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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得很委屈。她将彭青教她的那些话又加油添醋了一番,真的说动了蒋勋。蒋勋思量再三,对蒋悦然说:“爷爷已经老了,你与你姑姑都为这个家吃了不少的苦。这些股票和钱我可以给你,但你需答应我,你要将其中的一半留给你大姑姑,也好让她维持下半生的生活。”
蒋悦然有过短暂的沉默。
蒋勋于是道:“你若不肯,那就走吧。你父亲手中还有一大笔钱,以后总是要给你的。”
蒋悦然只得答应了蒋勋的要求。
走出蒋家,她打电话问彭青应该怎么办。
彭青却将这件事告诉了顾眉生。
顾眉生在电话里安静听完他的话,问:“你想从我这里打探些什么?”
彭青在电话那头的声线很平淡,他对顾眉生说:“我听你的吩咐做事,这几个人如何处理,总是要问过你的。”
正是中午,眉居的花园里百花盛放。顾眉生穿着舒适又不失精致的宽松衣衫,优雅地站在院子里浇着花:“能怎么处理呢?我大约是在某本书上读到过这样的句子:死亡并不可怕,死亡就是通向天堂的梯子。”
“三四月的季节,他们若在这样绚烂的春色之中死亡,前往天堂的梯子上大约会开满了许多美丽的繁花吧。”
“死了的好。”
腹中,孩子轻轻踢了母亲几下,小小的他仿佛也开始有了情绪,顾眉生抚着肚子轻轻扬了扬唇,不再多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3月23日一大早,彭青陪着蒋悦然一起回了蒋家。在律师的见证下,蒋勋立下了一份遗嘱,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一分为二,一份留给女儿蒋梨,另外一份留给孙女蒋悦然。
立过遗嘱,蒋悦然对蒋勋说:“大姑姑现在腿脚不方便,您很久都没见过她了吧?不如我今天陪您一起去看看她?”
书房里,蒋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全家福,默然叹息,“也好。”
蒋悦然笑着转眸看了一眼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彭青,说:“你去叫司机备车吧。”
律师这时也微笑着对蒋勋说:“蒋老,那我也先走了。”
彭青与律师一前一后下楼走到蒋府的院子里。彭青淡淡看着律师:“那份遗嘱没有问题吧?”
律师四下看了一遍,轻轻点头:“我全都是按照眉生小姐的吩咐做的。”
彭青颔首,转身往蒋家的车库走去。司机正在洗车,彭青走过去,“老爷子一会儿要出门。”
司机有些错愕,然后道:“那我赶紧热一热车。”
彭青看了他一眼,“你继续擦车,我来替你热车子。”
司机点点头,连连朝着彭青道谢。
彭青刚刚坐上车子不出十分钟,蒋悦然就陪着蒋勋走了过来。司机一边不停地抹着汗,一边道:“老爷,我马上就能好。”
蒋悦然见他浑身是汗,又见彭青已经坐在了驾驶座里,于是对蒋勋道:“爷爷,今天不如就让彭青开车吧?”
蒋勋看了眼蒋悦然,心知她这是在替彭青寻找着表现的机会。蒋勋也不揭穿孙女的心思,开了车门坐进去:“那就走吧。”
一个小时后,他们三个人走进了病房。蒋梨那时被栾亦然打残了四肢,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身体却是从此败了。再加上心中郁结难舒,她这半年来倒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蒋勋来的时候,蒋梨正在为了检查费用的事情与护士争执。
蒋悦然上前接过蒋梨手里的账单,对护士说:“我替她付。”
蒋梨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一旁的蒋勋,淡淡地叫了一声:“爸。”
蒋勋怎么也没想到蒋梨会落魄到这样的地步,他望着她憔悴又不修边幅的样子,轻轻拧着眉头,道:“今天天气不错,我年前去西山买了一块墓地,这两天应该已经建好了。陪我一起去看看?”
