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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脖颈间浮现,整个人的肤色都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少爷,当心您的身子!”
中年男子刚硬的脸庞上升起一抹关切,与他平日里冷漠淡然的表情有些格格不入。
男孩却是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放心,死不了的!”
要死他早死了,也不会拖上这么久的年月,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不过只是让他多受些折磨罢了,若是这病真正要夺走他的性命,却还是好遥远的事,遥远到他都不愿意去想了,生命为什么竟是这般得长呢?
“萧家小姐……”
男孩弯腰捡起了一块碎瓷在手中把玩,白净的瓷片上映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黑瞳深邃得好似这一汪幽潭,“若是有机会真想认识她一番,那么个小小的人儿,怎么就有挑衅石瑞琪的勇气呢……”说到最后,那声音都不自觉地低沉了下去,带了几分不易让人察觉的孤寂与落寞。
中年男子目光一闪,眸色也不由沉了沉,好似在认真思量起了什么。
萧怀素一行人回到杜家的庄子后便各自散了开去,等着晚膳时在杜老夫人屋里碰头,老人家显见得也听说了今儿个这事,静默不言,面色微沉。
杜延云在一旁看得心中发紧,倒是率先跪下请了罪,“祖母,都是我没将两个妹妹照顾好,这才出了岔子,您要罚就罚我!”
“这不关二姐的事,是安陆侯世子无理在先!”
杜延玉急得都要哭了出来,也一把跪在了杜延云身旁,眼睛红红地看向杜老夫人。
萧怀素在心低叹了一声,也挨个儿跪好了,只是她还有话说,“外祖母,与安陆侯世子打赌是我的主意,若是不挫挫他的锐气,只怕今儿个咱们还不能轻易离开。”说着抬头望向杜老夫人,眸中一片清澈坦诚。
杜老夫人的目光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个孙女,唇角淡淡地扯起,“都起吧,我也不是要怪你们!”顿了顿才道:“只是那安陆侯夫人性子要强,上次向咱们低头时都不情不愿的,只怕因着这次的事情又要记上一笔了。”不过他们杜家也不是怕事的人。
“应该不会吧!”
姐妹几个相携着站了起来,萧怀素眼波微转,“我看那世子爷也是个有傲气的人,这点小事他也好意思拿出去说道?”
杜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就算他不说,可也不代表所有人都会保持沉默,是非这东西,不就是靠着人的嘴皮子给翻出来的吗?”说着竟是轻声笑了起来,几个丫头对视一眼,均松了一口气,又听得老夫人接着说道:“不过孩子们之间争嘴斗趣,若是他们家大人也好意思插手,那我可就真要好好与他们说道说道了!”
听着杜老夫人这样一说,萧怀素的面上这才绽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她知道老夫人可也不是软柿子,谁要想拿捏他们,可真要拿出点本事才行!
“你这丫头倒是鬼点子多,”杜老夫人指着萧怀素笑道:“听说那安陆侯世子可被你气得不轻,那折的是什么来着,竟然比他掷得还远?”
萧怀素还没说话,杜延玉便已经笑着插嘴道:“祖母,表妹说那叫飞机,长得像小鸟一般,还有两个翅膀呢,所以飞得远!”
杜延云也在一旁捂唇笑道:“经表妹这一弄,只怕眼下屋里的人都会折这玩意了。”
众人听了都是一乐。
杜老夫人便招了几个孙女到了眼前,“这事过了也就过了,你们也别放在心上,”想了想又嘱咐道:“不过石家的庄子离咱们家的也没多远,今后要出门的时候多注意,可别再与安陆侯世子碰上了。”
“是,祖母,咱们定会小心的。”
杜延云作了表率,杜延玉与萧怀素也纷纷点头应是,这场小风波也就这样过去了。
众人一起用过晚膳后,萧怀素几个又陪着杜老夫人闲聊了一阵,便也各自回屋歇息了。
巧儿已经快手快脚地理好了床铺,秋灵在一旁用棉布巾子给萧怀素绞着半湿的头发。
沐浴过后,萧怀素穿着一身玉色的家常短褥,全身上下透着清爽,发间还有一股清淡的茉莉香味,就着秋灵给她擦头发的姿势轻轻地靠在了后者的身上。
“表小姐今日胆子真大,奴婢看安陆侯世子那模样也觉得骇人呢,表小姐却是全然不惧,还敢与他打赌,真正是让人打心眼里佩服!”
