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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雁容摇摇头,“没有。”

    罗亚文沉默了一会儿,江雁容也默默地坐着。然后,罗亚文突然说:“过得不很愉快吗?”

    江雁容仓皇地看了罗亚文一眼,苦笑了一下。罗亚文深思地注视着她,脸色显得严肃而沉着。

    “我能不能问一句,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他单刀直入地问。“我——”江雁容慌乱而惶然地说,“我——不知道。”是的,她来做什么?她怎么说呢?她觉得自己完全混乱了,糊涂了,她根本就无法分析自己在做什么。

    “你离婚了?”罗亚文问。

    “不,没有,还没有。”

    “那么,你只是拜访性质,是吗?”

    “我——”江雁容抬起头来,决心面对现实,把一切告诉罗亚文,“我和我先生闹翻了,所以我来了。”

    罗亚文看着她,脸色更加沉重了。

    “江小姐,”他说,“这么多年,你的脾气仍然没变多少,还是那么重感情,那么容易冲动。”他停了一下说:“说实话,江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不走这一趟。”

    江雁容茫然地看着他。

    “康南不是以前的康南了,”罗亚文叹口气说,“他没有精力去和各种势力搏斗,以争夺你。目前,你还是个有夫之妇,对于他,仍然和以前的情况一样,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就算你是自由之身,今日的康南,也无法和你结合了。他不是你以前认得的那个康南了,看看这间屋子,这还是经过我整理了两小时的局面。一切都和这屋子一样,你了解吗?如果说得残忍一点,他现在是又病又脏,又老又糊涂,整日烂醉如泥,人事不知!”

    “是我毁了他!”江雁容轻声说,低垂了头,“不过,我可以弥补,有了我,他会恢复的……”

    “是吗?”罗亚文又叹了口气,“你还是那么天真!他怎么能有你呢?你现在是李太太,他是姓李吧?”

    “我可以离婚!”

    “你以为能顺利办妥离婚?就算你的先生同意离婚,你的父母会同意你离婚来嫁康南吗?恐怕他们又该告康南勾引有夫之妇,妨害家庭的罪了。而且,江小姐,你和康南也绝不会幸福了,如果你见了康南,你就会明白的。幻想中的爱情总比现实美得多。”

    江雁容如遭遇了一记当头棒喝,是的,她不可能办妥离婚,周围反对的力量依然存在。她是永不可能属于康南的!

    “再说,江小姐,你知道康南在这儿的工作情形吗?初三教不了教初二,初二教不了,现在教初一,这是他改的作文本,你看看!”

    罗亚文递了一本作文本过来,江雁容打开一看,上面用红笔龙飞凤舞地批了个“阅”字,前面批了一个乙字,全文竟一字未改。江雁容想起以前她们的本子,他的逐段评论、逐字删改,而今竟一变至此,她的鼻子发酸,眼睛发热,视线成了一片模糊。

    “你知道,如果他丢了这个工作,他就真的只有讨饭了,江小姐,别再给别人攻击他的资料,他受不起任何风霜和波折了!”

    江雁容默默地坐着,罗亚文的分析太清楚太精确,简直无懈可击。她茫然若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心中酸楚,头脑昏沉。

    “你知道,”罗亚文又说,“就算一切反对的力量都没有,他也不能做你的丈夫了,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好,他不可能再负担你。他又不是真能吃苦的,他离不开烟和酒,仅仅是这两项的用度,就已超过他的薪水。”

    “他不能戒吗?”江雁容软弱地问。

    “戒?”罗亚文苦笑了笑,“我想是不可能。这几年来,他相当的自暴自弃。我不离开这儿,也就是因为他,我必须留在这儿照应他。好在,最近他比较好些了,他正在学习着面对现实。江小姐,如果你还爱他,最好不要再扰乱他了。现在,平静对他比一切都重要。或者,再过一个时期,他可以振作起来。目前,你不要打扰他吧!如果我是你,我就不见他!”

    江雁容乞怜似的看着罗亚文。

    “不见他?”她疑惑地问。

    “是的,”罗亚文肯定地说,江雁容感到他有一种支配人的力量。“你想想看,见了他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除了重新使他迷乱之外?”“罗先生,我可以留下来帮助他,”江雁容热烈地说,“我可以为他做一切的事,使他重新振作起来,我可以帮他改卷子,收拾房间,服侍他……”

    “别人会怎么说呢?”罗亚文冷静地问,“你的丈夫会怎么办呢?你父母又会怎么办呢?就是本校也不容许你的存在的,学生会说话,教员会说话,校长也会说话,最后,只是敲掉了他的饭碗,把你们两个人都陷入绝境而已,你再想想看,是不是?”

    “如果我办好了离婚……”

    “还不是一样吗?你的父母不会轻易放手的,社会舆论不会停止攻击的,这个世界不会有容纳你们的地方。”他又叹了一口气,“江小姐,记得五年前我的话吗?你们只是一对有情人,而不是一对有缘人。如果你聪明一点,在他下课回来以前离开这儿吧!对你对他,都是最理智的。你爱他,别再毁他了!”

    江雁容悚然而惊,罗亚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深深地打进她的心中,她觉得背脊发冷,手心里全是冷汗。是的,她毁康南已经毁得够深了,她不能再毁他!她茫然四顾,渴望自己能抓到一样东西,支持她,扶助她。她所依赖的大树已没有了,她这小小的藤蔓将何所攀附,何所依归?

    “好,”她软弱而无力地说,“我离开这儿!”

