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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姜国的天下,说到底由始至终都姓阮。
画贞随宫人先去偏殿换了身干净衣裳,她张着两手任由宫女服侍的时候心里好笑地想,昨儿也是身上湿了,不得已换衣,今日又是身上湿了,只好换衣,还都同阮苏行有关。
她真是命里犯水又犯他,这算不算蓝颜祸水?
转头来在暖阁的时候阮苏行也换了身常袍,简单的纹饰里流露出独具匠心的华贵气韵,这便是皇家衣饰的特点了。
他身量颀长,乌黑的头发束在玉冠里,整个人闲闲靠在书架上翻着一本泛黄陈旧的书,长腿随意舒展开来,犹如一幅水墨画,行云流水,他是点睛之笔。
她早在头一回见到他时便犯过怔愣,不想都认识这许久了,甫一看见他这样毫无防备的松懈状态还是会怦然心动,心头的小鹿又撒开了蹄子。
看着看着,画贞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今天来干嘛来的,她都想掐自己了,一看见阮苏行就甚么都忘了干净,她不是为的求他救香瓜才一大清早进宫的吗?
目下他心情不错,正是开口的时候,想来不论她说甚么他都会应承下来。
画贞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从书架上抽出《诗经》,她乱翻了几页,脑袋就靠在了他肩膀上,小猫似的温声道:“苏行,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没甚么难以启齿的,她嘴皮子溜,三下五除二便原原本本把香瓜被相府的何十七郎强行带走的事提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自己的无助和失策。
她昨日想的是即使自己递了帖子相府也未必准她进去,今晨却觉得到底该试上一试的,不该高看那何十七,想到这里面露焦急,“...没准儿何十七郎是个急色的衣冠禽兽,我原来的想法是他不会操之过急,大家都是念过书的,讲究礼数,他假使当真喜欢香瓜,便该登门找我索要,我点头了,香瓜才归他所有,是娶妻是纳妾,好歹走个形式,而今看着却是我想多了,人家怎么半点消息也没有......”
“何十七?”阮苏行把书合了起来,他顿了顿,道:“你说的是何淑妃的弟弟。”
画贞忙不迭地点头,“是他,我知道何家不好惹,因而昨日没敢轻举妄动......”她摇撼他的袖子,“何淑妃和宰相,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吧?”
要是知道了,这事情恐怕就棘手了。倒不是人弄不回来,这里面牵扯到相府的面子,若是圣上亲自开口处理,丢人的不单是他一个何十七郎,是整个相府,连坐了何氏,便是宫中的何淑妃也要因此白白受人笑话。
一会子想了这么多,还都是为别人,画贞忽然发现自己心肠太好了,她嘴角抽了下,撇撇嘴继续道:“不论怎么说,这桩事我在理,你说,你站在谁的一边?”
阮苏行转身把书簿塞回书架上的空隙里,画贞学着照做,也把《诗经》塞了回去。
“你说句话呀,不说话我心里没底......”她没底气地嘟囔。
“你——”阮苏行正色看她,蓦地道:“你今日找朕,又一直这么乖巧,全是为了让朕帮你一个忙?”
从字面上的语句涵义来说,他是对的,她除了旁的小.九.九,今儿确实为了求他帮忙,可他有种在内涵她对他的情意都是装出来的的意思,未免伤人心。
“我是来找你帮忙的,”画贞有时候就是倔,还诚实得像锋利的匕首一举刺向他,“你不愿意的话,我现下立时离开便是了,我去找阮郎。”
阮苏行略略沉吟,嘴角向下吊了吊。
画贞不期然又道:“你说要娶我当皇后,这事你母后会同意么,你们姜国朝野上下又会是何种态度?”她严肃起来绷着脸,像个一碰就碎的水晶雕塑,“你有了何淑妃,还有陆贵妃,何淑妃我还不了解,陆贵妃倒是有所耳闻,她痴情一片,又那么漂亮,退一万步说我们果真在一道儿了,却也难保哪一日你不对她动心。”
“你想说什么。”
他面上冰霜过境一般,声音里夹了冰碴子,“归根结底,终究是你不肯信我。”他想起昨日在阙楼上望见的场景,陆庭远和她靠得那样近,他摸她的脸,她居然没有避开。
画贞用力皱了皱眉,她吞咽了好几口,把到嘴边的伤人伤己的话强迫性地吞了回去。她还记得自己说过要讨好阮苏行,面前这个男人,不管他喜欢她有几分,她都不应该再和他唱反调了。
调整了情绪,画贞换了副声气,“我没有不相信你,可你是一国之君,我怕你身不由己。”
她微有犹豫,却还是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他纹丝不动,她便慢慢地道:“后宫的女子都喜欢你。假设我们真成亲了,可你要平衡朝野,后宫与外朝息息相关,你今天在陆贵妃那里,明天在何淑妃宫里,渐渐的还会有更多人,我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知是否戳中了他甚么,阮苏行情绪激动起来,像是他那暴躁的症候陡然发作,“你怎么会微不足道,她们喜欢朕,喜欢的是龙座上的皇帝,与我何干?”抬手去摸腰里的香囊,没想摸了半天没摸到。
一急,干脆直接紧紧拥住了她。
“你又......”她惊慌地抚他的背脊,给他顺气,“不生气不生气,我都是浑说的。”
阮苏行身体绷紧,甫一触及画贞的气息,他便如同热锅里倒了冷水,“呲——”的一下行将冷却。他曲着身体,埋首在她颈间呼吸,画贞痒痒的,耳朵又不争气得红了,但是没有像以往那样死活也要推开他。
过了一会儿,阮苏行在她颈间喏喏地道:“朕作下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除非,是你不配合。”
画贞稍稍怔忪,没有说话。
他搂着她,呼吸加重,身体微微地发起热来,下巴无意识在她耳垂边摩挲,“这件事朕会摆平,相府不会有异议,何淑妃,她也不敢来找你的麻烦。”
“陛下......”
“外人如何想不重要,朕就是愿意迁就你,向着你,只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他亲吻她的耳垂,又轻又温柔。
画贞听见自己心口急促的“咚咚咚”声,小鹿乱撞,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