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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她低声道:“毕竟,这些雨,淋在了公子这般人身上,才是真真的污浊了。”她虽是微笑,眸底却是显而易见的讥讽。“还不如让其悉数落在我的伞上。”
他闻言心下恼怒,却又不禁去看她的神情。
那油纸伞下,她的眉间也染了些许烟雨的雾霭,肤白如玉。
那一弯面纱轻轻淡了她的唇色。
“是么?那敢问王家小姐,你又为何撑伞?若以此同理,你莫非是自己意识到了自身污浊不堪,便以伞相遮了?”
“赵公子糊涂了。”她微微一笑,道:“我与你是不同的。”
“同是东楚子民,有何不同了?”他笑了笑,
他想,这一反讽而上,必定会令她哑口无言了。
毕竟,这可是一顶皇权的帽子。
“赵公子是说的是,你我皆是东楚子民。只是这子民里却可分为两类。”
锦衣与寒门?
她王家是书香门第,他赵家却是寒门起家了。她是想以此讽刺他么。
他心内恼怒之意更甚。
却听得她敛眉温和道:“一类是下雨时,会撑伞的聪慧之人。一类是下雨时,不会撑伞的愚钝之人。我常是担心这雨会沾染了愚钝之人的浊气,便以伞相借。”
“我和赵公子的不同之处便在此了,我可不是下雨亦不会撑伞的愚钝之人。”
如此一番玲珑心思,他却是无言了。
他只怔怔的望着她。
那衣袂上的海棠恍若被雨水浸润,愈发娇妍。
“如此,这伞,赵公子,是收,还是不收呢?”
“收了。”他叹息道,他终归是有些难以奈何这女子了。
他望着她广袖翩然间露出的半截皓腕,
海棠交映,簇生颓靡。
他想,这样的一双手,若是为能为他雕绣衣饰,
便所当其值了。
然而,他却是清楚,他与王琅嬛是无法的。
他父亲赵泓早已窥视知县之位已久,王家与赵家终归是有撕破脸面的一天。
而那一天却正是宣御门之变后。
太子宫衡为恭王萧璟所杀。溯王宫彻势起。
他父亲赵泓所效忠之人便是溯王宫彻,而王清彦所效忠之人却是太子宫衡。
不仅仅是知县之位相争,便是皇权争斗,王清彦以及王家也必被除之。
不久,他便知道了赵泓的全盘计划,借除寇名义而借兵,屠戮王家,不留活口。
可他要保住那个女子。
而今之计,他唯一所想到的,既能让她活下来,又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便是令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于是,他奸污了她。
他仿佛又回到了越氏死亡的那天。他看见了王琅嬛那双眼睛,依旧是那般澄澈,却并无一丝波澜,也并未倒影他的身影。只余下了一片冷漠。
纵使这样,也无妨,只要王琅嬛还在他身边,只要王琅嬛还活着。
他以为,这样便可以永远把王琅嬛留在自己身边。
可他终归是算漏了他的父亲赵泓。
待他回府后,他的父亲赵泓与他说,王琅嬛自尽了。
王琅嬛这般恨他,怎会这般轻易自尽?他始终未信王琅嬛会死。
他未亲眼见到王琅嬛的尸首。
此时,他见到了一个侍卫。那个名叫楚离的侍卫与他说,王琅嬛还活着,只是他得杀了赵泓,楚离才会告诉他王琅嬛身在何处。
他答应了楚离。
为了见到王琅嬛,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机会,他也将会不惜一切代价。
即便是杀了赵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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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七年后,他于京兆尹府内见到了她,他却未曾认出她。
现下亦是大寒,雪依旧在下。
大片大片的霜雪落于他的眉间,渐渐地,掩去了他的眉目,彻骨的寒意侵蚀着他的锦衣,可终究是无人再为他撑伞。
那黑衣青年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眸中是一片淡漠,那淡漠中却又含了些许他所不明白的嘲讽与怜悯。
剑刃抵住了他的脖颈,他已然分不清是雪所携来的冰冷亦或是将死之人所感到的寒意。
“你以为,赵泓不知道你的身份么?”楚离低声道。
他只望着那落于剑尖的雪,无言静默。
“你可知,你所谓的生母越氏是如何死的?是被赵泓亲手毒死的。”
那么,赵泓又为何要毒死一个出声卑贱的妾氏呢?一个答案已然在他心中浮现,可他不愿承认,亦无力去承认。
“赵泓是忧心你继承赵府之后,越氏为了私利,以此威胁你。可惜了,赵泓已然将你视作亲子,你却是亲手毒杀了他。”楚离道。
“你何必要告诉我这些?”他问。
此时,他看见了楚离握剑的手。
竟是为六指。
原来楚离才是赵泓的亲生儿子。
天大的笑话,简直荒谬。他却是连笑都无法笑出声。
那一剑已然刺入了他的脖颈。
“你死的明白了,赵泓便能安心一些了。我与赵泓的血缘也因此而断了。”
恍惚间,他望见那一袭绣了海棠的裙摆,琅嬛正微微笑着望着他,他执着她的手,而他的父亲赵泓,正着了那一身绣了鸂鶒的墨绿色官袍,含笑而坐。
他与琅嬛齐跪而下,三跪三起,行拜堂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