秋灵细腻软糯的声音响起,在此刻无疑像是一首带着舒缓韵律的歌谣,萧怀素顿时觉得倦意上涌,有些昏昏欲睡,只摆了摆手道:“有些人就是纸老虎,不过觉得自己有后台有依仗罢了,若是没有那层身份,他便什么也不是了……”
当然这个假设也是不可能的,萧怀素自嘲地笑了笑,若她不是萧家的女儿,没有杜家这个强势的背景,只怕今日石瑞琪想要将她搓圆捏扁便没半个人敢开口说话。
原来咱们都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强大,而是身后站着强大的人,所以才让别人不敢随意轻视和折辱。
秋灵看了萧怀素一眼,心中泛起一抹担忧,“不过老夫人说得对,今日得罪了安陆侯世子,他若是个记仇的,只怕咱们今后出门都要小心了。”
若是石瑞琪回过味来觉出自己是被萧怀素给戏耍了,想要报复他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若是他的肚量只有针尖那么点大,今后大不了就不要打交道,咱们也不稀罕和他做朋友不是?”萧怀素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秋灵点了点头,见萧怀素那困倦的模样,手下不由利落地绞着她的头发,不出几下那半湿的头发便干透了,这才道:“表小姐,可以睡觉了,奴婢今儿个在外间值夜,有事您再唤一声!”
萧怀素嗯了一声,又揉了揉眼睛,扶着秋灵的手走到床榻前,一掀被子倒头就睡。
今儿个奔波了半日,下午又与石瑞琪斗智斗勇,她是真的累了。
看着萧怀素睡熟了,秋灵轻手轻脚地给她掩上轻薄的丝被,又放下了鲛纱帷帐,这才退了出去。
夜,静静的,偶有蝉鸣声声,夜风吹拂而过,连空气都带着一种山里特有的潮湿味儿,若是细细分辨,还能发现其中似乎还夹杂了一种莫明的香甜。
萧怀素也觉得鼻间似乎飘过一丝异香,只侧了侧身,整个人却睡得更沉了。
夜色中落下一道黑影,仿若鬼魅一般悄然而行,最后停在了萧怀素卧室的窗沿下,手中一把细长的暗黑色匕首,只是那么轻轻一挑便将窗栓从里给打了开来,随即他的身影一跃而进,待确认了床榻里的小人儿正是他要找之人,这才拿着丝被一卷扛在了肩头,如他来时一般悄然而去,连半个人影都没惊动,几个起落之间便消失在了杜家的庄子里。
萧怀素觉得自己肯定是睡迷糊了,梦中似乎整个人都在不断起伏上下,还有风声自耳边刮过,虽然消减了一些夏日里的闷热,可这恍若真实一般的感觉却让她的心头起了阵阵凉意,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身下的床榻依然柔软,萧怀素侧了侧身,透过轻薄的纱帐,模糊间她似乎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一小一大,一坐一站。
叶观澜颇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地看向面前的中年男子,小小的脸庞此刻显出一种啼笑皆非的默然来,“罗叔,你怎么就把人给掳来了?若是杜家人发现她不在了,岂不是要闹翻了天?”
罗绝怔了怔,旋即闷闷地道:“少爷不是想和她做朋友吗?如今反正人已经带来了,”颇有几分无赖的感觉,顿了顿又道:“萧小姐屋里那些人都被我下了药,一时半会是醒不了的。”
叶观澜无奈地摊了摊手,“我是想认识她,可也不是以这种方式啊,若是她醒了过来,只怕是要害怕的。”
罗绝的目光往纱帐那里一瞄,随即心神一动,唇角泛起一抹僵硬的笑来,“她已经醒了。”
随着那罗绝的话音一落,萧怀素的身子骤然一僵,细白的贝齿不由咬在发唇上,那个人的感觉好敏锐。
从迷糊中清醒过来,萧怀素拥着自己的那床丝被左右看了一眼,心中不是没有惧怕的,谁半夜被不认识的人给掳了,心里能不害怕吗?
