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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馆陶尚端得住,阿娇其实十分不以为然。
只是看着韩嫣面子,到底没将“他真记着我们母女的好,能闹出卫子夫的事”之类的话说出口,勉强含糊过去罢了。
不过阿娇这人吧,要说她傻,其实也不傻,要说她聪明嘛,这心思却从来不屑掩饰,往往心里头才想了什么,便都写在脸上了。
是以她话没说出来,韩嫣一打眼也看懂了,又因“刘彻”合上眼似乎又睡着了、却不像之前皱眉梦呓流冷汗的,他心底也放松了些。
就有心思感慨这位皇后殿下,竟还是当年掐着腰、拧着他脸、硬是要他喊出足够好听的“阿娇姐姐”才肯放手时的模样,
再想着她虽彪悍泼辣依旧,可这种自个儿才不知道因着什么鸡毛蒜皮就能挠了陛下一脖子,却又不肯让外人欺负了陛下去、爆发起来在王太后跟前说的话也相当有水平……
这心就真的软了下来,便寻着机会要真劝她一劝。
于是,馆陶匆匆来看了女婿一眼,看着尚过得去,又匆匆回去侍奉母亲。
再回来时,便见着这偏殿里头,奴婢竟似都在外头,连阿娇身边贴身服侍的都站在门口。
门窗倒都大开着,连殿内的帷幔等物也去尽了。
是以里头虽然除了个躺着的皇帝,就是阿娇和韩嫣,却也还算光明磊落,不怕真有人将王太后那作死没口德的“娄猪艾豭”的污言秽语拿出来说。
——只是这两个,驱散了奴婢却说得什么?
馆陶心里存了疑,便止住了要高声通报的宫人,只悄悄儿往窗台外附耳细听。
却也不知道她听到些什么,毕夏震也睡过这一场谈话,但韩嫣却真是韩嫣,一场话下来,让毕夏震从此甚少遭受陈女士之鹰爪功、狮子吼荼毒不说,馆陶往太皇太后那儿尽心竭力又侍奉了一个多月,竟赶在太皇太后薨逝之前,拿到了一样好东西。
虽不知道基于什么考虑,没直接给了毕夏震、而是存在韩嫣处,在后来也是起了大用。
只是后话,此处不消多说。
却说毕夏震又眯瞪了半晌,足足凑足了三日夜,才算是完全清醒过来。
结果一醒来,抹汗:
尼玛自己晕睡时是给谁硬喂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这手里居然敢握着老虎爪子?
忙不迭松开阿娇的手!
毕夏震那其实是敬而惧之、不敢造次的谨慎,不知怎么的,放到刘彻的皮囊里,就硬是做出嫌弃避让的效果来。
阿娇本是看着韩嫣这三天几乎就都坐在“刘彻”床头,连睡觉都只撑着脑袋瞌睡,还为了不多如厕麻烦,连食水都尽量控制了——
那张白润如玉的面庞都熬憔悴了,那么顾盼风流的眼睛下青黑得给被人打了两拳似的,实在可怜。
偏不拘馆陶也好、阿娇也罢,甚至平阳隆虑两位长公主、皇帝陛下的亲姐姐,在照看完据说也病得不轻的王太后之后,要来照看弟弟,韩嫣都不敢放心离去。
阿娇实在可怜他,才勉强在照看外祖母和给两人看顾汤药之外,多劳累自己一二分,和韩嫣换了班儿——
这熬药的事儿也不轻松,可好歹不是一天到晚都熬着药,总能多少歇一歇不是?
可不想她这么勉为其难地在“刘彻”床头照看,这死野猪还敢嫌弃她?
一时间,差点儿又将韩嫣劝她的话抛诸脑后,横眉竖目的,虽没上鹰爪功,那手指也要向毕夏震面颊拧去!
万幸韩嫣来得及时,又刚进了殿门就是笑:
“陛下醒了?可是真醒来、还是迷糊着?
要真醒来了,别的不说,可要好好谢谢殿下。
这两三日皇后殿下又要照看您、又要侍奉太皇太后,就是太后那边也没落下,可真是累着了。”
毕夏震又迷迷糊糊眨了两下眼,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倒真像才睡醒还迷糊着的模样,嘴里又十分自然应道:
“辛苦阿娇姐姐了。”
又紧张韩嫣:
“你还好吧?可还有人……咳咳,可也累着了?”
阿娇一看这野猪果然更着紧阿嫣,心中少不得发酸。
只不过“阿娇姐姐”这个称呼,却实在也是许久没听着了。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虽没反对她喊他“彻儿”,却只称呼她“阿娇”、甚至是冷冰冰的皇后了。
阿娇此时再听到这一声,又不免心里有些甜,有些软。
这一时又是甜软又是酸涩的,阿娇自己都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但她眼睛却清明,一眼就见着韩嫣给烫红了的手,登时又恼了:
“一宫奴婢都是死人哪?倒让你烫着手?”
一边说得凶,一边却迎了上前去接韩嫣手中碗。
可她就是手上垫了手帕子,韩嫣也不可能让她拿的不是?
便只是笑:“阿娇姐姐去熬药时,可不也是自己端了来?怎么我就端不得?可见阿娇姐姐虽做了皇后,也还是和小时候一般疼我们,自己烫着不觉得,看我们做弟弟的烫着,到比烫着自己还要心疼些。”
陈阿娇掐腰瞪眼不领情:
“你当我是你啊?傻到让自己烫着?这药烫烫的端来又不能立刻喝,怎么就不能先凉一凉,不烫手了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