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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一个二十五六,国字脸面锦衣长靴,其声浑厚:“堰弟莫恼。”
这二人是六王妃的侄儿,镇北侯世子和嫡次子,从嫡母方和礼法论也是世子的表兄弟。
镇北侯府和六王府的利益已捆在一起了,一个世代勋爵的侯府能带来的助力当然要大和要深远得多,当初局势危急,无论如何也只能保住一个,迫不得已之下,最后世子选择保住了镇北侯府兄弟。
“这么说,杨延宗的手是确实好了啊。”
“嘶,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他哪找来的良医?居然如此神乎其技?”
镇北侯世子史世乾并没有在杨延宗所为上多加评价,只含蓄点了一句:“现在这样,只怕有些难了。”
便闭口不言。
季堰面沉如水,杨延宗并不是个逆来顺受任人『揉』圆搓扁的角『色』,军镇一事,连他父王都惊动了,现今还在运作处理。
——想要让军镇更顺遂地名正言顺回归原位,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让杨延宗官复原职势在必行。
再有一个,杨延宗身份特殊,他和世子可是真正的嫡亲表兄弟,之前迫不得已也就罢了,可现在他回来了,世子可不能随便处置他的,不然底下的人多寒心。
季堰脸『色』阴晴不定,和史氏兄弟商量了一阵,未有结果,门外响起脚步声,季邺来了。
书房内三人默契收声,世子应了一声,门打开,季邺眉清目秀一张白净面庞,一看心知世子是和史氏兄弟在商量什么机密,他笑笑只当不觉,恭敬给世子见了礼,又冲史氏兄弟微笑抱了抱拳,眉目清爽,温和文雅,说:“世子,姨娘有些不舒服,说是想见见您。”
这个问题,史氏兄弟识趣起身,拱手道:“世子,那我们先回去了。”
“去吧。”
季堰亲自送到书房门后,目送二人走远,这才蹙眉道:“姨娘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舒服了?”
……
颜姨娘说胸闷,说是被人气的,但要苏瓷说,那就是矫情装的。
好端端的上门充大瓣子蒜,还要人九十度鞠躬捧着哄着,要是平时她还耐着『性』子应酬一二,可今儿她担心不知道有没有坏杨延宗的事,心里七上八下,就难免不那么主动了。
可偏今天颜姨娘是专门来看她的。
毕竟杨延宗可是颜姨娘很看重的侄儿,作为杨延宗的未婚妻,苏瓷自然是她重点关注对象。
苏瓷做好了『药』膏,带着一起回家,和姐姐才踏入院门,就看见颜姨娘带来一大批丫鬟婆子,姐妹俩连视线都不用对,心里默契呸一声晦气。
苏瓷照旧装木讷,这就很不如颜姨娘的意了——这人是个很会感觉人情绪的,不然她也没法从一个扫地丫鬟出身的通房被六王爷提为侍妾,再然后一跃成为世子的生母,至今仍有宠爱。
对方有没有真心捧着她,她多少有感觉的,譬如苏燕苏瓷,再譬如苏蓉。
苏瓷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礼数周到却沉默寡言,颜姨娘说得几句,心下不悦,回去就说心口疼,被气的,也找借口见见儿子。
亲生母子就是亲生母子,哪怕没养在膝下也没能多见面,到底也是不一样的,颜姨娘被儿子扶着喝了一盏黄芪茶,蹙着眉把苏瓷由头到脚数落了一遍。
颜姨娘注意到儿子和往常有些不大一样的情绪,问:“世子,你是怎么了?外头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大事。”
世子笑了笑,但笑意没达眼底,拍了拍颜姨娘的背,半晌他敛了唇角弧道——大丈夫当断则断,成大事者哪个不是有过取舍的?!
他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可如今,却成了一个难题。
颜姨娘还在絮絮叨叨抱怨,世子拥了一下她的肩,对颜姨娘眯了眯眼,道:“不听话,那就换一个罢!”
……
机会就这么骤不及防来了。
苏瓷担心了两天,但杨延宗很稳,她特地赶去亲自送了一回『药』,他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急慌阴霾。
这人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不管怎么疾风骤雨都岿然不动,让人的心无端安稳下来。
没有破坏计划就好,苏瓷就生怕自己蝴蝶翅膀一扇,一个不小心对最终结局造成什么影响,她能怄死,阿弥陀佛,没有就好!
心头大石放下,苏瓷又重新活泛起来了。
配配『药』,画图纸,打造些器械房床,把医营和实验室按自己的想法布置起来,忙得不可开交,可有时候人的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机会就这么直愣愣冲到她面前了!