可俩人的对话她也听去了一些,貌似那小男孩是主导,而他的口气里对她也是全无恶意的。
在初时她还以为是石瑞琪想不过要报复她一通,若是落到那个小霸王手里,想必自己不会好过,但眼下嘛……
萧怀素默了默,想要扭转这种情况扳回对自己有利的形势,还是要先了解清楚这俩人的来历才行啊。
而看那情况,这俩人似乎是知道她的身份。
萧怀素低头看了自己所穿的那身玉色家常短褥,就是手臂和小腿没有遮掩,不过她眼下才四岁多点,也犯不着有那些大姑娘的忌讳。
而此情此景,也容不得她有过多的计较。
小手撩开了纱帘,萧怀素慢吞吞地移到床榻边,一脸谨慎地看向不远处一大一小的两人,咬唇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小男孩不过八九岁大小,身形有些瘦弱,但生得很是俊美,一双桃花眼尤其明亮,此刻正怀着一丝尴尬向她望了过来。
中年男子虽然长得平淡无奇,可气势却犹如山岳一般浑厚,萧怀素只觉得目光交错间便有一阵压力袭来,让她不敢乱动分毫。
叶观澜白皙的脸皮微微有些抖动,上前几步想要解释什么,可看着萧怀素一脸戒备的模样,又止住了步伐,苦笑道:“萧小姐,罗叔不是有意掳你来这的,只是……只是……”
“哼!”
萧怀素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的!”
罗绝也走近了一分,“少爷你看,这萧家小姐果然和别人不一样,都不怕咱们。”显然对萧怀素的勇气有几分欣赏,这点大的年纪便有这般胆识,不容易啊。
叶观澜转身瞪了罗绝一眼,后者对自己所闯的祸不以为意,可他却不能无视,萧怀素是连杜阁老都看重的人,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萧怀素警惕地扫了罗绝一眼,又转向了叶观澜,目光中带着一股执拗,“回答我的问题。”
若是萧怀素醒来后惊慌失措哭哭啼啼才让人担忧,可眼下这般倒是让叶观澜心下放松了几分,他唇角微掀,轻声道:“这里是叶家,而我叫做叶观澜。”
“叶家?叶观澜?!”
萧怀素微微一怔,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旋即黑眸陡然一亮,“你就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广恩伯世子?”
今儿个自打遇到石瑞琪之后,萧怀素便让秋灵向贵叔打听了一下杜家庄子附近到底还有哪些勋贵人家的别院,若是真再和谁起了冲突可是不好。
已经和石家不对盘了,萧怀素可不想处处树敌。
而这附近显赫的人家也确实有几户,广恩伯叶家便是其中之一。
叶家是皇后的娘家,如今的广恩伯叶长青只有两子,一嫡一庶,庶子年长,嫡子年幼并且还体弱多病,都说这世子之位叶观澜是做不久的,早晚得轮到他庶兄的头上。
萧怀素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孩竟然就是那位传言中坐不久世子之位的叶观澜。
“原来你也听说过我……”
叶观澜漂亮的桃花眼一时之间有些黯然,“对不起了,今日是我们不对,”说到这里话语一顿,目光转向了罗绝,平静道:“罗叔,送萧小姐回去吧!”
“你……”
萧怀素有些诧异地看向叶观澜,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太莫名其妙了,不给个答案就又要送她走?万一哪一天这个罗叔心血来潮地又来掳了她呢?她可不想总在迷糊中被当作空中飞人一般被人带走。
想到这里,萧怀素不由赤脚走下了床去,几步便到了叶观澜跟前,仰起一张小脸固执地看着他,直到将后者看得目光有些躲闪,这才在心里暗暗一笑,对于这种反客为主的架式心里不禁有几分暗爽。
“少爷不好意思说,还是我说吧。”
罗绝在一边轻咳了一声,这才道:“今日萧小姐在潭边与安陆侯世子打赌的事情咱们都见到了,少爷很佩服小姐的聪明机智,其实也就是想和你做个朋友罢了!”