蒋梨听到父亲的话,心中泛起一丝凄惶。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从医院去西山大约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车子驶到过江隧道的时候,蒋悦然担心彭青辛苦,于是道:“后面的路我来开吧,西山墓地的路你也不熟。”
彭青于是将车子停在了一旁,他对蒋悦然说:“我抽根烟,你们等我几分钟。”
他说完,一边从裤袋中摸出香烟和打火机,一边往车尾走去。
蒋悦然坐上了驾驶座。
彭青站在车尾,冷眼望着车里的那一家三代人。
家人……
彭青不无讽刺地勾起了唇角。他将吸了几口的烟放在手里,打开后车厢,随手拿起一个空的塑料瓶,将点燃的半支烟和打火机都扔了进去,再重新扭紧瓶盖,放进后车厢。
做完这一切,彭青坐进了副驾驶座里,对蒋悦然说:“走吧。”
车子还没有驶出隧道,就已经燃烧了起来。
彭青在一片混乱中抱着头跳下了车。火势很猛,烧到了他的头发和皮肤,他气喘吁吁地跌坐在路沿上。耳边传来蒋悦然痛哭中尖锐的求救声。
“彭青,救我!”
彭青抬起头,看到了蒋悦然在熊熊烈火中的那双无助又渴望的双眼。
他冷眼望着她在火焰之中的垂死挣扎。
汽车的后座,蒋勋和蒋梨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蒋悦然尖叫连连,火开始灼烧她的双眼。
彭青起身倒着走,他残忍地想要亲眼见证蒋悦然的死亡。
蒋悦然在死亡之前,使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撞开了车门,她匍匐挣扎着爬出来,焦黑的双手艰难地在地上动着,她的眼睛已经瞎了,却依然能够精确地判断出彭青的位置。
她声嘶力竭:“彭青!你骗得我好苦……!”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嗜血残忍的男人!他用满满的虚情假意设计了她的死无全尸!
彭青慢慢地走出了隧道,四周早都被顾眉生的精心安排下封了路。身后的隧道里忽然传出几声爆炸巨响,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建筑物在顷刻间崩塌。
隧道里的蒋家三代三人都葬身其中,尸骨难觅。
蒋勋是荣城里最德高望重的退休外交官,他的死亡引来了社会多方的关注。其中,不乏蒋勋当年与顾家以及白沫先的那些陈年旧事。
*
4月初,眉生的身体终于渐渐好转。张小曼人在香港,说了好几次要回来照顾怀孕的女儿。
顾眉生与栾亦然一商量,决定去香港探望母亲。
四月的香港已经初显热潮。
张小曼见女儿来,心情很愉快,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子适合孕妇吃的菜肴。
春节的时候,栾亦然和眉生已经来过一次香港。
张小曼一直很喜欢香港,她的粤语也有底子,住在这里全然不觉得别扭。2月份的时候,她与女儿商量:“我在这里还有几个旧友,想请他们帮帮忙,为我找一份教书的工作。”
眉生问母亲:“妈妈,您这是打算在这里长居吗?”
张小曼说:“长居是不现实的。你外公和外婆还在荣城,你又快要生孩子,我只是想趁这几个月过一过自己过去一直希望但总不能如愿的日子。住几个月而已。”
“那又何必出去工作呢?”
张小曼笑:“不然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打发日子呢?总要找些事来做。”
眉生不愿干涉母亲的决定,她笑着颔首:“好,那我过段时间再过来看你。”
4月,顾眉生再见张小曼,觉得她眉眼间的忧郁散去了许多,话也显得多了起来,笑容不时爬上母亲的脸庞。
心情影响外表,眉生甚至觉得母亲胖了一些,整个人也显得年轻了不少。
张小曼在这里有她自己的生活。
栾亦然与眉生早晨起来,只看到厨房里有温热的早餐,张小曼已经出门去工作。
周末,她会约上朋友一起练练书法或是画画。
晚上吃饭的时候,眉生不禁笑着对她说:“又是你要我们来,你却每天这么忙,连人影都见不到。”
张小曼笑,说:“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妈妈懂得。”
眉生从未在秋波弄里见过母亲这样的笑容,她也陪着母亲笑。
她知道,母亲在这里是真的很快乐。
4月5日,栾亦然有很多工作,眉生陪他一起回荣城。张小曼去机场送完他们,回家的路上经过一间复古的茶餐厅,忽然觉得很熟悉,于是下了车走了进去。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栾倾待。
栾倾待身上穿着一件休闲的格子衬衫,他坐在角落的沙发坐上,微笑着朝她挥手。
起初,张小曼以为那只是她的幻觉。
她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栾倾待。
栾倾待起身走向她:“没有看到我吗?”
