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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苍白空洞,唯有她本人就是最好的解释。
不着铅华不用粉黛,不用巧样梳妆,已是天然生成的眉目如画清丽难言。身上也不见叮叮当当的首饰,就已经美到了极致,秀到了极致。
楼上的玉姑娘伸手微微拢了拢仅仅用一方小帕束着的青丝,露出如同羊脂白玉半的一截手臂,说什么贵妃回眸西子捧心,都不及玉姑娘这个动作之万一。
玉姑娘怯怯羞羞的蹲身福了一福,浅声说道:“诸位公子,诸位先生,能来此看望小玉,小玉实在是感激的甚了。只是让诸位等候良久,小玉心中委实难安,小玉先给诸位陪个不是……”
如此楚楚动人,苏世文心中登时就涌起万千怜惜之心,有这样的佳人,别说是稍等片刻,就是等上十年八年也一千个值得一万个值得。
也不知是哪个喉咙大嗓子粗的已经把持不过,扯开破锣音开始大喊“玉妹子说话,老子就是等一辈子也等了……”
如此粗鄙的言语,若是放在平日里,苏世文必然嗤之以鼻腹诽几句“有辱斯文”之类的言语。可是现在,却敢接这个粗人说的在理,恨不是自己先把这句话喊出来。
玉姑娘轻移莲步,倚着楼上的栏杆,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每个和玉姑娘对上目光之人,无不怦然心动,这种感觉就好似画圣见到了画笔难以描绘的绝世风光,就好似文豪领会到了笔墨难书的至理高论,憋在心里不得宣泄。
大厅正中一个粗壮的汉子,身穿团字的锦袍,一看就晓得是豪富的商户出身:“玉姑娘天仙一般的人儿,却在这里和这些狗屎一般的穷酸计较,真真是气死老子了。老子这就打这些穷酸滚蛋,免得碍了玉姑娘的眼睛……”
正说着就有几个当地的书生跳将出来,和这个壮汉厮打做一团……
“几位切莫如此,几位公子的心意小玉心领了……”
几个厮打的听到玉姑娘的话比听到亲娘老子的都管用,赶紧分开,就这么几下的功夫,有几个人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脸上挂了花……
玉姑娘烟行而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掖在衣裳上雪白丝帕,帮那个几个挂花之人抹去脸上的血污。
这几个人登时就被被人们嫉妒的眼光所包围,早知道玉姑娘会下来,就上去厮打了,最好是再挂上一点伤……
“小玉身在书寓,一切不得自由,书寓管事的姐姐要大家竞价,可诸位先生公子待我以真心,如何让诸位花费很多银两?这倒让小玉为难了?”说了这几句之后,玉姑娘脸上已经挂上了几滴泪珠儿,晶莹如珍珠一般,却不再看众人转身款款上楼……
听到玉姑娘说出“为难”两个字,苏世文就感觉通身的热血都齐齐涌上了脑袋,为佳人赴汤蹈火的心思都有了,还在乎什么金子银子,率先大喊一声:“金银阿堵之物,怎好劳玉姑娘为难?要多少钱我出了……”
一直在旁边冷眼而观的玉兰知道火候到了,笑盈盈的走出来:“诸位公子,听我一言。我这翰香书寓也是拿银子开起来的,玉姑娘的品貌大家已经见过了,若是哪位公子愿意和考校一下玉丫头的才学,可以到房中单独细谈,只是这银子么,低于百两就不必说了……”
一百两银子和玉姑娘探讨一会诗词,这简直就是在抢劫。
同样数目的银子,放在浙东,每天找一个粉头足够找几个月了。
可是这不是浙东,这是扬州的翰香书寓。
一百两和玉姑娘单独相处一会,绝对比和那些庸脂俗粉上一百次床都值得。
“三百,我出三百……”苏世文挥手示意,手底下的长随立刻就要摊包袱拿银子……
“五百!”
“我出五百!”
“五百!”
苏世文的银子还没有来得及掏出来,就已经有好几个人喊出了五百两的高价。
“去你母亲的五百,当玉姑娘是什么了?省着你们的五百回家找婆娘去吧。”那个粗壮的汉子却也痛快,大骂了一声之后,喊道:“小子们,亮家伙!”
几个同样粗壮的汉子捧出一个小箱子,“咣当”一声摔在桌子上,满眼都是灿灿金光,滚落的金宝夺人眼目,也不值得价值几何!
这是金子,不是散碎银两,究竟值多少钱还不大清楚,唯一可以肯定是这将是一个足以吓住很多人天文数字!
