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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在她挖出来的一抔抔黄土中。
“死了,死了,死了……”和方才失魂落魄地跑出房门时一样,安宁总在不断重复呓语,翻来覆去也只这两个字,再无其它。
棠辞追出房门时,远远望见这棵在常人路过时至多匆匆一眼的枯树,脚步立时如捆缚着几十斤重的沙袋般沉重缓慢。
待走至树下,她伸长手摸了摸其上生长得最粗的一根枝杈。
不,应该说是半根枝杈——它不知道是何时被何人锯掉了大半截,仅剩下长短不及其他枝杈一半的一小段孤零零地杵在树上,裸/露出来的木色早被岁岁年年降下的雨雪摧残磨折得失却了本真,黑乎乎的一片轻软。
棠辞用指腹沿着枝杈露出来的截面摸了一圈,嘴唇被咬得失了血色,半晌,她才看向安宁温声询问:“你还记得——”
话音戛然而止,安宁血肉模糊的十指如一根根尖锐无比的刺扎进棠辞的眼里,她忙抢上前去一把抓住安宁还要再伸进土里好似不知疼痛不识冷暖的双手,怒目圆瞪:“别再挖了,都流血了!”
安宁不禁往后缩了缩,干净得一丝杂物也无的眼睛里此时此刻却突兀地裹着浓浓的惧意,她不敢再看眼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少年,低着脑袋无泪呜咽又驾轻就熟的轻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棠辞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眸子里都是懊恼,她依旧抓着安宁的手不放,只是力度放轻了许多,以期不会弄疼她,毕竟她此刻即便疼了也不会叫不会说。
“吓着你了?”棠辞轻轻笑了笑,很是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那般胆小。”
像是尚未开化的孩童给块香糖果子便能破涕为笑,安宁许是看见棠辞笑了,也抬起头跟着傻呵呵地笑起来。
半晌,她忽又止住了笑,侧脸盯着自己挖出来的一小方土坑,眼神渐渐空洞:“死了,死了,死了……”
棠辞正张望着庭院中是否有可用来汲水的干净木桶,既想为安宁清洗手上的伤口也想找几个当值的婢女帮她洗浴。听见安宁没头没尾地总是重复这个听来颇有些不吉利的词,也知道她现下这种情形即便自己心急也不能强行逼迫她去干别的什么,只得继续蹲在地上,眸色更软和几分地柔声问道:“什么死了?”
安宁像是被难住了,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看看棠辞又看看土坑,一张灰扑扑的脸满是苦相,眉毛紧皱,自言自语:“什么死了?什么死了,什么死了……”
“想不出来便莫要想了,咱们去洗洗手好么?”棠辞说着便要将她拉起来牵着走。
蓦地安宁却将手从棠辞那儿抽离开来,她拍着手跳跃着大笑几声,指了指自己,乐呵呵地笑着:“什么死了?我死了,”她又指了指棠辞,眉眼弯弯笑得更开心几分,“你也死了。”
时隔三年,再次走到安宁所居宫殿的正门前。
柔珂竭力不让自己被进宫前茶酒司管事王安说与自己听的那件事影响到心神,可收效甚微。
她今天过来,是为了看望安宁,却又不只是为了看望安宁。
她知道,此时此刻,这道朱红大门的背后定然不似往日只安宁孑然一身。
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自己的脚步却迟迟不敢迈过这条门槛,未至拨开云雾得见真相,自己却已然方寸大乱溃不成军。
“柔珂郡主。”两个高矮各异的青衣内侍一齐施了个礼。
柔珂将抬至半空中的一只脚缩了回来,微微颔首,又瞥见他俩手里提着的食盒,因素来知悉这些奴才的秉性,是以又细细询问一番。
听了两个内侍所说,柔珂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棠大人倒是心思深沉细腻,我正好想找她讨要那份贺寿词拜读拜读,将食盒交与我,你们且下去歇歇罢。”
内侍们俱都垂首应是。
告退后,碎步走在宫城夹道内,两人皆面如土色。
“亏得膳房到这儿与宫外进来的方向不同,否则方才说碎嘴时一个不慎被柔珂郡主听了三言两语去,头上这颗脑袋怕是得砍下来给人当球踢了!”
“谁说不是?也是我一时大意了,这阵子又没怎么往宫外跑,哪里知道她几时回的京城?再者陛下不是有旨意,安宁殿下养病,旁人不得叨扰,即便探望至多三年一次么?却忘了今日是安宁殿下的寿辰,柔珂郡主铁定请旨过来探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