罗绝显然很少说这样长的一段话,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点了点头,想来也是觉得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完善很清楚,眼前的小女孩此刻也该是明白了他们并没有恶意。
“做朋友有很多种办法啊!”
看着叶观澜微微窘迫发红的脸庞,萧怀素有些惊讶,接着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罗绝,一脸不认同地道:“可阁下却是选择了最坏的一种,真不知道你这份忠心是在帮你家主子还是害他?!”说着还噘了噘了嘴,显然是对自己就这样被人像包饺子一般的掳走很是不悦。
“人小鬼大的丫头!”
被萧怀素这一说,罗绝不以为忤,反倒还开怀地笑了起来,那如雷般的闷响震得他的胸膛都在不断起伏着。
“我叫萧怀素,很高兴认识你!”
萧怀素这才转头,笑咪咪地向叶观澜伸出了一只小手来,如今她已经与石瑞琪交恶,想来与叶观澜交好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眼前的男孩看着羞涩,但一双桃花眼却尤其明亮,那其中流动的智慧光芒显然也是不弱于她的,这样的人还是做朋友的好。
“我……”
叶观澜目光微转,看着眼前那只白皙细嫩的小手,粉色的莹光在如贝壳一般的指甲上流转着,一时有些怔住了,这果然是个很奇特的女孩,在萧怀素示意的目光下,他才缓缓伸手与她交握在了一起,“我也很高兴。”
两只小手同样的柔软,两张脸庞都带着细致真诚的微笑。
罗绝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点头,叶观澜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笑过,看来今日这事他没做错。
萧怀素悄悄地结交了叶观澜这个朋友,杜家自然是没有人知道的。
因为叶观澜身份着实有些特殊,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广恩伯世子竟然躲在城外的庄子上静养身体,所以他的出现也一直是低调的保密的。
既然叶观澜本人是持这样的态度,萧怀素也没有理由去打破,而俩人之间交往也就在神秘中进行着,以致于这几日她的入睡时间都比平时提前了许多。
而睡下没多久,照例罗绝又来将她给接走,萧怀素倒是趁此机会夜游了这附近的好些地方。
夜色下的风景宁静和美,萧怀素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而且在与叶观澜的接触中,萧怀素惊异地发现这位体弱多病的广恩侯世子竟然是个术数天才,很多繁复的数据只要他扫一眼立刻便能给出答案,而叶家这庄子里的帐目便是由他在暗自看管着的。
没想到平日里真是小看了他,这样聪明的小孩,若说他今后没有一番作为,萧怀素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只是叶观澜的身体到底弱了些,这便是他唯一的或许也是致命的缺点。
苍穹像一块深蓝色的天幕,其上点缀着繁星无数,连接成一片璀璨的银河。
“真美!”
萧怀素仰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坪上,看着满天繁星,惬意而舒爽。
一旁的叶观澜侧头望了望她,随即唇角一弯,狡黠笑道:“想不想看星星被抓下来?”
“想,想!”
萧怀素立马坐起了身来,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瘪嘴道:“你是不是想说将星星给倒映在水里,这便是抓下来了?”
叶观澜本来得意的笑容挂在脸上,下一刻立马转成了错愕,直瞪着萧怀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那么小的年纪岂不堪成妖孽!
萧怀素捂唇直笑,下颌微扬,“知道就知道呗,本小姐天生聪明过人!”
“是,说不过你!”
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叶观澜也知道了萧怀素的脾性,亦发觉得她率真可爱,在同年龄的孩子中,只怕没有谁有她这般聪慧,甚至有时候觉得她都要胜自己一筹。
萧怀素抿唇笑着,目光不经意间四处一转,也见到不远处独坐在树杆上的身影,那般安静,就像不存在一般,她不禁有些好奇道:“我看罗叔也不是简单人,他怎么就跟了你呢?”
