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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窃回宝物,不想为春如水发现,杀死了我姐姐……蒲相公并不知道……”
木尺子抹了一把眼泪道:“可怜……”
说罢,竟然望风干号了一声,一面跑一面嘶哑地道:“这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们呀!”
竟然越说越哭得厉害,眼泪就像豆子般的,一个劲地往地上洒。
如此跑了甚久,上官羽在背后道:“怎么说是你害了我们呢?”
木尺子咧开大嘴道:“二姑娘,你哪里知道,这些钱原来是我的,后来你师父抢走了,我因心有未甘,才叫蒲天河来找回去,蒲天河在蒙古认识了你姐姐,二人结伴去寒碧宫,后来……想不到你姐妹居然都为此送了命!”
说到此,又顿了顿道:“说错了,你是不会死的!”
上官羽在他背后喘道:“原来是这样……老前辈,蒲天河可曾娶过媳妇了?”
木尺子呆了一呆,遂道:“还没有。”
上官羽咳了一声,喃喃地道:“我就嫁给他吧!”
木尺子吃了一惊,忽然心中一动,暗忖看来这姑娘神智已昏,口不择言,此刻焉能再叫她失望伤心?不如用几句好话先哄哄她吧!
想着就笑道:“姑娘,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给你做媒。哈,那时候你就是我的徒媳妇了!”
上官羽似乎颤动了一下,喜道:“真……的?”
木尺子心中一动,嘴里只得道:“当然是真的!”
上官羽口中喃喃又道:“谢谢……谢谢……我……”
木尺子又叫了她一声,上官羽忽然道:“老前辈,快到了吗?”
木尺子点头道:“快了……快了,当初我与蒲天河约好是在‘八帖’见面。噢!这可是说着说着就到了!”
上官羽在他背后挣扎了一下道:“停停……”
木尺子忙站住道:“姑娘有事么?”
上官羽似乎神智清爽多了,微吁道:“我要下来……老前辈,你……你先放下我。”
木尺子一怔道:“你要下来?这怎么行?”
上官羽娇笑道:“我脸上都是血,泥巴……脏死了,我要洗洗!”
木尺子呆了呆,忽然点头道:“噢……我明白了,你是怕小蒲看你不漂亮是吧?”
上官羽只催促道:“快……快放下我!”
木尺子口中答应,早已老泪纵横,姑娘又道:“快放下我,放下我,我好了。”
木尺子只得把她放在一块石头上,上官羽果然能站起来,她慢慢走到水边,蹲下身子,木尺子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也暗暗吃惊,忖道:“怪事……莫非她真的好了?”
就见她用那双洁白的细手,掬了一捧清水,慢慢在脸上洗着,洗了甚久,总算把脸洗干净了。
木尺子看见笑道:“真的,这一下漂亮多了,我们可以走了!”
上官羽嫣然一笑,木尺子也禁不住心中一动,忖道:“这丫头真美!”
就见她慢慢坐下来,笑道:“这风吹着真舒服极了……”
言罢又用手沾着水,慢慢理她的头发,把长长的发丝结了根挺长的辫子。
木尺子不忍扫兴,只得在一边耐心地等着,上官羽结好了辫子,含笑道:“你看我好看吧?”
木尺子抚掌道:“美极了!好了,姑娘咱们该走了!”
上官羽点点头,含笑立起,忽然却又伏在石上哭了起来,只听她口中梦吃般地道:“姐姐……姐姐啊!你死得好惨!”
木尺子心如刀割,立在岸边,就好像一个木头人似的。过了一会儿,才过去拍拍她肩膀道:“咱们走吧,春如水方才为我抓伤面门,可能双目已瞎,最起码,也会瞎了一只眼,落个一辈子残废,总算给你消一口气了!”
他说时一拉上官羽的身子,却觉出她身子又似乎和先前一般的瘫痪了。
费了半天事,把她背在背上,这时东方已有些灰灰的鱼肚白色,野鸟不时飘空而过,马尾河上,已有一二只早起的渔船,由下流慢慢划来。
木尺子长吁了一声道:“天亮了,我也累了,咱们叫船来吧!”
说罢就大声唤来了一只渔船,正好那小船也是要去八帖,木尺子就搭了个便船。
立在船头,望着江心,这老头儿内心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口中只管哺喃地道:“钱……钱……都是为了钱!”
霎时间,东方跳起了一轮红日,木尺子高兴地叫道:“啊,看呀!姑娘你看太阳出来了!”
