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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急,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好的!我既有吃刀子的心,就有消化刀子的肚子,碍得着你这个三斧子都劈不开的榆木疙瘩,真是的!”
“红莲,这就快打预备钟了!你再想想,还是去考吧!你对我的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的!我已经声名狼藉了,我不想再给人往脸上吐唾沫的口实,考完,我就上你家里求亲,即使跪上三天三夜,也要把你娶进门!”杜若彷徨失措,说烂了嘴巴也劝阻不了红莲的颓丧化作一股怨气在胸腹间窜扰,由不得唉声叹气地拧起了眉头。
“不行,我说不考就不考了!你先回去上班,家里我去说,没我话,不准上家门!现在正值双抢,忙得很,不考学倒也罢了,再说结婚,不把爸妈气晕了!”红莲啐了一口,尽量压抑住郁积在心中的愤怒,一肚皮愿望得不到理解的懊恼使她悻悻地背过身去。
“当、当、当……”考场预备钟敲起来了,清脆的钟声在早上湿漉漉的空气中飘散,显得分外响亮。红莲下意识地推开杜若,迅疾往前跑几步,又遽然站住身,一头扑在紧跟在身后的杜若怀中,“若哥哥,咱们回去吧,红莲这一辈子只会贴着你,死也是你的干净女儿身,高不高考又有什么呢?瞧这像挨了枪子儿的,不去考就活不成命呀!”
“这下可好,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长一千只眼睛也辨别不过来!我怎么就这么灾荒,想要扬眉吐气地挣一点脸面都不行!你不去考,知道的说我有福气,不知道的该不知怎么毁谤我了!不说爸妈会记恨我,乡邻也会作**我,单位更会鄙视我!会说我为了达到个人目的,竟然如此不择手段,竟然蛊惑得女方连前程也不要了!这不是明摆着把尿桶往屋檐上挂,招的是是非非吗?这不是故意地把粪缸往村路上摆,惹的祸祸乱乱吗?这不又成了人们眼中的杜二杆子,想女人想疯了的杜画家!还有脸在山里呆得下去?还有脸在山里背得出画板?怎么上门求婚!”杜若大失所望,郁结在心头的烦闷愈积愈烈,千不如人、万不如人的自卑感更是在眉宇上缭乱。
“你就在这里满嘴胡诌吧,一副熊包软骨头相儿,一片树叶掉下来也怕砸破了头,吓破了胆子的山雀都比你胆量大!”红莲火不打一块来,气哼哼地一掌推开杜若,丢下一句散在晨风朝晖中的咒骂,踏着考场经久不息的嘹亮钟声,头也不回地就往家里跑去。
“若大哥,来客人啦,开着车呢,你在哪儿?”
杜若一挺胸膛,绷劲起肩,不料挑有一百多斤稻子的冲担压到了肩胛破口的地方,顿时皮肉开裂,血水迸溅,一阵钻心似的疼痛使他双腿一屈,差点跌倒在地。小妹一声惊呼,小邪皮与任燕抢前一左一右抱住稻子,待到杜若大汗淋漓地从冲担下钻出身,小邪皮挑起稻子就往山嘴晒谷场跑去。
“小妹,你姐知道来客了吗?”杜若乍眼瞧见任燕,心像被滔天情潮淹没了去,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不禁神色紧张而目光慌乱地望着小妹。
“知道,我姐上街买菜去了,叫你好好招呼客人。若大哥,你肩上流了好多血呢,我找姐帮你叫医生去呀!”说完,就咿咿呀呀地哼着小曲,一路蹦蹦跳跳地往垸里走去。
“你怎么来了!”杜若吁一口气,神态轻松地抚弄着嘣嘣直跳的心头,犹带惊疑的目光闪闪躲躲地偷觑一下任燕。
“你先别动,我帮你止止血,伤口感染了可不得了!”任燕苦笑着摇摇头,事隔多年他仍是不敢正眼瞧向自己的无奈钻入脑海,使她似嗔非嗔地快走几步,口中责备不已地数落了开来,“哎哟,肉都磨烂了,领子上尽是血,叫我怎么说你,到现在自己爱惜自己都不会,假道学思想还丢不掉,这傻了眼儿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谢谢呀,两年没见,你这见面就好打趣我的习惯不也一点没变吗!”杜若低头撑着树干,骤觉半边身子都麻木了,肩上伤口火辣辣地疼。
“你站着千万别动呀,我去采些草药,再不止血,会出人命的!”
杜若眼中一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怀恋之情涌进心房,巨大云翳顿然横在了目前。瞧任燕攀着树枝登上路边十几米高的山崖,在满是荆棘与乱草丛中艰难行走,身后不时有碎石滚落,卷起一片尘埃。少时就见她手持一把草药从崖头跳跃而下,阵阵裤腿被野刺撕裂的脆响在风中溢散。好不容易跑到溪边,又刺溜一声,滑了一个跟头,一身眼熟的服饰沾满了泥水。待她满嘴嚼着洗净的草药,小心过逾地扯开粘连在伤口上的破布,将嚼成的草药糊糊一点点地敷在背上。杜若再也抑制不住心头掀起的层层热浪,一串串的泪珠噗噜噜地滚下眼眶,喉中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任燕心下一阵怆然,也不觉伸手抹下潮湿的眼角,许久才哆哆嗦嗦地刺啦一下,撕开破损的衣裳,将伤口包扎停当。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刚才风大,眯了眼睛!”杜若抓着树枝站起身,光着臂膀拎起渗透了殷红血液的衣服,不无尴尬地强颜一笑。
“你总是这样,尽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撒谎也不扯个好由头!”任燕枯涩地笑了笑,用手掠一下飘散在额头上的几绺头发,不无落寞地走开几步,“我来想跟你说件事,我弟弟要结婚了,家里希望我搬出去,我也不想成天去瞧弟媳的一张冷脸子,正好街道改造腾出一块空地,我想把它买下来,盖个两层楼房,一楼开个店帮你卖卖画儿,二楼住人!”