叶观澜沉默下来,想了想才道:“罗叔是我外祖请托来的,毕竟家里的关系太过复杂,他只是想我平安长大罢了。”
“喔。”
萧怀素看了看叶观澜的脸色,目光不由缓缓低垂。
叶观澜的母亲早已经去世了,如今的嫡母是广恩伯续娶的,只是还没有子嗣,但嫡母对他的庶长兄却比对他好,这中间存了什么心思不难明白,住在那样的地方必定是危机四伏的,不若远离伯府过自己的清静日子。
“好了,不说这些了。”
叶观澜摆了摆手,倒是当先调整好了情绪,这毕竟是他的家事,他不想因为这个让萧怀素也不开心,自己的问题要自己面对。
萧怀素眨了眨眼,唇角渐渐溢出一抹笑容,叶观澜心性早熟,倒是不落人后,这般拿得起放得下,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对了,罗叔捉你来的时候,你当真不害怕吗?”
叶观澜转头对着萧怀素眯眼笑着,一双桃花眼亮闪闪的,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
“当然害怕了!”
萧怀素抚了抚胸口,一脸狡黠地笑道:“不过我又想了想,既然你们已经把我给捉了出来,那必定是不会害我,要害我早害了不是?”
“倒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叶观澜屈指弹了弹萧怀素的额头,一脸欣赏的表情,“怪不得罗叔说你不同,果然是的。”
“说正经的,”萧怀素揉了揉额头,又看了一眼面前漂亮的小男孩,有些不舍和惋惜,“可能再过不久我就要回汴京城了,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回去吗?”
“要回去了吗?”
叶观澜的话音突然低落了下去,嗓音里有一丝不舍和落寞,旋即想了想,又抬头笑道:“我暂时还不会回去,不过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
“没事的,就算我回去了还能给你写信啊!”
萧怀素笑了笑,眉眼弯成了月牙,“若是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托贵叔给你拿些来,这样你在这里呆着也就不会寂寞了。”
说实在的,她倒真是有些喜欢面前的小男孩,即使没有父母的疼爱,独自一人忍受孤独和寂寞,可他却依然这般乐观和坚强,若是她的心理年龄也和他一般大小,只怕做得不会比他好。
“怀素,你对我真好!”
叶观澜一双桃花眼中泛起了波澜,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小女孩,若是没有罗叔的那一番作为,只怕他也不会与萧怀素这般接近,眼下这种感觉真好。
“咱们是朋友嘛!”
萧怀素义气地拍了拍叶观澜的肩膀,“对你好是应该的。”
“是,我们是朋友。”
叶观澜重重地点了点头,只是低垂的眼帘下,有一丝莹光极快地闪过。
萧怀素是他的第一个朋友,相信也会是他永远的朋友!
*
宁静的森林里,一张大网突然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将正在低头拱着树根的野猪捕获而进,野猪剧烈地挣扎着,嘶吼的叫声响彻林间,旋即一道身影猛然从树后跃出,寒芒一闪,手中利器狠狠地插进了野猪的脑袋里,随着最后一声不甘的嚎叫,野猪终于腿脚一蹬再也没有了生气。
“世子爷!”
又是几道人影围了上来,其中一人道:“世子爷今后还是要小心些,这东西虽说被咱们网住了,可天性凶狠,万一您有什么意外,小的们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哼!”
石瑞琪冷冷地哼了一声,有些泛红的眸子里升起一股狠厉来,当下便唾了那人一口,“小爷想怎么样便怎么样,要你们管!”
当日被萧怀素戏耍的那股憋屈劲可没有过去,偏偏他又不能拿那丫头怎么样,只好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这森林里的动物身上。
近来石家的庄子上可是多了好多野味,那也全都是拜他所赐。
眼见着石瑞琪眸中升腾的怒火,周围的人再不敢上前劝说,只能跟着他继续往里而去。
就在转过一块山腰上凸出的石块时,石瑞琪的目光陡然一凝,微微眯眼向下方扫去,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伸手一指道:“那些人是要做什么?”
身后众人对视一眼,便有一人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子爷,听说是杜家的女眷要回汴京城了,这该是他们的队伍正在整装出发。”
“杜家的人?”
石瑞琪眼波一转,旋即唇角泛起了抹冷笑来,“走,咱们去瞧瞧!”
