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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颜忽然觉得一阵翻胃,她伸出手捂住嘴,然而,她伸出的手就生生停在空中,鼻端却清清楚楚的闻到了一阵淡淡冷香。
这种香气极其清淡,似乎无迹可寻,又似乎无处不在。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青竹、冷露、山岚、风荷以及天地间一切清寒之香都已汇为这幽幽一缕,随血液潜入骨髓,最后在人紧绷的心弦上轻轻一拨。
朝颜全身一颤,往四面张望了片刻,又将衣袖放在鼻端使劲嗅了嗅,目光最后落在那半船密密麻麻的尸体上。
那种冷香只有可能是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确切的讲,是尸体伤口中涌出的黑血里。
然而尸体只应该有尸臭。血也只应该有血腥。
就在那浓重的血腥和死亡气息之中,那股冷香依然悠然潜行于海天之间,一如莲花自洁,片尘不染。
怀玉身上也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之气,不仔细是嗅不到的,只是朝颜这种从小就和尸体打交道的人才会很敏感,但眼下这种古怪的香气却是与怀玉的温暖大相径庭。
朝颜只觉得全身都已冰冷僵硬,停止了呼吸,然而这种怪异的幽香仍然透过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入身体里。这种感觉如果不是亲身体验,绝难想象到底有多么的诡异,多么可怖。
不只是她,整个大海几乎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
尤其是那些黑帆船上的人。疲倦、绝望、惊惧已快将他们击垮,他们似乎要用尽最后的一份力量·才能站直身躯。那些目光十分迷茫,一会看看身边的尸体,一会望着那艘青船,眼中看不出丝毫的希望——似乎青船里住的不是人,而是妖魔。
深海中走出的妖魔。
又过了一会,海面上终于有了一些声音。为首的一只舰船上伸起了一盏灯笼。
一个白衣人缓缓站上了船头。说是一个仿佛还不太确切,因为那站上来的分明只有半个人,右边的一半。
他整个人从眉心开始被分割开来,左边脸上一重重堆着锈红色的藓·身上只笼着右边衣服,剩下的盘在腰间。他那一半赤裸的身体也爬满了水藓,另一半的白衣却白得刺眼,高大的身形铁塔般矗立在明暗不定的灯光下,仿佛被人活活劈开过。
众人目瞪口呆,在这样的地方看见这么一个人,真让人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在不经意间,已航进了地狱。
那半个白衣人咳嗽了一声,向青船喊道:“你若再用这种鬼蜮伎俩杀人,我们就要开炮了。”他话一出口·整个海面都嗡嗡回响起来,看来内力已经相当不弱。
然而,谁都能听出他的语调在止不住颤抖,似乎开炮要打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青船上一点回音也没有。
半个白衣人一咬牙,黝黑的脖子上青筋绽露,手上的令旗用力往下一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微亮的紫光无声无息的从他脑后一闪而过,他身体猛颤了一下。那一瞬间大家似乎听到了血管撕裂的闷响,接着是血液喷涌的声音。他挺着身子,眼珠似乎就要夺眶而出·最后的目光还能看到,一柱鲜红的烟花正从自己颈上的青筋中喷涌而出。
那蓬烟花的顶端还是鲜红的颜色,根部却已黑的发亮。等全部变成乌黑的时候·他半边雪白的身体已像石像一般僵硬在原地。手中的令旗还在半空中孤零零的飘荡着,尚未挥下。
异香从他的残血中隐隐传来,月色如暗黑的潮水,从每一个人心头缓缓流过。海风呼啸,海面上却只觉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
好一会,黑帆船上才响起一阵杂乱的呼喊——那种声音嘶哑得宛如野兽狂呼,又仿佛伤重的人吐出的最后一丝气息——“开炮,快开炮!”
一阵巨响震耳欲聋·海面上火光连天·巨浪飞涌,船舶的残骸被抛起十余丈高·又带着轰然巨响落回水面。磅礴的水势连大威天朝号这样的巨船也带的不住鼓涌。
“打中了,打中了!”海面上的人欢呼雀跃·发出一阵死里逃生般的大叫。
硝烟缓缓散去,那艘青船已经化为粉末,水面上散落着几缕紫色的丝绸。
然而却没有一丝血痕。
黑帆船上的人慢慢安静下来,面面相觑,难道这个妖怪已被这十几尊大炮轰得烟消云散,难道它身体里根本没有血?或者它并没有死,已趁着硝烟潜回海底?
月光更盛,银白的海面寂静得异样。
突然,一丝及其轻微的水声似从海底深处漂浮上来。
月光荡漾的海面突然似一块银盘般向下陷去!
水波旋转中,伴着一丝似弦非弦的悠长乐音,无数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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