一连说了两遍,没有一点回音。木尺子一惊,正要放她下来,就见那舟子睁着大眼走过来,面色极为可怖的向自己背后望着。
立时,木尺子就觉得头上“轰”的一声,差一点要倒了下来。
当时匆匆把上官羽放下背来,红日下,这姑娘早已面色苍白,四肢僵直,死去多时了。
木尺子又叫了两声,不见她答应,一时再也忍不住号陶大哭了起来。
那舟子是本地人,虽不会汉语,但同情之心,人皆有之,也立在一边直叹气。
木尺子边哭边说,他是一句也听不懂!
小船靠岸了,岸上是层层的黄沙,间或有一两块青葱葱的田地,这地方就是“八帖”了。
木尺子抱着姑娘的尸体,慢慢下了船,老泪纵横地向前走着。
他生平杀人如麻,见得死人大多了,可是就不曾有一个曾经使自己落过泪,如今这个姑娘的死,竟然深深地感动了他。
虽然他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然而由于她的死是和自己有关,所以他良心也就更难安了。
木尺子抱着上官羽僵硬的身子,一步步向前走着,足下是一步高一步低,也不知是要去何方!
忽然一个光脚丫子的小孩跑过来,跟在他背后拉了一下他的衣服道:“喂,老先生你是姓木吗?”
木尺子慢慢回过身来,看了小孩一眼,道:“你是谁?”
小孩身上披着一块破狼皮,头上戴着黑熊皮的帽子,还淌着鼻涕,吸了一口鼻涕道:“你别管我是谁,只问你是姓木不是?”
木尺子木然点头道:“是又怎么样?”
小孩跪在地上叩了个头,站起来,嘻嘻笑道:“不怎么样,财神爷,有一位蒲大爷要我在这里等你,老爷子,你跟我来吧,我真冷得受不了啦,等了大半夜了!”
木尺子皱了一下眉道:“那人在哪里?”
小孩子指了一下道:“在那边,你跟我来吧!”
说时,一个劲地看木尺子手上抱的上官羽,摸了一下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木尺子冷笑道:“不要你管,头前带路!”
小孩一弯腰道:“是,财神爷!”
木尺子大怒道:“混蛋,谁叫你这么叫我?我名字也不叫财神爷!”
小孩吓了一跳,一面摸着头,口中喃喃地道:“这……这……蒲大爷那边两大箱子的宝贝,都是你老人家的,你老不是财神爷是什么?”
木尺子嘿嘿一笑,脸色难看已极地道:“再乱说,我就打死你!”
小孩吐了一下舌头,油滑地笑道,“再也不敢说了,你们有钱人脾气都大……”
一面说一面在前面带路,不久遂走进一片草地,草地满是沙子,还生着很多仙人掌,上不小心就能把裤子挂破了,小孩一只光腿却灵活地跳着走着,很是熟练,他走几步回头看看,木尺子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
走过了这片草地,前面才现出几家芦舍,圆圆的蒙古包,有的正在冒着烟儿。
小孩龇着黄板牙笑道:“看见没有,蒲大爷就在我家里,这里只有我们一家汉人!”
木尺子双目通红,头发和胡子上满是露水,样子就像是个傻于一样!
小孩跳过去,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木尺子才惊觉道:“混蛋,你这是干什么?”
小孩龇牙笑道:“我还以为你傻了呢!原来还有口气!”
木尺子怒目看着他冷笑道:“小家伙,你再乱说话,我可要揍你了!”
小孩嘻嘻一笑道:“老爷子,你也别发脾气……”
吸了一下鼻涕,又接着:“您呀,是大人不见小人怪,走吧!”
说罢一跳一跳地向前跑去,这时由蒙古包那边,跑来几只黄狗,汪汪地乱叫,小孩一面打狗,一面回头笑道:“老爷子,你可快走,这狗可咬人!”
木尺子抱着上官羽的尸体,一步步走过去,小孩把他一直领到了一个大蒙古包前,几个老蒙古人,正摊开大皮袄,在附近晒太阳,见木尺子来,忙站起来,现出一种奇怪的样子。
小孩这时推开了羊皮黏的板门,大声道:“大爷,你看谁来啦!”
木尺子跟着进来,就见蒲天河正盘膝坐在草垫上,面有苦色。
他见木尺子抱着上官羽进来,不由一跳而起道:“怎么回事?她是……”
木尺子落下了两行老泪,慢慢把上官羽放下爽,长叹了一声道:“死了,她死了……”
“谁?是谁死了?”