既然要离开了,他怎么能不奉上一份大礼,石瑞琪嘿嘿地阴笑了一声,他的便宜可没那么好占,死丫头这段日子都躲在庄子里让人找不着,可眼下却是有机会了。
身后众人不敢违背石瑞琪的命令,自然紧跟而上。
却还是有个机灵的转头便回去报信了,杜家的人得罪不起,可眼下也就只有他们的头石莽才敢出言劝住世子爷了。
萧怀素在这里呆了快两个月,还在这里交了个小正太的朋友叶观澜,这一分别也不知道还能见着面不,她也的确有些不舍。
马车已经停在了庄子外头,庄里的仆妇正在将主子们随身的箱笼一一搬到马车上去。
杜延云牵着杜延玉的手站在一处。
萧怀素在另一旁对着秋灵低声交待着什么,“那箱皮草和药材只怕是藏不住,回头先放在贵叔那里,等着往后向府里送东西时再给我捎来。”
这两箱东西都是叶观澜送给她的,可俩人见面这事又是保密的,叶观澜没有点破,她自然也不好和杜老夫人他们提起。
萧怀素屋里眼下就一个秋灵知道,毕竟要瞒住秋灵还要颇费心灵,索性后面几次与叶观澜见面都有秋灵打了掩护,主仆俩人共同分担了一个秘密,那关系自然又要亲近上几分。
秋灵四下看了一眼,谨慎地点头道:“就依表小姐的。”说罢便转身而去,留下巧儿在萧怀素身边侍候着。
上午这天气还算凉快,整个庄子笼在一片树荫中,倒是感觉不到炎热。
杜延云与杜延玉姐妹一块走了过来,笑看向萧怀素,“表妹,祖母有些怕热,待会咱们姐妹三个就坐一块,沿途也能有个伴。”
“好,我也正是这样的想的呢。”
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又道:“表姐随身的箱笼可都搬上车了?”
杜延云转头看了一眼,笑着点头,“应该是妥当了,我这就让人去请祖母,算算时辰也该出发了。”说着便转头对身后的奉喜吩咐了几句。
萧怀素转头看向身后的这座庄子,虽然白壁仍有些泛黄,屋顶两侧的重檐也落了角,但这种古朴的味道却是让人念念不忘。
杜老夫人起初还说要修缮一番,只怕眼下也是歇了这个心思,庄子的外表华丽与否不重要,只要人住在里面舒坦就行了,而眼下这座庄子完全能满足这个需要,所以不动土也省事。
见着萧怀素出神的模样,杜延玉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调笑道:“怎么,这就舍不得了?要不等着冬日里咱们再来,庄子下头还有一片大池塘,等冬天结了冰在上面玩冰嬉,若是不会咱们也可以看别人玩啊!”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瘪嘴道:“这个夏天就这样过了,若不是招惹上了那尊小霸王,只怕咱们还要玩得更开心些,有他在这里,好些地方都没去成呢……”一脸惋惜的模样。
“来日方长嘛,明年咱们再来就是了!”
萧怀素笑着拍了拍杜延玉的手,又对她眨了眨眼,俏皮道:“难不成他当真那么闲,年年都到这里来避暑,我可不信!”
杜延玉“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若是真有那么闲专门盯着咱们,只怕安陆侯府的人都要哭死了,竟是出了个不务正业的世子爷!”
俩人相视一眼,顿时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杜老夫人也出了门,贵叔恭敬地站在一旁,萧怀素目光一转见到了在其身后步出的秋灵,后者对她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过来。
“哎,这时日可过得真快啊,转眼清闲日子就到头了!”
杜老夫人略有些感慨,目光扫了一圈,这才笑道:“本说要修整一番,不过眼下这模样也是看惯了的……也罢,等着咱们今后老得走不动了,来不了庄子上了,再由得他们年轻人自己折腾。”
贵叔笑呵呵地将杜老夫人往马车边引去,“老夫人老当力壮,这身子骨可比老奴强得多啊,哪里就说到那一步了。”
“得了,你这张嘴从年轻时就会说,不过这话听得倒是让人舒心。”
杜老夫人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几个孙女,“你们也登车吧,咱们这就回了。”
“是,祖母。”
杜延云几个对着杜老夫人福了福身,便见着香菱与香桃扶着老夫人上了车,贵叔的声音还在身后响起,“老夫人您慢走!”
“走吧,咱们也上车!”