“不要以为有几个小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扬州的有钱人比运河里泥鳅都多,你们这些个穷酸……”粗壮汉子一面教训着着别人“不要以为有几个小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一面迈步上楼,还不忘回头教训这些几句:“玉姑娘天仙一般的人儿,岂是你们这些腌臜家伙也能见的……”
苏世文确实是豪富之家,家里是相当的有钱,可终究不可能把很多沉甸甸的金子银子都带在身上。何况在来扬州之前,也没有想到很多,本以为不过是吃喝玩乐一番,带上几百两就足够了。
现在看来,带的那点钱实在是太少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此粗鄙无文的家伙走上楼去,和轻柔如水清丽的如同出尘仙子一般的玉姑娘探讨那些文雅之事……
这样满身铜臭的家伙哪里知道什么叫做高雅什么叫做斯文?一定把玉姑娘这样的妙人二可着劲的折腾……
一想起这些,苏世文的心里就如刀绞一般,傻傻痴痴的呆立不动,仿佛三魂七魄已经被玉姑娘带走了一样。
跟着苏世文一起过来的那些个文人,本来就是来噌吃噌喝的,虽然也同样慑于玉姑娘的绝代风华,却没有太多的想法,这样的美貌女子得不到也就得不到了,自然有其他许多美女可以享受。
苏世文看着这些经常与自己一起诗酒唱和的狐朋狗友,忽然之间就万念俱灰了。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高官显爵,还有这些见天厮混在一起的朋党,竟然没有一个值得留恋……
趁着众人纵情享乐之际,苏世文默默的出了翰香书寓,本想就此回到浙东终老一生,可终究是舍不得走,象个木头傀儡一般楞楞的站在街角处……
满脑子都是玉姑娘的身影……
也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就见那个一掷千金的粗壮汉子大笑着从书寓里头走出来,身边簇拥这个几个满脸媚笑的家伙……
一见到这个人,苏世文就气血上行,恨不得找把刀子捅他个对穿才能解下心头之恨。
“金老爷果然豪阔,一出手就涨了我扬州盐商的脸面,”几个手下人模样的家伙一脸羡慕表情的问道:“玉姑娘味道如何?是不是百般缠绵?金老爷也对我等说说玉姑娘房中的**情形……”
那个姓金的盐商稍微一愣,想明白了这些人的想法,登时就怒道:“你们这些腌臜的,想的是什么?什么**情形?老子在玉姑娘房中不过是吃了一杯茶,听玉姑娘弹奏了一支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的曲子……”
“啊!”
众人无不惊骇!仅仅是吃一杯茶,听一支曲儿,就要花那么多钱?这些人还以为金老爷和玉姑娘在床上大战了三百回合呢,怎么也想不到连玉姑娘手都没有碰到一下!
看看众人的眼色,金姓盐商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们就知道卖肉,还知道个屁?听了玉姑娘的一支曲儿,老子明白了很多道理,这一辈子也不光是赚钱才有意思,人活一辈子要怎么样才有意思,其中的道理你们永远也不明白!”
“金老爷,玉姑娘到底对您说了什么?就让您这样大彻大悟?”
“什么也没有说,是我自己悟到的。老子今天高兴就告诉给你们!”金姓盐商大声道:“老子见过的女人早不知道有多少,难得遇到玉姑娘这样的。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好东西就是要摆在自己心里看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金姓盐商哈哈大笑着:“你们不会明白,老子花这么多钱才明白的道理,才不会告诉你们……”
浙东大才子苏世文并不是十分明白盐商说的这个道理,心里却是欢喜的很,几乎要哭出来:“玉姑娘还是好好的,还是好好的,真是老天开眼,我……我这就回去浙东,不管多少钱也要带过来,一定要和玉姑娘在一起,哪怕是一天一个时辰也好……”
苏世文再也不顾那些还留恋在翰香书寓的随从和伙伴,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走乱撞,不知不觉之间,才发觉天色已晚。
赶紧四下寻找客栈准备投宿,可在四月佛节的正日子里,扬州的外地人比本地人也不见得少了多少。客栈里早就人满为患,平日里不辞辛劳的店伙拉客人都唯恐拉不到,今日却要往外撵了:“客满,早就客满了。”
“联间也行,只要能睡觉!”
“联间?通铺都没有了,早客满了,走,走开,小店打烊了!”
天色渐渐变黑,苏世文实在找不到投宿的客栈,转了几家车马店,本想自坠身份的和那些贩夫走卒睡在一起,却发现车马店也是同样人满为患……
正无奈准备露宿街头之时,就见到远处走来几个人:“这位公子,可是找宿头的?”
“正是!”
“巧了,我们这里还有地方,公子要不要投宿过去?”
苏世文很警惕的看了看这些,在看看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有点不放心的问道:“宿处在哪里?”