“这么说,这两年你一直一个人带儿子过?”杜若一阵惊讶,情不自禁地往前跨出一步,又收脚靠在树干上,百般难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呢,我不是嫁不出去吗,被人从婚礼上赶进了城,还有脸再嫁人呀!”任燕瞬时气往心里咽,泪往肚里流,五官都被怄得挪了位。
杜若一时语塞,百口难辩地涨红着脸,光赤的肩膀在风中微微颤栗,一半天后才支支吾吾地嚅动着嘴唇,“想开店帮我卖画儿,我求之不得,我正愁找不到门路,有你加盟,哪事业不又可以上一个台阶。你有品味,有见识,有审美眼光,一定在城里打得开市场。我这就跟红莲说去,看能不能求得她的同意!”
“我还没说正事呢,你就岔开了话题,是不是不想帮我?”任燕面露愠色,在一瞬间的愤懑与激怒之后,一种情难以为继的无奈使她不觉又缓和了语气。
“还说什么呢,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想借点钱盖房子。你来我就猜你是遇上了难事,只是没想到你会单身一个人过。你放心,我会极力说服红莲的,这两年我们撙了一些钱,但都在她那儿,管家婆似的抠门得很,姓子也犟,但明事理,很有商业头脑,小邪皮就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跟她好好商量商量,看盖房子的钱能不能由我们出,算我们投资,你只要找路子卖画就行,否则你一个工薪族,猴年马月也还不清这点债。哪时在工区我就说过,这一辈子唯愿你生活在**罐里,做有声有色的润物女,过风光体面的城里人曰子,不让你遭半点罪,受半点委屈,哪时说这话还真有点吹牛,现在已不算什么了!更何况你还这么瞧得起我,把我们当亲人,肯来看顾我们,把我们的事当个事儿去做,那我就更应该伸只手,帮你一把,否则还真成了人见人弃的杜二杆子!”
“我……我说什么呢,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们娘儿俩不管!”任燕一阵唏嘘,万语千言卡在喉咙管里吐不出来,眼睛也被激起的情感波澜打湿了,不由得感喟万千地扭过身去。
“若哥哥,好些没有,伤得厉不厉害,快跟我去看医生!”蓦地山道上红莲与小邪皮慌急慌忙地跑了过来。
杜若揉揉眼眶,起身离开树干,谁知刚一迈步,骤觉脑壳一阵眩晕,眼前金星直冒,两条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红莲一声尖叫,飞身抢上前,一把搀起杜若,“叫你不来非要来,叫你不做非要做,累成这个样子,你是做农活的人吗,遇事像憨包浑球似的,整个身子受不了一根刺,话不说明不明白,事不到头看不透,现在咋不逞能呀!”
杜若谦谦一笑,顺顺服服地接过红莲脱下的外衣披在肩上,又老老实实地躬身让红莲手把手的查看伤口,“不要紧的,早止血了,任老师给敷的草药,回去再上点药,消消炎,就会没事儿的!”
红莲这才放下心来,拎过杜若浸有血渍的衣服,回头冲任燕盈盈一笑,“任姐姐,谢谢你呀!这人属算盘珠的,不拨弄一下,动不了!底子都掉光了,还时常要点面子!哎呀,任姐姐,这么漂亮呀,真的像年画上的人物,怪不得这人一天到晚丢了魂似的,成天念叨着城里好,连做梦都想去城里傍一个屋檐!”
“莲妹子,说笑话呢!我跟他早就镜破难圆了,他恨我,只怕这一辈子也解不开这个心结!莲妹子不也是画上的人物,否则你拴得住他的心?姐姐老了,承你不弃,肯叫我一声姐姐,我就老脸认你这个妹妹,姐没本事,吃口嗟来饭,曰后多帮衬点呀!”任燕心无旁骛,大大方方地走近红莲,边亲亲热热地拉起了她的双手。
“红莲,任老师来,是有事找我们的!”杜若干咳一声,满脸耐不住忍不得的神情,边忐忑不安地斜眼瞟下任燕。
“早知道啦,要你这个木头咸吃萝卜**淡心,小邪皮都跟我说了,我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遂姐姐的这点心愿!不过任姐姐,咱们得把话说在前面,房子盖好后,你先住,但产权是我们的,这点不能马虎。你要是没意见,过两天,我跟你上城里去看屋场,连展览室带库房算在内,看看得花多少钱,这可不能只盖一般的小洋楼呀,曰后你想要,得从你卖画儿的提成中扣钱,亲姐妹,明算账不是?”红莲显然胸有成竹,早已盘算好的话语珍珠似的吐了出来,既使人不觉得生分,又显得十分贴切。
“一定,妹妹不把我当外人,不顾忌我跟他过去的那点事儿,肯这么帮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任燕心存感激,久久也不愿松开红莲的手掌,一时竟像痴了似的呆呆地发起愣来。
“好啦,莲老板,你们别再姐姐妹妹的肉麻行不行,好象认识早八百年了,一个个青洲仙女谪凡尘的相儿。我肚子里早唱起了空城计,我可是开车跑了七、八百里地,才使你们姐妹有这一面之雅的呀!”小邪皮呵呵一笑,转圈看大家一眼,当先迈出了步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