“看到了。”张小曼语气倒是很平静的,“只是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栾倾待淡笑望着她:“不是来吃饭的吗?一起坐吧。”
张小曼跟着他走到位子上坐了下来,栾倾待替她倒了茶,“原来你也记得这里。”
张小曼看着他,轻轻点头:“我们曾经来过,这里的蛋挞和丝袜奶茶很出名。那一次,我们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吃到嘴里却没想到是一股香樟味。”
栾倾待轻轻笑起来:“那是我吃过最难吃的蛋挞,却是终生难忘。”
张小曼慢慢喝了几口茶,盯着眼前的茶杯,问道:“这几年,你都去了哪里?”
栾倾待说:“旧金山,香港,澳洲,英国。四处游走。”
“老爷子知道你的事吗?”
“还不知道。”
张小曼抬眸看向他:“栾亦然知道?”
栾倾待颔首:“是。假死远离荣城,远离你,是当时我为了保护你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张小曼沉默着站起身,在栾倾待全然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她将一整壶绿茶都倒在了栾倾待的身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去。
栾倾待急匆匆地追出去,街道两侧,皆不见女子熟悉而曼妙的身影。栾倾待颓然地重新回到了餐厅。
张小曼站在某间珠宝店的玻璃门口,清晰地将他脸上的表情悉数看在了眼中。
时至今日,张小曼才真正看清楚她与栾倾待之间的情感模样。
薄脆,浅薄,不堪一击,根本承受不起一丝一毫的生活之重。
情绪在焦灼起伏之间慢慢归于平静,张小曼又重新回到了餐厅里。
她望着对面的男人,说:“那一年,我们的世界里还没有顾鸿华。你来香港看我,你信誓旦旦地抱着我,说:小曼,我栾倾待对天发誓,这辈子都会对你好。我总有一天会娶你。”
“我相信了。”
“后来,顾鸿华费尽心机想要娶我。你呢?你在哪里呢?”
栾倾待面色有些凄惶:“小曼……”
“董秀雅出事,我母亲的手指被折断,家中遭遇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我每晚睡觉都会被枕巾上潮湿一片的泪水给惊醒。那时,你又在哪里?”
“一次又一次,你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悄然消失。”张小曼轻轻冷笑着:“但你却口口声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
两人一时间沉默无言。
许久之后,张小曼望着栾倾待,说:“栾倾待,我们之间的那些前尘往事,不如就此终结吧。我对你曾经是一根筋,爱你信你,为你等为你哭。我的人嫁给了顾鸿华,心却不知廉耻地替你守着。我在婚姻里不忠于丈夫,在感情里不幸福,我却将这一切都怪责在了顾鸿华一个人的头上。”
“如今想来,我这样固执地守着这份感情,得到了些什么?”张小曼轻轻叹息:“我们以后就不要见了吧,我已经不爱你了。至于你,恐怕是早就心里没有我了。”
栾倾待连连摇头,他急急地想要去握张小曼的手,“不是这样的。”
张小曼已经收回了手,准备离去。
栾倾待望着她的背影,竟忘了自己正身处闹市,忽然大声开口道,“小曼,你难道不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吗?”
*
这一定是世上最为荒诞的笑话之一。
身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张小曼竟然不知道自己除了眉生之外,还有过另外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如今身在何处?是生还是死?是男孩还是女孩?多大了?