那人一指府台衙门旁边的赏功所:“这里可不就是么?”
苏世文是世家子弟,又是官宦之后,自然认识那是附属于府台衙门的地方,怎么可能成为客栈旅馆那样的投宿之地?
苏世文唯恐遇到了什么歹人,自己有是孑然一身,抬脚要走,却猛然发现从赏功所里走出一个穿着四品袍服之人。
扬州这种地方,四品官只有一个,就是本地的府台大人。
旁边那人笑呵呵的说道:“公子,你看见了没有,我们府台大人都出来了,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苏世文将信将疑的走过去,很恭敬的给林三洪见了礼数:“敢为这位老大人,可是扬州府台林大人?”
“是我,你有什么事情?”
苏世文赶紧说明了情况,林三洪听后哈哈大笑:“公子勿疑,在我扬州,没有那么多歹人。建功所确实是暂时转作了客栈之用,专一收容无处投宿的外地客人。公子去吧,若是过去的晚了,只怕找不到空当了!”
既然有府台大人在这里,苏世文也就没有了什么顾忌,表示谢意之后说道:“不瞒府台大人,家父苏秉穷也是在朝中为官的,任吏部郎中一职……”
林三洪根本就记不起什么苏秉穷不苏秉穷的,吏部郎中不过是个五品官,放到地方上确实比四品的扬州知府要大那么一点点,但是在京官当中,实在太普通了。
虽然不知道苏秉穷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过这并不妨碍林三洪讲套话:“原来是苏郎中家的公子,本府更要加意照顾了,一会你们几个给苏公子安排好的食宿……”
林三洪很亲热的拍着这个根本就不认识的苏世文说道:“苏公子难得来我扬州,一定要多走走,多看看,回到了家乡也要多多宣扬我扬州的风土……”
苏世文满脑子都是玉姑娘的倩影,哪里有心思听府台大人说这些空洞无物的客套话?犹豫了半天终于说道:“府台大人,小生在扬州遇到了点难处……”
“哦?什么难处?可是有歹人欺你?”
“没有什么歹人……”苏世文一五一十的说明了情况,最后说道:“小生急需一笔钱财,恳请府台大人……”
“原来不是歹人而是佳人……”林三洪大笑着打哈哈儿,知道苏世文是想借钱了:“你是意思是想从我这里借点银子去会佳人?”
苏世文神色扭捏的说道:“我这就给家里写信,同时让随从的仆役赶紧回去去取银子,绝对不会误了归还的期限……”
纨绔子弟果然就是纨绔子弟,忒也没有正经的样子了。就算是你爹是当官的,和我这个地方官能套上什么交情?开口就借银子,林三洪当然是不借的。
“苏公子,按说我应该成人之美的,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扬州知府刚刚上任,朝廷的俸禄还没有下来……你的事情我也是有心无力。”林三洪努力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俗话说的好,家有万贯也有一时不便,苏公子若是手上短了银子,今天晚上的食宿之资我就让人给你免了……”
“啊!府台大人您这个建功所里还要银子?”
“这是自然的呀,我把建功所腾出来,让没有宿头的来住,还管两顿饭,这和客栈有什么分别?自然是要银子的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在府台大人的建功所里头住一晚,要多少银子?”
林三洪象个奸商一样笑眯眯的深处一个手指头……
“一两银子?”
林三洪正色道:“苏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天底下哪有这么贵的客栈?我这里虽然比别处要贵些,可眼下就是这样的行情,一百个钱,苏公子若是给一两银子的话,可以住到五月!”
一百个钱一晚上,确实也不便宜了,可对于苏世文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是有一点感觉到奇怪:府台大人不会真的这么缺钱吧?建功所能住多少人?这么辛辛苦苦的鼓捣能赚几个?这还是堂堂的扬州知府么?怎么感觉象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小商贩?
不光是这个扬州府台大人,就是整个扬州也有点变了。
扬州确实比以前整洁了许多,因为到处都是官府设置的诉求处,也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敢于敲诈勒索这些外地人,光从这个方面来讲,扬州确实是一个让人愿意过来的城市!
可现在的扬州总是给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也说不清楚是古怪在哪里。
不过是做什么,无论衣食住行,都要花银子,动一动就要花钱。哪怕是在街角打听一下道路,指明路途之人热情是足够热情了,甚至还主动带着去找。可这也是要花铜钱的,虽然还不至于到了明码标价的地步,可人家确实是摆出一副等着套赏的样子,若是不敢反而显得是自己小气了!
就府台大人也毫不掩饰对于钱财的渴求,何况小民?这未免有点太不正常了吧?
苏世文并没有想的太多,只是感觉自己带的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