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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目光有一丝震惊,然而对方十分坦然,甚至迎着她的视线眉眼一弯,笑得更好看了。
白色的小柴犬哈罗坐在这两人中间,左右看看,搞不懂人类之间复杂的气氛,只好自顾自“汪”了一声。
安室透揉了揉它的头,视线扫过地上的玫瑰花,微微一顿,换了个话题,“辉月桑是要出门约会?”
“嗯?”源辉月才回过神。
“花,男朋友送的吗?”他垂下眸轻描淡写地问,唇角依然浅淡地勾着。
“哦,不是,不知道谁送的。”源辉月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送了一个多星期了,没有留下名字,可能钱多烧得慌吧。”
开得正盛的红玫瑰像一簇被束起在包装中的火焰,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在这个阴沉沉的早晨像是连周围的光线都一并点亮了,好看得十分显眼,这会儿却被人毫不心疼地随手搁在灰扑扑的地砖上。
安室透的目光在格外正的颜色和花型上停留了一下,唇边笑意忽然淡了一下,“能让我看看吗?”
哈罗扒拉着源辉月的裙角,抬起爪子似乎想和她玩拍手游戏,源辉月的注意力立刻转了过去,无所谓地表示随意。
她握着狗狗的爪爪,感兴趣地和它拍了几下手,正有点意外这只白柴好像聪明得过分,忽然听到身旁的人似乎已经检查完了玫瑰,轻若呢喃地发出一声疑问,“卡罗拉?”
那声音中莫名有点凝重的味道,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挂得往下一坠,源辉月意外地停下了和狗狗的打闹,回过头去,“卡罗拉怎么了?”
“没什么。”安室透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一翻自然地收起在花束里找到的卡片。他的目光掠过她垂到地上的黑色裙摆,好像想到了什么,更加自然地切换话题,“说起来,不是约会的话,辉月桑今天是要去参加葬礼吗,几点开始?”
“……”源辉月骤然反应过来,下意识拉过他的手看了一眼手表,“!”
望着她仿佛天塌了的表情,安室透仿佛被逗笑又有点无奈地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是不是又要迟到了?葬礼地点在哪里,我送你过去吧。”
“……”源辉月默认地被他拉起来,又摸了摸身前的狗子,“哈罗怎么办?”
“让它待在车上就可以了。”
可以吗?
源辉月看看哈罗,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家门口的庭院,迟疑片刻,“要不然让它先在我家院子里玩玩?”
三毛猫的葬礼在之前和udi有过大量合作的那家殡仪馆举办。
殡仪馆的位置最初在郊区,但随着这些年人口增多,城市范围往外扩张,殡仪馆周边接连被开发,正对面成了条繁华的商业街,这种阴间规划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跟着商业街而来的地下停车场也变多了,来参加葬礼的人不愁找不到停车位。
这天是个上班族们开启上班地狱的周一,安室透开车载着源辉月一路风驰电掣,幸运地没有在路上遇到堵车,准时抵达了葬礼现场。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少。三毛猫生前没什么朋友,和打工酒吧的同事只是泛泛之交,警方挂出去的寻人信息无人认领,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她的亲友。她像是孑然一身来,囫囵在这个世上走了一遭,到最后来送她的人除了一起受难的松仓花,只有亲手解剖过她的法医和源辉月这个被动卷进案子的无关者。
松仓花的父母出了钱,但没有来。送别死者的仪式上,身体还未好全的女孩坐在轮椅里,孤零零地望着好友的遗体被送进电梯,黑发铺在单薄的背脊上,在空旷的大厅里纤细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因为她说想陪三毛猫多待一会儿,源辉月几人就先离开了灵堂。
“松仓桑跟家里的关系好像很差,”和三澄美琴一起来的udi新人久部说,“父亲忙于事业基本不怎么管她,母亲是个控制狂,整天因为鸡毛蒜皮和她吵架。她在学校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才会找到那个自杀交流论坛。”
“她和三毛桑是在网上认识的,她们都是彼此唯一的朋友。现在三毛桑走了,她一个人……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青年的声音越来越低,话音里头的担心不言而喻。
源辉月回头看了一眼,留在灵堂里的女孩推着轮椅往前挪了两步,望着灵堂上的好友的照片,背影十分安静。
“她不会有事的。”源辉月说,“最好的朋友临死前还在努力保护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够得救。背负着这样的期待,她绝对不会再浪费自己的生命了。”
好友留下的那道死亡信息熔铸成了松仓花的脊梁,在以后的人生中,她可能还会遭受更多挫折和苦难,但她终究能够在那根脊梁骨的支撑下咬牙扛过那些风雪,继续昂首走下去。
源辉月出了会儿神,没注意到身旁的安室透忽然脚步一顿,落后了她一步。他沉默地看着她背脊挺直的背影,好一会儿,轻轻垂下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