蒲天河猛然扑过去,把上官羽抱起来,看了看,道:“上官羽……这是怎么回事?”
说时面上现出一片戚戚之色,又问道:“她姐姐……呢?”
木尺子坐下来,干咳了一声道:“咳……”
一个劲地摇着头,蒲天河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她怎么了,快说呀!”
木尺子忽然张开嘴,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帛手捶着地道:“死了……都死了,这都是我作的孽呀!”
蒲天河眸子张得极大,这一刹那脸色极白地道:“她的……尸体呢?”
“不知道呀……”木尺子哭道:“这是她说的!”
用手指了一下地上的上官羽,又哭道:“这姑娘为了放你过河,为春如水看出了破绽,下了毒手,可怜她在一路上还活着,想不到一下就死了!”
说时仰首向天,干号了两声,又用手捶地,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光哭有什么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木尺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泪道:“唉!唉!我给你说……我给你说!”
于是,他就把由上官羽口中所听的,以及自己所目睹一切详细道了一遍,蒲天河听得如同泥塑,面如黄蜡!
良久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声,道:“可怜……”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她姐妹都是为我而死的,我真是死了也无法报答她们了!”
言罢站起身来,步在门前,只是掉泪!
木尺子叹了一声,走过来拍了一下他肩头道:“事情也过去了,你也想开点,难受也没用,想法子先把这姑娘埋了吧!”
一旁那个小孩一听立时过来道:“我看这个姑娘许是死了吧,要棺材不要?找和尚念经可不知道行不行?”
木尺子甚喜道:“好,小哥就烦你去买个棺材去,和尚就不用找了!”
小孩跳了一下道:“好,这事我能干,你等一会儿吧,不过棺材是要好的,要差的?是榆木的呢,还是红木的?”
木尺子叹道:“当然要好的,就红木的吧!”
小孩才跑着走了,蒲天河这时真是心如刀割,对于上官姐妹的死,他内心感到无比的愧疚!
望着姑娘的尸体,不禁使他缅怀起一些往事,他想到那一日赛马,这双姐妹那种活泼美丽的倩影,而如今,不过是数日之隔,她二人竟先后作古,人生是多么残酷无情啊!
耳边又响起上官琴的声音,那些发自内心的真情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锐利的钢针,深深地刺进他的内心。
想着想着,他身子连连战抖不已!
木尺子叹了一声道:“春如水也尝到了我的厉害,仇也算报过了!”
蒲天河一声不哼,自从这件事后,他对木尺子,已失去了原有的尊敬,因为他发觉他不过是一个贪得无厌见财心喜的人,这种人实在不配称他是师父,所以从现在起,他已是绝口不叫他“师父”了。
木尺子见他不吭声,就用眼睛四下看了看,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找你的钱是吧?”
木尺子忽然一笑道:“辛苦你了,你把它搁在哪里啦?”
蒲天河转过身子,用力拉开了羊皮帘子,立时现出了装宝物的两个大箱子。
木尺子大喜,似乎立时就减轻了痛苦,蓦地扑过去,怪声笑道:“哈哈……就是这两个箱子!”
一面说一面打开了箱盖,两手哗啦啦弄着珠宝,那样子简直是贪心极了!
蒲天河冷眼看着,冷冷地道:“你看看可少不少?”
木尺子翻动了一下道:“不少,不少,就是这么多!”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很好,那么,今天就交给你,以后你自己保管,再丢了可是你的事,我是不管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小蒲,你是怎么啦?好啦,你拿口袋来,要多少自己装!”
蒲天河冷冷笑道:“你老人家看错了……你以为我这么出生人死,是为了这几个钱?”
木尺子一呆,遂笑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不过,这是我一点小意思。孩子,你年纪还轻,哪里知道金钱的可贵,有了钱……哈哈,要啥有啥,没有钱要啥没有啥!”
蒲天河坐下来摇摇头道:“我不要。”
木尺子怔了一下,道:“你真不要假不要?”
蒲天河冷笑道:“此事不要再说了,我这么做,也算是报答你昔日对我的好处了。我等埋了这姑娘以后,就要告辞了!”
“告辞?”木尺子张大眼睛道:“你要走?上哪去呀,”
“恕不奉告!”
木尺子摸了一下头,忽然想起来道:“小蒲,还有那四海珠,你可拿回来了?”
蒲天河点点头道:“也拿回来了。”
木尺子一笑道:“好极了,快给我看。”
蒲天河冷然道:“对不起,这四颗珠子可不能给你!”