杜延云与杜延玉被丫环扶着先上了车后,萧怀素的目光才微微回转,向着山下的一户庄子上望去,那是叶观澜住的地方,虽说他并没有现身为她送行,可此刻想必也在默默地为她祝祷吧。
这个小男孩纤细敏感,虽然身体柔弱,但内心却是很坚强,她真有些期待他将来会是个什么模样。
轻轻叹了一声,萧怀素有些遗憾地回了头,秋灵这才扶着她上了马车。
三个主子坐在一辆马车上,几个丫环自然是坐不下了,再说夏日里空气闷热,凑在一堆也难受,便只留了一个跟车的奉喜,其余的丫环都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就在萧怀素一行人正当启程之时,那杜家庄子旁的密林里却有个人影侧身而出,他阴侧侧地看着登上马车的小女孩,唇角闪过一抹狠厉的冷笑,“这样就想走了?小爷这耻辱可都还没洗涮呢,敢戏耍我,你就要承受代价!”说着手掌一拍,竟是生生地将旁边一颗老树的树皮都剥落了一块,看得身后一众跟随的护卫心有戚戚。
“我可不会让你们走得这般简单!”
眼见着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石瑞琪身形一动,已是向下飞掠而去,身后的护卫左右看了一眼,只能紧紧地追了上去。
另一头石莽正从石家庄子里飞快赶出来,心底的担忧却在缓缓扩大。
石瑞琪从小就是个小霸王,争强好胜无所不能,只有别人在他手里吃亏,哪有人敢占他的便宜?
先前萧家小姐巧胜之后也知道避其锋芒,这段日子两家再没碰到过,石莽正在心里暗暗庆幸,只要过了这一茬,他也能松一口气,没想到临到杜家人要走了,石瑞琪还要找别人的麻烦。
若是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横竖是孩子之间的斗气无伤大雅,可杜家人若真要是有什么损伤,只怕杜阁老能将安陆侯府给掀翻了去。
石莽知道石瑞琪是个狠角色,说一不二,此刻恨不得自己能背插双翼赶到那里,阻止一切还未发生的意外或是危险。
而在一颗茂密的树冠上,叶观澜也正注视着树下的一切。
罗绝忠诚地守护在一旁,看着小主子略有些失落的表情,难得有心思打趣了一句,“少爷这是舍不得了吧?”
叶观澜淡淡地瞥了罗绝一眼,漂亮的桃花眼古井无波,丝毫不受影响,“怀素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若是我想回去,谁又能拦着?”
“少爷英明!”
罗绝心里乐呵呵,面上却是一派严肃。
要知道从前的叶观澜聪明是聪明,只是对世事太过淡漠,似乎什么事都提不起他的兴趣,可自从与萧怀素做了朋友之后,这小子似乎也找到了人生目标,特别是被萧怀素夸了几句有奇才之后,对术数方面便更是感兴趣了,这不早就往他外祖家写了信,让再寻几个精通术数和商业帐目上的师傅来,他要可着劲地学东西了。
叶观澜有这番转变罗绝也觉得欣慰。
原本他这身子也就是胎里带的弱症,的确算不得病,但只要自己有生活的勇气和目标,自然这身子就撑得起来,罗绝也希望叶观澜能够越来越好。
突然,罗绝轻“咦”了一声,目光转向了山下某处,有些诧异道:“那不是安陆侯世子?”
“石瑞琪?”
叶观澜也是陡然一怔,但他的目力却是不及罗绝,只能隐约见着一伙人往下而去,若真是安陆侯世子的话……
“不好,怀素可能有危险!”
叶观澜脸色一变,不由攥紧了罗绝的衣袖,“罗叔,咱们快过去看看!”
他就知道石瑞琪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前段日子萧怀素没有再四处蹦达,俩人不碰在一处自然就没事,而眼下杜家人都要离开了,石瑞琪一伙就这样尾随而至,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叶观澜可没有忘记这位安陆侯世子历来就是个小霸王狠角色,这世间上倒鲜少有他不敢做的事。
罗绝也意识到不对,二话没说背上叶观澜便纵身从树上跳下,飞快地向石瑞琪他们一伙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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