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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的很快。犹如石坠深海,除了无边死寂,仅有难以喘息的压迫。
县里人迹蓦然消失在夜幕中。
在某道街角上头,一双绿而幽亮的眸子目视着街角空洞处。它戒备的弓起背,好像那里有谁悄然而至。
突然,一只被遗落在门前半破箩筐无故翻到,扬起砂砾,惊起夜里一声哀嚎,是夜猫的尖嗓。它开始激灵狂奔,踩着慌忙的步子穿过屋脊,纵身跳入黑暗里。而街角的箩筐还滚落在原地摇摇晃晃,吱呀作响。
漪涟睡得不安稳,被褥散发着霉味,只能和衣入眠。
她在半梦半醒间总能听见乌鸦拍打翅膀的声音,黑压压朝她卷来。在成群的坟堆里,有模糊的影子们在来来晃晃,起起落落,那绝不是人行走的步伐。然后,坟堆动了,好像心脏律动,一下一下,上头的沙土纷纷滚落下来,大约有某种活物要破土而出。
她目不转睛,死死盯着那一个个鼓动的坟包。
然后——
啊啊啊————!!!
女人的尖叫响彻夜空。
漪涟猛地坐起来,酥麻感从脚尖游走全身。
她翻身下床,飞快拖着鞋跑向窗户。在推开窗门的瞬间,阴森森的风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切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应池县静如鬼城,幽邃的死寂。满眼只有房屋僵硬的轮廓,不见半星灯火。
漪涟胸口剧烈起伏。她,在做梦?
正想着,一阵奇妙的吟唱借风飘来。在乌云遮月的阴霾天里,咿咿呀呀,隐隐约约……
吟唱之声一路由远而近。低沉的嗓音裹着铃响和铁链摩擦声,相幢激荡。
越来,越近,越听,越明!
和梦中一样,她屏息紧盯着融于夜色的街头。紧跟着,她看见光影交界之地,一个个似人似鬼的东西钻入视野!他们手脚捆着铁链,浑噩的穿行在窗门紧闭的小巷间。借着月色一闪而过,漪涟不确定自己所见,默默于心下感叹,他们的样子不像活人。
赶尸?
这是她脑子里最先冒出的想法,轶闻录里有此记载。
漪涟的心跳愈加有力,三分兴奋,三分恐惧,余下四分是为跟在最后的那个人!
随着咿呀的吟唱声逼近,刺耳的锁链声撕裂着神经,她竖耳躲在窗后不敢有大动静。
她早已将掌柜的话抛诸脑后,抓过外袍就追出去,一直追随着似有若无的脚步走出县城城门。
这条路,是往安宁村去。
客栈中。
早已熄灯的雅间重新燃起了软黄色的亮芒,仿佛避人耳目的隐者又现身于月光之下。王尹喝着柳文若另外准备的太平猴魁,心情甚佳。
“那丫头出去了?”
柳文若道,“是,刚走不久。”他脑海里还残留着刚才的镇魂曲,很不舒服,“难为陆姑娘不害怕。”
王尹似笑非笑。
柳文若为其添茶,“我去探望时晚了一步,不过从她房里发现了这个。”
他放下茶壶,将一张宣纸规规矩矩的搁置在王尹面前的茶几上,“陆姑娘睡前像在练字。她很小心,写完的纸张全毁了,我在烛台边发现了灰烬。不过应池的宣纸太薄,笔墨容易渗透,我凭痕迹连成了这四字。”
王尹眯眼看,“太皞治夏?”
“是。”
他又抿了口茶,“你有没有弄错,不是‘治下无隐情’的‘下’?”
柳文若很肯定,“确是四季之‘夏’。笔画相差极大,不容易弄错。”
王尹疑惑的黑眸在烛光下带着几分氤氲,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忽又笑了,“文若,依你之见,我这侄女才学如何?”
柳文若不知道问题因何而起,还是答了,“就今看来涉猎书籍颇广,多是野史轶闻,于诗词一道尚不可断深浅。”
王尹笑意更深,“那你说她没有没可能写错字?”
柳文若苦着脸想了想,“四个字而已……应当不至于罢。”
王尹直接笑出声,“要真写错可好笑。”说着,眉宇间忽然凝固起一道诡秘之意,“不过陆远程却不会犯这种错。”
柳文若道“……姨父说的是。”
“你去查查这四个字有什么深意,悄悄地办。等确实有了进展,我再向侄女讨个人情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