    罗亚文深深地注视她,恳切地说:

    “别以为我赶你走,我是为了你们好,你懂吗?我一生贫苦,闯荡四方,我没有崇拜过什么人,但我崇拜康南,他曾经把我从困境里挽救出来。现在,我要尽我的力量照顾他,相信我,江小姐,我也爱他!”江雁容泪光模糊,她看看表,已经四点四十分了,那么,再有二十分钟,康南要下课了。她站了起来,提起旅行袋,一刹那间,感到前途茫茫,不知何去何从。罗亚文站在她面前说:

    “现在,你预备到哪里?”

    到哪里?天地之大,她却无处可去!

    “我有地方去。”她犹豫地说。勉强咽下了在喉咙口蠕动着的一个硬块。

    “五点十分有班公路局车子开到镇上火车站,六点半有火车开台北,七点十分有火车南下。”罗亚文说。

    “谢谢你!”江雁容说,满怀凄苦地向门口走去,来的时候,她真想不到这样一面不见地又走了。康南,她的康南,只是她梦中的一个影子罢了。

    “江小姐,”罗亚文扶着门,热诚地说,“你是我见过的女孩子里最勇敢的一个!我佩服你追求感情的意志力!”

    江雁容苦笑了一下。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她凄然地问。

    得到了什么?这不是罗亚文所能回答的了。站在门口,他们又对望了一会儿,罗亚文看看表,再有十分钟,康南就要回来了。江雁容叹了口气,抬起眼睛来,默默地望了罗亚文一眼,低低地说:

    “照顾他!”

    “我知道。”

    “那么再见了!”她愁苦地一笑,不胜惨然,“谢谢你的一切,罗先生。”

    “再见了!”罗亚文说,目送她的背影孤单单地消失在前面的走廊里,感到眼睛湿润了。“一个好女孩!”他想,“太好了!这个世界对不起她!”他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可是,这世界也没错,是谁错了呢?”

    提着旅行袋,江雁容向校门口的方向走去。那旅行袋似乎变得无比的沉重了。她一步拖一步地走着,脑子里仍然是混乱而昏沉的,她什么也不能想,只是机械化地向前迈着步子。忽然,她感到浑身一震,她的目光被一个走过来的人影吸住了。康南,假如他没有连名字都改变的话,那么他就是康南了!他捧着一沓作文本,慢吞吞地走着,满头花白的头发,杂乱地竖在头上,面容看不清,只看得一脸的胡子。他的背脊伛偻着,步履蹒跚,两只骨瘦如柴的手指,抓紧那沓本子。在江雁容前面不远处,他站住了。一刹那间,江雁容以为他已认出了她。但,不是,他根本没有往江雁容的方向看,他只是想吸一支烟。他费力地把本子都交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伸进袋子里去摸索,摸了半天,带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纸片,才找出一支又皱又瘪的烟来。江雁容可以看出他那孩子般的高兴,又摸了半天,摸出了一盒洋火,他十分吃力地燃着火柴,抖颤着去燃那一支烟,好不容易,烟燃着了。但,他手里那一大沓本子却散了一地,为了抢救本子,他的烟也掉到了地下,他发出一阵稀奇古怪的诅咒。然后,弯着腰满地摸索,先把那支烟找到,又塞进了嘴里,再吃力地收集着散在地下的本子,等他再站起来,江雁容可以听到他剧烈的喘息声。重新抓紧了本子,他蹒跚地再走了一两步,突然爆发了一阵咳嗽,他站住,让那阵咳嗽过去。江雁容可以看清他那枯瘦的面貌了,她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使自己不至于失声哭出来,她立即明白了,罗亚文为什么要她不要见康南,康南已经不在了,她的康南已经死去了!她望着前面那伛偻的老人,这时候,他正用手背抹掉嘴角咳出来的吐沬,又把烟塞回嘴里,向前继续而行。经过江雁容的面前的时候,他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她的心狂跳着,竟十分害怕他会认出她来。但是,他没有认出来,低着头,他吃力地走开了。她明白,自己的变化也很多,五年,竟可以使一切改变得这么大!

    她一口气冲出了校门,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嘴,靠在学校的围墙上。

    “我的康南!我的康南!”她心中辗转呼号,泪水夺眶而出。她的康南哪里去了?她那诗一般的康南!那深邃的、脉脉含情的眼睛,那似笑非笑的嘴角,那微蹙着的眉峰,那潇洒的风度和那旷世的才华,这一切,都到哪里去了?难道都是她的幻想吗?她的康南在哪里?难道真的如烟如云,如梦如影吗?多可怕的真实!她但愿自己没有来,没有见到这个康南!她还要她的康南,她梦里的那个康南!她朝思暮想的康南!

    公路局的车子来了,她跟在一大堆学生群里上了车。心中仍然在剧烈地刺痛着,车子开了,扬起一阵尘雾。康南那伛偻枯瘦的影子像魔鬼般咬噬着她的心灵。她茫然地望着车窗外面,奇怪着这世界是怎么回事?

    “那个绿衣服的女人到学校去过,是谁?”有个学生在问另一个学生。“不知道!”另一个回答。

    “她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

    “她要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

    车停了,她下了车。是的,“我从何处来,没有人知道,我往何处去,没有人明了!”她茫然地提着旅行袋,望着车站上那纵横交错的铁轨。

    “嗨!”一个女孩子对她打招呼,是那个水果店的阿珠,“要走了?这么快!”

    “是的!”她轻声说,是的,要走了!只是不知道要走向何方。她仍然伫立着,望着那通向各处的轨道,晚风吹了过来,拂起了她的长发。“我从何处来,没有人知道,我往何处去,没有人明了!”她轻轻地念,没有人明了,她自己又何尝明了?

    暮色,对她四面八方地包围了过来。

    ——全书完——

    一九六三年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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