木尺子一呆,遂哈哈笑道,“好小子,怪不得你不要别的了,原来想独吞这四颗珠子呀!”
蒲天河摇头冷笑道:“你又猜错了,实话告诉你吧,这四颗珠子乃是华山碧竹庵当年镇山之宝,多指师太师徒,为此四海珠还差一点送了命,我曾亲口答应这四颗珠子得到后,给她们送上山去!”
木尺子一瞪眼道:“放屁,四海珠来自天竺,又怎会是她们碧竹庵的镇山之宝?这东西绝不能给她!”
蒲天河看着他苦笑道:“你老独占此两箱巨宝,已可称豪一世,何苦如此贪心不足,这四颗珠子确是华山故物,我曾看见老尼持有的法碟,这四海珠是她们的一点不错!”
木尺子呆了呆,嘿嘿笑道:“不管怎么说,四海珠是不能给她们的!”
蒲天河哼道:“莫非送我也不行么?我随你出生入死,这四颗珠子给我想不为过之吧?”
木尺子张大了嘴,哈哈一笑道:“给你自是不同了,可是你是不会要的呀!”
蒲天河冷笑道:“这一次我要了!”
木尺子怒目凸睛道:“你再转手送回华山,给那个老尼姑?”
蒲天河一笑道:“那是我的事了。”
木尺子不由大怒,可是转念一想,哈哈笑道:“好吧,好吧!就算送给你也是一样!”
蒲天河见他答应了,心中略放,由于方才争执,更可看清了他的为人,心中更加轻视他!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孩带着人抬来了棺材,蒲天河和木尺子把上官羽小心翼翼地装进去,木尺子问蒲天河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埋人?”
蒲天河想了想道:“后面有片青草地,除了这个地方,可就没好地方了!我看这女人就埋在这里吧!”
说完拿出钱给棺材商人,又赏了小孩一点,那小孩高兴得不得了,就叫着要去看坟地!
木尺子就向蒲天河道:“我累得很,你跟着他们去吧!”
蒲天河想了想,点点头,当时由两个棺材工人抬着棺材,拿着锄头,小孩在头前带路,一行人直向后面青草地里行去。
费了半天事,才找好了地方,蒲天河督促着工人挖了坑,看着把棺木埋下去,这时烈日似火,几个人简直热得受不了。
一切就绪之后,蒲天河又赏了些钱,叫工人走了,才同小孩回去。
不想才来到村子里,就见几个蒙古人在指指点点,乱成一片,小孩过去问了,跑着过来道:“那位老爷子走了!”
蒲天河一愣道:“哪个老爷子?”
小孩道:“哎呀,就是你的那个朋友呀,听说他偷了人家两个骆驼,带着箱子,一个人走了。”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走了好!”
忽然一想不妙,忙跑回去,在屋子里找了半天,跺足道:“坏了!”
小孩翻着眼睛道:“丢了什么吧?”
蒲天河点点头道:“他把我一个小箱子也带走了!”
小孩怔了一下道:“我一看这老家伙就知道不是好东西,这可怎么办呢?怪……他有这么多钱,干什么还偷你的小箱子呀?”
蒲天河也不理他,想了想,就冷笑道:“小孩,问问他们看,他往哪个地方去了,还烦你给我弄匹马来行不行?”
小孩翻着眼道:“马怕弄不着,这里只有两匹老马,还留着耕地呢,驼驼还有,不过也得用钱买!”
蒲天河摸了摸身上,钱还不少,就点点头道:“好吧,要多少?”
小孩随口开了个价,蒲天河如数照付,小孩拿着钱笑嘻嘻的走了。过了一会儿,真弄了个骆驼来。
蒲天河见骆驼背上水囊食物都有,还有一个羊皮筒子,也不知是什么,小孩告诉他说:“这也是吃的东西,是青棵粉和粟米粉,混奶子茶,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大爷,你快追下去吧!那老贼,是往南面去了,大概是往‘达木三帖’去了!”
蒲天河摇头道:“别乱说话,他不是贼,那东西原是他的,不过我要向他要过我的东西就是了。”
说罢又赏了小孩一些钱,拍拍他的头,正要跳上骆驼,那骆驼却叫着跳开了,小孩道:“我来!”
说着一跳过去,一只手抓着骆驼一只耳朵,另一只手抓着骆驼脖子上的皮,那只骆驼被迫跪了下来,小孩道:“快上,快上!”