张小曼想得头痛欲裂。
她还是认得住所的方向的,她慢慢地在路上走着。
栾倾待一直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经过一间戏院,里面隐约传来一首老歌:“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张小曼驻足抬头,果真看到了《滚滚红尘》的电影海报,那样旧旧黄黄的颜色,分明是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电影。
她长久地凝视着海报上正当芳华正茂的林青霞和秦汉。
曾经那样相爱的一对璧人,如今早已经是劳燕分飞。
张小曼缓缓回身,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栾倾待。忽然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她这漫漫半生为什么总是不快乐,明白她在情感的路途上为什么总是不顺遂。
因为她与栾倾待的感情只有开头,却欠缺完整的结局,所以她心心念念,始终不曾放下。几年前,她以为栾倾待死了,好不容易放下了,他却又再一次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还告诉她他们之间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一个多小时,张小曼大开公寓的大门,转身看了一眼栾倾待,轻声道:“进来坐吧。”
她去厨房给栾倾倒了一杯橙汁,“家里没有热水了,煮不了茶,你将就着喝吧。”
栾倾待轻轻道了一声谢。
张小曼在一旁坐下,脸上的神色是平静的,“孩子的事……”
栾倾待凝着她:“你……真的完全没有印象吗?”
张小曼轻轻摇头。
栾倾待深深地敛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
张小曼说:“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栾倾待望着她的目光渐渐染上了一抹极其奇妙的情愫,他数度张口,却仿佛又觉得有些羞于启齿。
张小曼一直安静地等着,一双眸安然茹素,倒是让栾倾待慢慢放下了心中的顾忌:“那一年你18岁,刚刚来香港念书的第一年,我从荣城千里迢迢地跑来看过你……”
那一日,栾倾待在张小曼的公寓里一直待在黄昏时分。
夕阳铂金色的光忙伴着丝丝入耳的尘世杂声一起溜进了正沉默安静的公寓里。张小曼身上穿着一件深墨色的盘扣上衣,她安静地望着窗外的那抹旖旎金色。
夕阳之美,美在那抹艳光背后总藏着深浓的萧条感,张小曼在这样的夕阳中忽然觉得很恐慌。
她的人生里,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无邪而美丽的时光,但她如今却全部都记不起来了……
八年光阴空白无从记忆。
栾倾待的声音这时有轻轻地在她耳边响起:“如果我们的孩子如今还活着,他应该已经30岁了,比亦然还要大一岁……”
张小曼转眸看向他,一双眸子不知何时已经盛满了盈盈欲坠的热泪。
*
*
四月,眉生孕期最危险的一段时间终于安然度过。
夜里,栾亦然一边替妻子揉着腰,一边道:“顾眉生,我们也该把婚礼正式提上日程了吧?”
眉生舒服地侧躺着,语气很慵懒,她说:“不是都已经领了证?我现在肚子已经很明显,一般的婚纱可穿不上。”
栾亦然笑着道:“等你生下来,我们就办仪式。”
顾眉生轻轻蹙眉,说:“不如旅行结婚。”
栾亦然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早晚是要面对爷爷和栾家的一大家子人的。”
顾眉生倚在他怀里,颇有些无奈地长吁短叹:“能拖一天是一天呀。”
栾亦然挑了挑眉,抬起手,在她的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道:“我今天早上已经给爷爷打过电话,他们这两天就会来荣城。”
他停了停,整个人躺了下来,吻了一下妻子的双唇:“你担心什么,你肚子里的那个,可是栾家小一辈里的长孙,爷爷和爸妈只会惯着你。”