但杨延宗有筹码,他很快把诱饵推了出来。
苏蓉表现可圈可点,很快,就被梁慎那边锁定了。
杨延宗开始放风筝,游刃有余。
己方的优势是补充资源不缺,尤其水。而梁慎所率的大部队里头,会找田鼠的兵士倒不是没有,可人口太多了,面对这么庞大的兵士数量田鼠和鼠洞存粮杯水车薪,军镇带出来的口粮飞快减少,已经见底了。
再这么下去只能杀马。
可军马很珍贵的,比士兵都要珍贵太多,这八百军马一旦杀了,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卸脱罪名了。所以但凡有一丝可能、不到不杀就死的万不得已境地,梁慎绝对不会动的。
另外还有水。
食水问题更加严重,吃的虽然见底但到底嘴里还有,但水就不行了。这山里固然是最优路径,可有利有弊,水车走不了,这大水囊再大,体积也有限,人得喝,马也得喝,这人没吃的还能扛几天,但没水喝很快就得死了。
这天气,军镇大部队根本就不敢有大动作,所以很被动。
他们也不敢擅入深山,哪怕现在已经很接近了。
野兽也是要生存的,深山林深树密,植被根系蓄水能力强,地面水源可能还有,可没必要谁也不敢去。
所有大型野兽都缩进深山,这种密度和躁动,危险系数简直爆表。
这种情况下,杨延宗放风筝,放得非常之好,局面正按照他的预期一步一步按计划推进。
敌方也很努力要想勘破他们的取水玄机,但这太难了,每次取水完毕离开『露』营点之前,杨延宗都会将方圆百米烧成白地,所以痕迹全部焚毁。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这百余兵丁都是跟随杨延宗多年的亲兵,这次军镇都是自愿来的,忠诚度很高,彼此间也很熟悉,没有眼线,也『插』不进去眼线。
“好热,热死了!”
苏瓷靠在树干上用力扇着风,兵卒的布甲比较简单也薄,但这是相对而言的,对比起单层布衫它简直厚得不得了,她身上脖子已经捂出一层痱子了,还不敢脱。
急行军速度很快,她连跑几天小腿肚都打颤了,快要跑不动了。苏燕倒是游刃有余,可偏这种环境她也不敢背苏瓷,就怕被敌人的哨兵碰上并注意到,跑不动还得跑,苏瓷后半程都是被苏燕拖着拽着跑的,喘得像拉风箱,一到地倒下来就不动了。
妈呀,好累好热,快热死了。
苏瓷刚才已经选取一个合适地点了,她瘫在树荫下用力扇风,那边的苏蓉已经从阿康的背上跳下来,开始装模作样地踱步观察,最后“选中”合适地点,告诉杨延宗。
还别说,她装得还挺像的,成功把苏瓷身上火力都吸引过去了。梁慎不是没搞过突袭,这位能和杨延宗缠斗多年当死对头他确实有他的能耐,曾经预判和追踪成功双方短兵相接了好几次。
不可否认,对方有马,追踪移动的速度确实能很快的。
苏蓉这诱饵当得确实惊险,最厉害的一次被抛绳套套住脖子差点被拖上马,最后关头杨延宗放袖箭『射』断绳索,但她手臂也擦伤一大片。
“点”出了取水点之后,苏蓉这才回到母亲弟弟身边坐下,她弟弟忙解下水囊拔开塞子,“姐。”
苏蓉手臂擦伤,动作略慢接过水囊,白姨娘见此又忿忿:“你说,你去折腾这个做什么!人家被藏着护着,偏你个去冒这个尖……”
她忿忿刮了一眼远处的苏瓷以及和苏瓷挨着坐一起的苏燕,要她说,退一万步真让人顶出去,也该是苏燕,而不是她闺女!
“姨娘!!”
苏蓉压低声音喝了一声,她脸『色』瞬间难看并严厉起来了,闺女少见这么疾言厉『色』,白姨娘立马讪讪闭嘴,不敢再说话。
“这是我好不容易争来的!”
苏蓉飞快看了杨延宗方向一眼,还有苏棣,见两者距离都远听不见,这才松了口气。她平时对母亲很温和爱惜和顺从的,今日却少见严厉道:“姨娘,刚才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许再说了!”
和白姨娘解释也解释不明白,这是体现自身价值的事情,是她盯了很久才找到机会的,倘若她不抓住,此消彼长,很快就会被人比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