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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最大的弊端就是没有一个专门的论述体系,例如这一段,是接着上一段来的,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如也。子曰:参乎,吾道以一贯之。曾子曰,唯。门人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己。后面就没有了,直接跳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于是留下一个很大的争执给了后人。
表面上看倒是很简单,参啊,我的学说贯穿一个基本思想。曾子答,是。其他的学生问,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曾子说,老师的学说不过是忠恕二字。
这是最浅显的解释,似乎也通了。
可不是如此,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或者是道,或者是仁,或者是义,或者是礼,或者是忠,或者是恕。忠与恕不同的,这是两个概念。为什么两个概念,到了孔夫子的嘴里,变成了“一”?
冯元小心的答道:“忠有九知,知忠必知中,知中必知恕,知恕必知外,知外必知德……内思毕心曰知中,中以; 应实曰知恕,内恕外度曰知外,外内参意曰知德……忠是知己,内思毕心,恕是知外,应实而发,中发尤关自己利害,故忠恕参意一统,便是德,所以曰一。”
前面的话是出自《大戴礼记》,后面的话是冯元自己的解释,忠是自我完善,恕是应实,所以关系到自身的利害,因此立人反过来就要立己,这一来忠恕虽是对立,也是统一的。也就是完美的合道行为了。所以说它是一。
似乎是几千年来最好的解释。
不然没有办法说忠与恕是一。
但说完后。冯元也摇了摇头。汉朝大儒戴德虽然为此也绞尽脑汁,可这种解释依然不能称为完美的解释。无论怎么解释,它还是二,如同仁义,礼仪,yīn阳。
说完了,盯着郑朗说道:“你来……说。”
这个小家伙……大约又有新奇的〖答〗案,想听又害怕听。
夏竦与吕夷简更茫然。心想,郑家子,你别又将忠恕推翻了,那么几千年来的儒家就没办法玩下去了。
他们三人还懂得不少,其他几个女子皆是茫然,今天郑朗与冯元的对答,简直颠覆了她们长期以来所有的思想观念。礼变成了制度,一个一,让冯元再次摇头。其他的不懂,至少忠与恕肯定不是一。为什么说它们是一?
郑朗答道:“这是晚生sī下琢磨,不知对与不对,敬请三位相公与冯给事指教。”
“你”晏殊道。
无论你怎么辨,忠就是忠。恕就是恕,难不成它们还是一个字?
“晚生还是从上古造字来谈。”
“对了,那个骨文可是石鼓文?”晏殊又问了一句。
郑朗在讲仁义时,提到过骨文与钟鼎文,钟鼎文明白,商周铜器。特别一些大鼎上的远古文字,这个骨文,却是第一次从郑家子嘴中吐出来的。郑朗迟疑了一下,现在对甲骨文可没有专门的研究,似乎因为自己,许多人对金文开始钻研起来。甲骨文依然没有人注意,于是做了淡淡的解释:“骨文就是商周以前的文字。那种文字更简单,多是远古百姓刻于山洞岩壁或者骨盖,或者贝壳上。”
这个定义不大准确,可现在的条件不够,解释得多,那么自己从哪里学来的?又成了问题。因此含糊的略过。
“原来如此”这与晏殊所猜差不多,也没有怀疑,这个小家伙似乎很钻研,还胆子大,一切都持着怀疑批判的态度。对字又有很深的研究,注意了一下这些远古的文字,不奇怪。
“晚生曾注意了一下,远古时,皆无忠恕二字。即便是《尚书》,除了那些伪篇外……”
还没说完,又被冯元将话打断:“什么伪篇?”
“晚生怀疑《尚书》中有一些文章是汉晋,甚至自战国时文人恶搞,mō拟上古语言,做了一些伪篇充塞进去的。”
“有哪些?”冯元再次头大了。
“晚生以为大禹谟、五子之歌、胤征、仲虺之诰、汤诰、伊训、太甲上中下三篇、咸有一德、说命上中下三篇、泰誓、武成、洪范、旅獒、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周官、君陈、毕命、君牙、冏命都有嫌弃。”
“郑小郎,你别乱说”晏殊脸sè都变了,《尚书》只有六十八篇,这一略,几乎割去了一半。
吕夷简也说道:“证据呢?”
“几位相公,冯给事,莫别惊疑,孟子就说过,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己矣,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那是书,非是《尚书》,他意思是说《武成》mō述太夸张罢了,郑小郎,你莫要曲解。”
“孟子乃是千古大儒,怎么会不信书呢?那他干嘛著书立说?再如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里面也有过类似的话。晚生手中也略有证据,不过科考在即,不敢分了太多的心思。有可能再过几年,晚生将这些证据罗列出来,让三位相公与冯给事过目参议。”
冯元很沮丧。
听到现在,终于听明白了,推倒再推倒,从仁义再到礼,有可能再到这个忠恕,还有《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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