顾眉生可不稀罕母凭子贵这一套,她轻哼了哼,固执道:“不要办仪式。”
栾亦然诧异地看着她。
顾眉生扬扬眉:“你儿子的意思,借我的口说出来而已。”
“……”栾亦然轻轻闭上眼:“睡吧。”
幼稚。
顾眉生侧头看了他一眼,“我听到了。”
栾亦然睁开眼睛看向她。
眉生用力在他腰际捏了一把,道:“你肯定在心里说我幼稚。”
栾亦然:“……没有。”
4月,眉生正值孕中期,她的触觉和感官都远比普通人敏感。平时这丫头就精明犀利,如今肚子里多了一个,她简直都快成半仙,连他心中的腹诽和弦外音居然都能猜得到。
殊不知,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有些东西早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一点点地成为了默契和习惯。
尤其是顾眉生,她对栾亦然有着两世的记忆和两世的了解,能够精准地猜到他的心思,实在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人间四月天,芳菲满,春花绽。
眉居里,佣人们对于顾眉生是又敬又怕。
她不像那些怀了孕就会变得格外柔软温和的豪门女子。顾眉生太精明了。
自从眉生3月动完手术,栾亦然就不惜掷下重金,从各地搜罗来各自适合她食用的补品,每天让厨师变着花样的给她补身体。
那些补品实在是太多了,厨房旁边有一整个柜子装还是无法装得下。
便开始有佣人将补品一点点,不着痕迹地私藏进自己的口袋里。
那点东西对于这家的主人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却已经是极好的奢侈品了。
他们料想顾眉生是不可能知道的。
谁知,有一日中午,眉生吃过午饭,管家就替她在院子里放了一壶补身的热茶和一大盘水果。顾眉生在门廊处来回慢慢地踱着步消食。
她看了一眼管家身边的中年白衣女子,她身上残留了一点点鹿胎粉的污渍,那污渍原本不明显,但白色的衣服在日光下就会有些反光。眉生只匆匆一瞥,就已经看到了。
她看了眼那女佣,然后开口对管家道:“家里的补品实在太多,你拿一部分出来,给大家都分一分。”
管家点点头:“好的。”
眉生指了指白衣女子,微笑道:“她就不用了吧,她应该已经自己分过了。”
那白衣女佣面色瞬间煞白,端着空盘子站在眉生面前,既尴尬又难堪无比。
眉居的众人们见见意识到这位女主人的难缠,再加上顾眉生其实对佣人也很大方,所以他们渐渐也不再干中饱私囊的事。
管家对眉生是心中佩服的。她不像很多富豪娇妻,对家中的一切都非要指手画脚。大部分的时候她都不会去插手管家的一切工作和决定。
顾眉生是个大气的女人。
4月26日上午,顾眉生刚刚起床吃过早饭,就接到了栾亦然的电话,“我有份重要的文件忘在了家里,你帮我送来?”
上午11:00,眉生一进鸿云,并不急着去找栾亦然,她先去了一趟金融部。公共办公区里一片忙碌,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对面的独立办公室里,苏棠暂代在金融部坐镇,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请他签署各种合同和文件,更有不少的事宜等着他来敲定。
也不知是谁眼尖,第一个看到了顾眉生,连忙上前迎她:“眉生小姐,您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与她打招呼,顾眉生的秘书更是一路小跑来到她的面前,“您身体好些了吗?”
顾眉生指了指身后司机手里满满几大袋的补品和糕点,对秘书说:“你给大家分一分吧。”
她说完,走进了苏棠的办公室。
苏棠实在是太忙了,手边电话不断。顾眉生走到他身边坐下,浏览着最近的证券和各种银行交易明细。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之后,苏棠才开口对顾眉生说:“史文云帮我们银行做的防火墙已经基本完成了。”
“找人测试过吗?”
“邵云那边已经在安排人了。”
苏棠又道:“彭青已经把蒋勋的遗嘱发过来了。”
顾眉生很谨慎,她问道:“上面的内容你找林世均看过吗?有没有问题?”
