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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天明的时候,豆花的货船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大峪口的码头。豆花跳下船来,张罗着卸货、运货。
其时大峪口刚刚醒来,清清冷冷的街道上氤氲着一股湿气,有那早点开门的店铺,拆下门板,打开大门,老板开始打扫店面,从里到外,都洒了清水,扫的干干净净。地面是黄土地面,台阶是青石台阶,扫完地面扫台阶,扫下台阶来,也要把门前的街道扫上一块。扫完之后,手拿笤帚,站立在台阶之上,前后左右观看一番,看看有没有新鲜事物发生。然后拍打着双手,进得店里,拿出抹布,再把柜台擦抹一遍。
其实刚才已经擦过一次了,擦擦抹抹,也是为了打发这个无聊的早晨。这年头,买卖都不好做,但赚钱不赚钱,摊摊要摆圆。不开门的时候,有人要买东西,开了门了,又很少有生意可做。别看别人老板老板地称呼,内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仅能糊口而已。
只要有一家开了门,别的店铺也次第开门,大峪口的街上响起了“哐啷哐啷”下门板的声音,等都开了门,打扫完卫生,这一条窄窄的街道也打扫干净了,街上渐渐出现了行人,充满了烟火气息,喧嚣的一天又开始了。
有的老板就出来和豆花打声招呼:“谷老板早哇,这是行了夜船,这么早就回来了?”
豆花一律笑咪咪地回答:“正好好遇到了回船,又是顺流而下。”
豆花把船老大们领到老六的早点摊子上吃早饭,自己招呼着卸货。
豆花扛着一包东西往回走,货物压得她头都抬不起来,冷不防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以为挡着人家的道了,就往边上挪开,她往左边躲,那人也往左边闪。她往右边闪,那人也往右边躲。
豆花就有点恼怒,光天化日之下,这是想耍流氓吗?
她凤眼圆睁,低着头,口气也不温柔,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就想闪开。
可是那人仍然挡着她的去路。豆花就有点愤怒,把肩上的东西立在地面,要和这个人说道说道。
她一手扶着东西,一手叉腰,猛地抬起头来,这一抬不要紧,差点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我的个老天爷!怎么是这个灰鬼呢?
大棒!
大棒一脸坏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豆花,连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豆花嗓子眼里突然被堵住了一般,“嗤啦嗤啦”响着,眼泪早就成断线的珠子,“啪啪啪”往地上掉。她心跳加快,热血贲张,惊呼一声,就要往大棒怀里钻。
冲动了一下,还是忍住了,这是在大街上,马营长的耳目遍布大峪口的大街小巷,大棒是从那面过来的人,稍有大意,就会有人告密,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幸好她俩相遇的这个地方处在一个拐角上,不会有人看到。豆花耳热心跳,她压低嗓门说:“你不要命了,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晃悠,赶紧进去。”拉上大棒就往客栈里走。
进了客栈,正好遇到了喜子。喜子也在搬运东西,他把豆花拽到一边,说:“老板,这个人的房费还没有给过,盯着他点。”
豆花微微一笑,心里想:我这个人都是他的了,还要甚么房费。嘴上却说:“噢,知道了。”掏出一叠钱来,递给喜子,说:“给船老大把运费送过去,一定要让他收下,都是些受苦的人,挺不容易的。”
喜子走后,豆花拉上大棒进了自己的窑里,一头扑进大棒怀里,双手箍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嘴巴贴了上去。
大棒昨晚就在豆花客栈住着,没有见到豆花,也不便打听她的去向,一晚上都没怎睡着,有好几次起来去过她的门前,都没见到她的人影。一早上起来,想去打探个究竟,就遇到了她。
两个人就这样搂着,忽听得大门一声响,喜子在外面喊:“老板。”
喜子每次进豆花的窑,总要先在外面喊上一嗓子。
豆花松开双手,心里有点埋怨,嘴上答应着:“我在呢。”
喜子进来窑里,看到那位被他怀疑逃住宿费的男人也在窑里,心里不免打上了一个问号,老板和这个人是相识?
喜子把手里的钱放在桌上,说:“好说歹说,船老大不要运费。”
豆花叹一口气,说:“都是善良的人!”
就撇下大棒和喜子,风风火火赶到码头,船只已经走远,在汹涌的黄河上颠簸起伏,快速地顺流而下,越走越远,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涛涛的黄河浪花之中。豆花站在码头上,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冲着顿失滔滔的黄河,扬起了她的右手。
再次回来客栈,大棒人不见了。豆花问喜子:“那个人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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