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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得太早,上车没多久就睡了过去,半上午睡醒,不过车厢很热,她怀宝宝了感觉更热,窗也没怎么开,她更不能露脸,醒了没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想想还是睡吧,睡着了不热了。
拿冷水擦了擦汗津津脸和胸背,她勉强躺下去,模模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有点肚饿,正要睁眼,车厢却陡然被一甩,速度立马就狂飙起来了。
“什么事?!”
苏瓷一惊,立马翻身坐起,撩起车帘。
车外阿康阿正等人一脸肃然,跨下特地染成杂毛马匹也不再伪装,连连挥鞭子,烟尘滚滚,将速度催动到极致!
——这马,是西南马和河曲马杂交,看着比河曲马矮,但耐力和爆发力非常惊人,速度很快,是马场配出来新品种,杨延宗特地命人自西南运过来,伪装成杂毛劣马。
可现在,阿康等人已经顾不上了,直接撕开伪装!
“夫人,您坐稳,我们正被人追踪!”
阿康阿正等人神色一片凝重,他们几乎是马上就想到了季元昊那边,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消息走漏,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已经顾不上了,先脱身再说!
可这脱身,岂是那般容易?
季元昊亲自安排布置,下了死命令,几乎是天罗地网,他对苏瓷这人质是志在必得!
狂奔大约了一刻钟,负责哨探同伴疾冲而返“不好了,他们是有备而来,人很多!”
这么多人都拦不住?!
阿康等人心一沉,苏瓷当机立断,一手扶住肚子,另一手一扣车厢门,人就钻了出去,她直接往外一跳扑出“弃车,快!”
“我们进山!”
阿康一跃而起,横抱住苏瓷,在阿正等十数高手保护之下弃马一掠纵身急去。
留下几个人立即归拢马匹车辆,驱赶着往另一个方向急冲。
奉乡依山,举目大约一里地多即是丘陵小山地带,再往前十数里就是奉山,奉山是大西岭一条小支脉,他们希望能冲进大西岭群山。
然而,事与愿违!
急速掠出七八里,忽阿康耳朵一动,面色大变,苏瓷急道“怎么了?”
她很快就知道怎么了?
只听见马蹄如滚雷般响动,地皮在隐隐震颤,这军队出行动静,远处,旌旗隐动,只见一队千余人人戴甲军士突然在前方出现。
而兵甲主将,已经率人弃马急掠而至。
前后夹击,四方八面。
这领头主将,正是季元昊心腹之一,陈义渠。
陈义渠停下,拱了拱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金令,客气道“陛下有令,请杨夫人随我等走一趟。”
现场沉默片刻。
苏瓷“既是公事,陛下所邀,让他们回去罢。”
她按住阿康肌肉贲张手臂,阿康阿正等人一听她这么说就急了,“夫人!”
苏瓷却摇了摇头,阿康他们跟着没用,跟着一起去也会被分开,保护不了她,反而让杨延宗折损心腹,她神色一厉,瞪他一眼“赶紧走,回去给你主子报讯!”
“快!”
她压低声音“这是命令!”
苏瓷立即看对面陈义渠。
陈义渠略略犹豫,最终点了点头“杨夫人所言甚是。”
陛下原话是“请杨夫人进宫做客。”而目前,他们和杨延宗还没有真正撕破脸,他权衡片刻,示意左右,让开一条道,让阿康等人离去。
苏瓷提高声音“把我们人都带走!”
僵持了这么一阵,后头陆陆续续赶上来不少提刀浴血,苏瓷示意,将所有人都带走。
后方赶上来一辆马车,陈义渠微微俯身“杨夫人,请。”
艹!
肚子里宝宝大约是感觉到了母亲情绪,动得厉害,苏瓷一手轻轻安抚他,没说什么,抿唇登上了马车。
陈义渠一挥手,“撤!”
……
这俩马车,当天就进了皇宫。
苏瓷和季元昊也见面了。
说来,她和季元昊也许久不曾见过了,这个男人英俊挺拔一如既往,一身藏蓝色绣金龙纹帝皇便服,负手缓步出了殿门,还笑了下“很久不见了,二娘。”
苏瓷站在台阶下,她也没什么不直视圣颜之类规矩,端详了台阶上人一眼,“是许久不见了,陛下风采更胜往昔啊。”
季元昊笑了笑,转了转手上念珠串,这珠串原来是季承檀,他们母亲临终给刚出生不久季承檀挂上,季承檀成大后一直戴着,后来季承檀和任氏去世后,他便留下这珠串作念想,一直戴在腕子上。
也养成了转动念珠习惯。
季元昊挑眉“二娘身体不变,这往城外是去做什么呢?”