“林律师说完全符合订立遗嘱的程序,彭青又是见证人。这份遗嘱是有效的。”
4月26日,蒋勋死亡事件再次升级,他生前立的遗嘱被曝光,蒋勋居然将自己的全部财产都悉数送给了史文云。
史文云这个名字,开始在网络上被疯狂的人肉。他与顾白蒋三家人之间那些肮脏的秘密和交易也慢慢曝光于人前。
眉生从金融部离开去找栾亦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殷实一直在电梯口等她,见她出现,忙道:“太太,这可怎么办?老板还在会议室里开会。”
顾眉生轻轻眯起蓝眸,盯着殷实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他心里发毛。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将顾眉生迎进了栾亦然的办公室。
“要不然,您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顾眉生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背着她策划了什么,于是什么都未说,安静地将整个身体半窝在沙发上。
儿子似乎是在她的肚子伸了一个懒腰,动静很轻,但眉生还是感受到了。她微笑着轻抚着肚子,他已经在她的身体里生长了五个月,血肉相连,眉生能感觉到他是个很健康又很有活力的小家伙。
顾眉生自己是不知道的。
那样的一个她,落在旁人的眼中,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风情万种。
会议室里,摄影师对栾亦然说:“您真是了解您的太太,连她最美丽的角度都这样清楚。”
栾亦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屏幕里的小妻子,他的脸上泛着极为柔软的光,轻声道:“我太太,无论哪个角度都是极美的。”
摄影师静静看着顾眉生。良久之后,他点点头,“眉生小姐才真正当得起美妻这样的头衔。”
栾亦然已经起身往办公室走去,眉生双手轻放在肚子上,眼睛已经半眯了起来。栾亦然走到她身边坐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又犯困了?”
顾眉生将头轻埋在丈夫的脖颈之间,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栾亦然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浓,他轻轻吻着眉生的额头,抱着她起身:“吃了午饭再继续睡。”
顾眉生的双手很自然地环上男人的脖子,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儿子中午想吃火锅,吃刺身,吃冰淇淋。”
“……”栾亦然表示不想搭理她。
顾眉生轻轻睁开眼,看着他,好像生怕栾亦然不相信似的,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真的,不信你自己问他。”
栾亦然气不动她,再看她此刻俏脸上的表情竟是从未展现于其他人面前的一份可爱。一份胡搅蛮缠的可爱。
那是一种极难得才会在顾眉生身上找到的情绪。
栾亦然越看她,越觉得自己的小妻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那样丰富又生动的表情,那样孩子气的言辞,怎么就如此令他觉得快乐呢?
栾亦然抱着她走出电梯的时候,唇角正上扬成最最俊美而开朗的弧度。
那样的一份快乐和满足,这世上也唯有顾眉生一个人能够带给栾亦然。
顾眉生要吃刺身和火锅自然是胡扯,但两人吃过午饭,栾先生还是让司机去给妻子买了一个巧克力味的单球冰淇淋。
看她吃的高兴,栾亦然却还是不忘在她身边叮嘱道:“吃慢一点。”
第二天,顾眉生吃早饭的时候随手翻了几页报纸,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正登在报纸生活版面最显眼的位置。
栾亦然的办公室里,四月末的暖阳像是一首岁月缱绻倾泻而下的华丽诗章。顾眉生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孕妇长裙,裙摆上绣着一点点,像风吹落的雪色花瓣。她的手轻搭在自己的肚子上,眉眼见写满了即将成为母亲的那一份天然的温情。
一旁,管家忍不住轻声赞叹道:“太太,这张照片将您拍得真是太美了。”
顾眉生默念着照片旁的文字。题记是一段简短的摘抄:
“若我在临水照影里,想起你;若我在柳枝新绿前想起你;若我在一切无从说,说不好的美丽里想起你,我在那一切陶醉里,已非自醉,你可曾感受到,遥远的举杯致意。逝去的从容逝去,重温的依然重温,在沧桑的枝叶间,折取一朵明媚,簪进岁月肌里,许它疼痛又甜蜜,许它流去又流回,改头换面千千万,我认取你一如初见。”
文章的末尾,那笔触淡雅的作者写:栾先生说:这一生遇到顾眉生,与她成百年之好,结白头之约,皆是必然的。
只因这一生,栾亦然只认取顾眉生一个女子。
顾眉生在这样的一段文字里被深深地打动了。她目光流转,搜寻着作者的名字,脸上慢慢泛起了美好的笑容。
这篇文字原来是唐朦写的,难怪字字句句皆能如此精准地入了她的心。
她眼中有极温暖的笑意,撑着头安静地坐在桌前。
这个栾亦然啊……
顾眉生轻轻放下报纸,对管家说:“你替我打电话给先生,就说让他定婚礼的日期吧。”
------题外话------
结局情节比较多一点,分三部分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