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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到了邱连桐出殡的日子,宣隶府几乎全城出动。送葬的队伍拉得很长,灵幡如林,雪白的纸钱漫天飞舞,仿佛要将整个宣隶府埋葬一般。
送葬队伍路过的商铺、官家和当地的名士富豪都沿街搭着丧篷。毕竟是布政使长子的葬礼,端得是隆重盛大。
我跪坐在马车上,披麻戴孝地跟在邱连桐的棺木后面。周围是亲戚家眷不断嚎哭的声音。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只麻木地任眼泪无声流淌。
眼前便是那口厚重的棺木,脑子里却一遍遍地想着我和邱连桐的婚礼。这两个场面多象呀,我们又做了一回身不由己的木偶,不同的是这次他躺在了棺材里面。而我独自坐在外面。
突然,送葬队伍停了下来,前面起了一阵骚乱。原来是几匹马拦在了队伍前面。还没等我抬头细看,一个人已经冲破了数个仆从的阻拦,扑倒在棺木上面,大声哭道:
“大哥……连桅来迟了……”
那人竟然是邱连桅,只见他一身风尘仆仆,面色憔悴,一看便知定是接到消息后,一刻不停地赶路回来。
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整个宣隶府都知道邱氏兄弟的故事,更知道太太是如何的恨死了邱连桅,这葬礼是断断不会让他参加的。
果然邱连栋跟着跑来,拉着邱连桅劝道:
“二哥,你就别在这儿闹事了,让太太看见可不得了。”
邱连桅一把将邱连栋推开,怒道:
“你说的什么话,大哥都过世了,我这个亲弟弟都不能来送他最后一程么?哪条王法这么定的?”
“是我定的。”一个愤愤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大家纷纷转过头去,看见太太和老爷正在一群仆从的簇拥下疾步走来。
太太走到邱连桅跟前,伸手就是一巴掌,口中骂道:
“你这个孽子!我儿活着的时候害他不够,死了还不让他清静,你到底想干什么?”
挨了巴掌的邱连桅并没有恼怒,反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
“一切都是我的错,太太愿打愿罚连桅都领受了,只是今日是大哥出殡的日子,求太太让我送大哥最后一程,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
我看着邱连桅,想他平日里英雄气概,快意江湖。没想到为了能参加邱连桐的葬礼,居然如此低声下气地去求一个侮辱了他们母子几十年的人。不由地替他心酸,便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这时却听得一人道:
“即使如此,你便送他一程也无妨。”
说话的正是邱远正邱老爷,太太还要撒泼,邱老爷怒道:
“今日乃桐儿出殡的大日子,桅儿不过想送送自己的兄长,于情于理无可厚非。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折腾下去不但惹众人笑柄,还耽误了桐儿上路。适可而止吧!!”
太太见邱老爷真的发火了,也不好再造次,只得掩面哭嚎道:
“我的儿呀,你死得好惨,老天爷开眼,替你报了这仇恨才好呀……”
众人见邱老爷已经发话,便不再拦阻邱连桅。宝正急忙拿来丧服给邱连桅套上。送葬队伍又重新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葬礼在深夜才完全结束,我疲惫不堪地回到许久没有回过的家里。
周围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却又仿佛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那妆台上的象牙梳子还在,却没了给我梳头发的人。
那床上的鸳鸯枕头还在,却没了能一起躺着说话的人。
那茶桌上的茶杯还在,窗前的鲜花将要开放,却没了一起品茶赏花的人。
我从衣柜里取出那件邱连桐曾经披在我身上的狐皮领斗篷,抱在怀里,将脸埋在那柔软的丝绸皮毛之中,却再也找不到那种被相拥在怀里的温暖感觉。
眼泪像永无止境般地流淌,却再也无人伸手将它拭干。
连桐,我的夫君,你怎忍心将我一人抛在这冰冷的世界,你不是说以后都会跟我在一起,让我永远不觉得寒冷么?
我被悲伤环抱,不能自拔,心如深潭,再也无法自由流淌………………
昏昏地睡了三天,第四天刚有点精神,太太的贴身丫环珍莲便带着几个婆子媳妇过来了。见了我就说奉了太太的命令,让我搬到家庙里去为邱连桐守孝三年。
雪烟一听就急了,道:
“我家奶奶是明媒正娶来的正房奶奶,又不是姨娘,怎地也要打发到家庙里去?”
珍莲冷笑道:
“明媒正娶来的也是少奶奶,太太让她去,她也得去。”
我拦住还要辩白的雪烟道:
“她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跟他们多说无益。”
珍莲阴阳怪气地说:
“就是嘛,不愧是大少奶奶,到底比我们下人知书达理。既然如此,奶奶就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吧。不过一应金银细软都不得带走,只拿平日里的穿着即可。”
我平静地说:
“我去家庙既然是守孝,这些金银首饰都是没用的,带它作甚。”
说着让雪烟将我们平日里穿着的几件衣服打了包,我则从柜子里取出那件狐皮领的青丝斗篷,一共两个小包裹。在那群婆子媳妇的押送下,匆匆离开了那个曾经装满我对未来美好憧憬的院子。
家庙由两部分组成。
前面是庙宇和平日里照料的两个比丘尼所住的地方。后面有个小院,只有一间正房和一间东厢房。原本是老太太以前每月吃斋念佛的临时住所。后来,二姨娘被发配到这里,便成了她的住所。
我和雪烟到来的时候,东厢房已经被打扫干净。和二姨娘的住所一样,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之外再无他物。打量着这小小的房间,我反倒觉得心安。这个清净陌生的所在,让我不用时时再睹物思人,夜夜以泪洗面了。
二姨娘带着素绢过来探我,原来这房间是她们帮忙收拾干净的。素绢说:
“那帮人也真是势力,屋子划拉一遍就不管了,我们姨娘想着你身子刚好,恐怕打扫起来吃力,便带着我整整收拾了一天。”
我感激道:
“这怎么说的,还劳驾二姨娘为我打扫房间。我和雪烟都年轻,这点体力还是有的。我别的不会,针线还好,二姨娘以后有什么针线女红必不要客气,都尽管拿来就好。”
二姨娘笑笑道:
“你来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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