蒲天河就骑上去,小孩放开手,骆驼才站起来,他嘱咐蒲天河道:“这东西性子野,白天不能叫它歇,一歇它可就不走了,晚上睡觉要记住把它前腿拴上,要不然它就跑了。”
蒲天河道了声谢,就照小孩手指处行去。
走了一程,心里不禁有些灰心,暗想:“我追下去有什么用?就算追上了,木老头莫非还会把珠子给我不成?他和我曾有口头师徒之谊,我还能跟他翻脸不成?一旦翻了脸,讲打我更不是他的对手,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他心内对于上官姐妹的去世,那层悲伤尚没有除去,眼前却又面临了如此一个棘手的问题,真令人懊丧!
他本想就此而去,不再去追回那四海珠了,可是自己亲口承诺多指师太及其弟子杨采苹,岂能空口无信?
骑在骆驼上思之再三,似乎已经没有多想的余地了,只有一条路,继续追下去,追到了木尺子,无论是明抢暗偷,也要把“四海珠”弄回来。
时过午后,艳阳高悬,骑在骆驼上,奇热难耐。
本地人行走沙漠,多是用数十尺长的一条白布,把整个的头脸包扎起来,仅仅露出目前一线,以供视物。蒲天河没有这种习惯,只戴上一顶大帽子,蒙上一层布纱,可是这样根本没有办法防御吹袭而来的沙子。
他整个身子,由于汗和沙子的混合,黏在一起,说不出的麻痒,真恨不能立时找一池清水;洗它一个痛快才好。
在沙漠里行走,日出日落都似乎显得特别快,不久天边又现出琦丽的彩霞,一群大雁低低地飞掠过来,排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形。
蒲天河勒住了骆驼,抬头看了看,大地一片浩瀚,人在这种情况下,真是渺小,渺小到了极点。
蒲天河长吁了一声,真有些气馁了,那匹老骆驼嘴里淌着口涎,满嘴喷着唾沫,人兽都有些倦了。
他听从那小孩的话,一个劲地狠走,想不到却陷在了沙漠深处,放眼望过去,尽是黄沙,真不知什么地方有水草,可以打尖休息。
忽然他想起了方才那群大雁飞行的方向,据常理推测,大雁栖落之处,必是水草芦沼地方,在如此一片沙漠地方,那木尺子必是在有水草的地方落居了。
想到此也只好勉强打起精神,继续往方才雁落之处行去。如此行走了一段极长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午夜时分,他鼻中果然闻到了一种潮湿的空气,一种特殊的水草味道,这种味道,使得他精神不由得一振,他胯下的老骆驼也提起精神,足下加快了许多。
渐渐眼前现出了一片绿色的影子,骆驼喉中开始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足下更加地快了。
现在面前是一片青色的草原,甚至于可以在生满了芦苇的地方,看见亮光闪闪的水面。
骆驼来到此,是再也不肯走一步,只管低头去吸吮着低凹处的浅水。
蒲天河飘身下了骆驼,只觉得长行了一日,两胯由于骑骆驼之故,酸痛十分,肚子更在这时咕咕地叫了起来,饿得令人有些受不了。
蒲天河打开了羊皮筒子,吃了一口小孩为他备下的食物,只觉得又臭又酸,忍不住“噗”的一口喷了出来,腥味扑鼻。
这时候,却有一阵奇异的肉香,随着微风,一阵阵地飘了过来。蒲天河皱了皱眉,仔细地向四下望了望,立时,他吃了一惊,目光望处,在一棵老榆树下,搭着一张帐篷,篷前还悬着一盏红灯。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冷冷一笑,心想你倒真会享受,居然还有此心情?
当时正要扑身过去,忽然心中又动了动,暗忖此刻他也许睡着了,我又何必惊动他,不如偷偷过去,把四海珠偷到手中,就此而行,岂不可以避免与他起一场正面冲突?
想到此,甚觉有理,当时就放轻步子向那帐篷行去,鼻中这时也就更为那阵肉香所吸引,渐渐行近帐前,只见皮帐高悬,帐内空无一人,在架着的木柴火炉之上,两个瓦罐中正咕咕有声地烹煮着什么。
蒲天河先在门外窥探了一番,不见人来,他就大着胆子走进帐篷,见帐内空无一人,当时就在帐内翻觅起来。
他翻寻了半天,非但没有找着那匣四海珠,就连那两大箱珠宝也没有找着。事实上,这帐篷内除了皮被褥以及马鞍等物以外,别无长物。
蒲天河不由大为灰心,忽然目光窥见一双女人的花鞋置在褥边,他不禁吃了一惊,心想糟了,莫非这不是木尺子住的地方?是一个女人的帐篷?