苏瓷笑了笑“母亲有喘疾,这两年一直在庄子养病,家里都我一个人闲着,父亲便命我前往探望。”
“哦,原来是这样。”
季元昊点点头,他道“皇后也刚诊出孕讯,她年少,有些不安,据闻二娘擅医,便托朕请你进宫陪伴些日子。”
“来人。”
季元昊吩咐左右“把杨夫人送往长秋宫去罢。”
左右应声,至苏瓷跟前,“杨夫人,请。”
目送苏瓷声音渐行渐远,夕阳西下,余晖漫天,季元昊敛了唇畔笑,转身快步进殿。
端坐下,他垂目,片刻抬起“查出什么了吗?”
赵应单膝跪地,惭道“并未。”
季元昊眉心蹙起,垂眸思索良久“去,传讯唐显州陈义渠等人,严密关注军中动静!”
至于朝中和地方,季元昊又一连串命令下。
夕阳照在高高汉白玉台基上,反射入殿,有些刺目,季元昊微微眯眼。
杨延宗,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令“继续查,务必尽快查出痕迹!”
“还有,别再传讯那人了。”让他蛰伏不动,这人季元昊还有大用。
“去。”
“是!”
……
而这个时候,杨延宗已经得讯苏瓷被截拿了。
阿康等人一身狼狈,火速折返,在半下午就已经回到阳都了。
杨延宗当时在左议事堂,看见被带进来阿康他一愣,蓦地站起“你为何在此处?”
“夫人呢?!”
他厉喝。
阿康噗通跪下,涕泪交流,“主子,主子,属下等无能啊,……”
他胡乱抹了两把脸,急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在得知苏瓷被陈义渠带走后,杨延宗脑海嗡一声,有一瞬晕眩,他目眦尽裂“你说什么?!”
他两步一把揪住阿康领口,将其提起“你给我再说一遍!!”
可再说一百遍,结果还是这样。
并且没过多久,宫中补了一道懿旨,徐后新孕,特召杨延宗之夫人苏瓷进宫陪伴。
……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有些事情,不需要言明。
今天夕阳特别红,当纁红得像残血一样晚霞铺满了皇城红墙金瓦以及汉白玉大广场时候。
杨延宗自左议事厅而出。
左议事堂距离上阳宫其实很近,毕竟当初设立,选址就在上阳宫左右庑下,距离大约就百丈左右。
也就是三百米上下。
空旷大广场,如血残阳,季元昊刚好自御书房返回上阳宫。
他立在汉白玉台基之上。
心有所感,抬头。
两个人,看不清彼此,只是此一刻,目光在半空中无形交汇,眉目间皆一片凛色。
……
杨国公府。
这座府邸又经过一轮又一轮扩张,占地已极其广阔,门墙高深望不见里,护卫亲兵肃容巡守一如既往。
外头看着和从前并无任何区别,只是外书房大院却一反先前轻动愉悦,气氛一夕变得极其压抑。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书房内一轮重响之后,连楠木大书案都被暴怒之下杨延宗一剑砍成两截。
阿川终于回来了,带回了苏瓷最新消息,苏瓷被送进长秋宫,被安置在一处小偏殿,徐皇后安排了两个宫女去伺候,她身边虽守卫重重,但人安然无恙。
虽早知季元昊不会动她,但接过讯报那一刻,杨延宗还是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
阿康等人已经拉出去被重打三十脊杖了。
他独自在黑灯瞎火书房内坐了许久,直到阿照禀李盛恩到了,他才起身出去。
杨延宗是在厢房稍间见李盛恩,他冷冷道“季元昊已有察觉,知会所有人,按兵不动,提高警惕。”
“绝不可露出破绽为对方察觉!”
所有准备已经就绪,他们本来就不需要再动作,继续保持,以待后令!
李盛恩心下一凛,立即道“是!”
他和阿川对视一眼,又忧急“主子,季元昊是怎么察觉?”
“正查实。”
杨延宗扫了几人一眼,沉声“都别急,目前需稳,季元昊绝不敢轻举妄动,查实之前,我等暂以不变应万变。”
“是!”
事不宜迟,李盛恩和阿川匆匆告退去了。
仅点了一盏烛火厢房内,就剩下杨延宗。
他慢慢坐了下来,眉目一片凛色。
是,苏瓷出事,他固然急忧,只是此时此刻,却有一件更重要事情。
——是谁,走漏了苏瓷离都消息?!
他这个核心圈子之中,只怕是出了内鬼了。
要知道,知道他提前把苏瓷送走人,其实非常非常少,阿康阿照等亲兵算一拨,他们是直接经手和参与;还有,就是李盛恩等军中一众负责部署行动十来二十名心腹部下,他们猜也能猜到。
最后剩下,就是伺候苏瓷人,还有家里几个人,苏家几口,这么很少一撮。
就这么多。
当然,其实也有可能是暗道泄露、商行泄露,车马露了痕迹之类外在原因。
或者刚好被对方瞎猫碰上死耗子。
但最后两项,杨延宗一个都不信,不可能,他几乎马上就断定,必是有人走漏消息。
出内鬼了。
本来十拿九稳,竟让苏瓷出了意外。
杨延宗又急又怒,但他很快强自压下所有情绪,夜凉如水,他眉目似冰。
——这个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