想到这里,脸色一阵红,赶忙向篷外跑,待跑到了帐外,鼻中又触到了那奇异的肉香,禁不住口涎滴个不已。
“管他的,先吃他一顿再说!”
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去把瓦罐拿下来,打开一看,两罐内,一罐炖的是兔子肉,另一罐却是一罐稠稠的粟米粥。
蒲天河四面看了看没有人来,他就添了一碗粥,夹起了兔肉试着吃了一口,随后愈吃愈香,一时风卷残云,大吃了起来。
正当他开始再吃第三碗时,忽然背后一声冷笑道:“不要急,慢慢地吃,小心烫了舌头!”
蒲天河猛然转过身来,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长身黑衣的少女。
这姑娘头上扎着同色的细纱,看过去如同是月里嫦娥一般的美,蒲天河不由吓得立时丢下碗,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心想不对,这姑娘太眼熟,莫非她是……
心中一动,禁不住慢慢回过身来,这一看顿时把他惊得呆住了,说不出是羞,是喜,口中喃喃地道:“小兰……真是你,你……”
可不是娄小兰吗!只见她一双瞳子似恼又恨地望着他,有点想笑,却又极力地忍着,不过嘴角已现出了浅浅的笑意,她瞅着他道:“这些东西我本来就是留给你吃的!有什么害臊的,你把它吃完吧!”
蒲天河窘笑了笑,红着脸道:“噢……我吃饱了。姑娘……你自己吃吧!”
娄小兰映着火光,面上也似现出些羞涩,她忽然低下了头,喃喃道:“我早就吃饱了!”
蒲天河想不到这姑娘还没有去,居然在这里又等着自己,他那一腔至情,怎会不有所激动,当时忍不住向前走上来几步,激动地道:“小兰……你……”
娄小兰一扬脸,冷冷一笑道:“我早该告诉你,木尺子靠不住,你为他出生入死,太不值得了……”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吃一次亏,学一次乖,以后就知道了。姑娘你莫非看见他了?”
娄小兰点点头,不言语。
蒲天河怔道:“他在哪里?”
娄小兰目光中流出一片凄凉,苦笑道:“不必再找他了,你所要的,不是这个吗!我已经为你取来了!”
言罢,自背后取出一个匣子,随手丢过来。蒲天河接过来,看了看,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
小兰冷冷一笑道:“你的事什么能瞒得过我?拿着去献给华山那个丫头去吧!哼!”
蒲天河脸上一红,叹道:“小兰你误会我了……我蒲天河今生除了对姑娘你……”
娄小兰眸子睁得极大,接着她浅浅一笑道:“说下去呀!”
蒲天河这时,忽然泪珠禁不住滑流而下,这姑娘一番至情,天涯追踪,她为自己化解了多少难题,救过了自己多少危难,人非铁石,焉能无情,更何况蒲天河原本就爱着她,他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于是木讷地望着她道:“我是说,除了姑娘你……今生我……我……不曾爱过第二个……人,我……”
说着,他由不住低下了头,心中着实有些害怕,害怕对方听了这句话会大发雷霆,可是他显然又猜错了,良久,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娄小兰己不在眼前了,不由大吃一惊,大声道:“小兰,小兰!”
揭开帐篷一看,娄小兰一双痴情的眸子,正直直望着自己,她促膝坐在狼皮褥子上,蛾眉微皱,面上是一片红晕,蒲天河见她没走,才算放下心来,这时见对方这么看着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当时赶忙退身想出去,可是娄小兰却叹了一声道:“别怕,你进来!”
蒲天河喃喃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小兰拍了拍身边,皱着眉道:“坐下来,我不会吃了你!”
蒲天河不由剑眉一展,大喜过望,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一面说,一面坐在她身边,娄小兰侧过脸望着他,良久,轻叹了一声,扬眉道:“你还走不走了?”
蒲天河红着脸摇摇头,小兰噗的一笑道:“你呀,也不知哪点好,怎么我会偏偏选上了你呢!”
说罢一偏脸,见蒲天河目光如炬,情焰似火,不由一惊,方想站起,却为蒲天河一把揽入怀中,不由急道:“你……”
小红灯在夜风里滴滴溜溜地转着。
沙漠。夜空。皓月。繁星。正交织成一幅美丽动人的——“十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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