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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强笑道,“佛爷让铺上小厮传话于我,让我准备好一千两白银再来问他......”
丑金刚冷哼一声:“故作玄虚,装神弄鬼。”
然而他话音刚落,书生的面色却微微一变,盯着丑金刚强笑道:“丑大师,那小厮所说的话还有后半段——他说,您一定会对佛爷的手段嗤之以鼻,并且评价为‘故作玄虚,装神弄鬼’。”
丑金刚的目光一凝,面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还说,”书生转过了脸,看着掌柜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道,“我知道你在北疆做了什么,我也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些与某家无关。若是要做生意,今夜子时,某家会在店里等你。”
咔嚓!
掌柜一时失神之下,竟是掰断了身下木椅的扶手。他身后的侍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双手也停在了空中,一张姣好的面容在刹那间变得有些苍白。
“滚出去。”
掌柜回头看了一眼那侍女,犹豫再三才终于摇了摇头,语气不善地下了逐客令。书生的话语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叫了这客栈里的侍女来为自己按摩了——他本以为书生不过是收集了些情报而已,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位佛爷似乎早已对自己的举动了如指掌,并且还借书生之口当众道出了自己秘密的冰山一角。
下意识地,他就打算将这背后的侍女灭了口。
只是他看见了书生的目光,以及书生抿着嘴轻轻摇头的动作。
——这里是戌亥八街。
——如果那侍女是戌亥八街的“自己人”,那么自己立刻就会遭到那三位爷的报复。
掌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神情不善地目送着那侍女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房间。
丑金刚似乎并没有想到那里去,他看着那名侍女慌乱之下重重关上的房门,阴沉着脸看着掌柜低声道:“真的不解决掉她?”
“丑大师大可放心,那侍女听到的只会掩藏在她心底,绝不会与外人道——这是规矩,是在这里生存的法则。”书生又一次举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苦笑道,“更何况,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几人在这里不过是几只小鱼小虾罢了。诸位有所不知,在下此前出门之际,甚至在这客栈里看见了好几位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悍匪,若是放在戌亥八街之外,这些家伙只怕早就被铁龙雀们登门拜访了。”
蓝三忍不住道:“说一千道一万,为何大魏的皇帝会允许这么一个地方存在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书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扫了蓝三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因为这里,不过是另一座监狱罢了。”
蓝三沉默,旋即脸上露出了了然之色。
丑金刚忽然怪笑一声,若有所指地道:“原来只是一群笼中鸟而已,难怪这些家伙纵使能通天彻地,也只能龟缩在这一亩三分地之上——看来能从戌亥八街里出来的当地人,也只有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了吧。”
他似乎是在嘲弄书生,但书生却故作未闻,只是看着掌柜低声道:“掌柜的,这三位爷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如果咱们的货物太过抢手,那么不论我们与哪一位交易,都势必会开罪另外两位。”
说话间,书生指着眼前写满了字迹的绢纸,轻声道:“就在下看来,这三位爷之中也就只有佛爷或许好说话些,就算咱们的货物在佛爷那里脱了手,佛爷也会留几分情面送我们一程——而另外两位,说句不中听的,如果咱们做完生意后被人堵在了门口,这两位或许立刻就会过河拆桥。更何况我们不论要在戌亥八街里做什么,都逃不过佛爷的眼睛,不如干脆一点直接登门拜访佛爷为妙。”
他故意顿了顿,似是在给众人留出思考的时间:“因此,掌柜的,在下以为,我们和佛爷交涉或许才是上策。”
书生侃侃而谈,言语间满是自信,理由更是头头是道,就连一向不喜他的蓝三都忍不住微微颔首,对书生的提议颇为认同。而丑金刚更是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对书生的赞许。
“......这位师爷,如何联系?”
就在掌柜开口的一瞬间,蓝三清晰地看见书生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丝恼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掌柜似乎并没有看见书生的表情变化,又或许他看见了,只是故作未见。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盯着书生一字一顿地道:“某家准备和这位师爷交涉,若是谈妥,货物就直接在他处脱手。”
——掌柜不信任书生。
——或者说,他不完全信任书生。
蓝三看着书生有些生硬的表情,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他不喜欢书生,但是就他个人看来,书生一路上的出谋划策堪称尽心尽力,甚至他们之所以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入戌亥八街这样的地方,都是靠着书生出面与街头的天老帮帮众交涉,否则他们还得经过无数的盘问和排查——虽然书生如此尽心尽力的原因和掌柜许给他的银子应该脱不开干系,但不论怎么说,若非书生在,或许他们仅仅是收集这三位爷的消息就得花上好几天。
而戌亥八街这种地方,多待一天都是危险。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书生为他们免去了很多麻烦。
但掌柜的依然不信任他,也许是因为他出身戌亥八街。
“您确定吗,在下不认为师爷是个好选择。”
书生脸上的神色变化了许久,才终于找回了他平日里的气度。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掌柜诚恳地道:“掌柜的,就如在下此前所说,和师爷做生意只能算是中策,还请三思。”
他的语气很诚恳,但显然没能打动掌柜。掌柜依然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他对着书生轻轻地摆了摆手,慢慢地道:“出去的时候叫店小二来为某家换张椅子,损坏的椅子价值几何,某家原价赔偿。”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就和聊天时突然开口说“天色已晚”一样没头没脑。
但两者的意思都一样,它们都代表着送客。
书生看了看蓝三,又看了看丑金刚,见两人都只是低头默然,终于无力地叹了口气,抬脚缓缓转身走向了房门。
他的步伐很慢,比老态龙钟的老人步伐还要慢,或许是在期待着自己出门之前掌柜能改变心意,不再考虑和师爷交易的事情。
所以他还没能走出房门,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敲门声并不急促,但很有力。
在这样的地方听见敲门声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屋内的几人都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几乎是在敲门声响起的一瞬间便握住了腰间的兵刃。而距离房门最近的书生则愣了片刻,他回头看了一眼众人,见没人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便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去为门外的不速之客开门。
这种行为很“雏”,只有初出茅庐的菜鸟或者没有经验的后生才会这么做。
但对于一位书生而言,这种做法显然很理所当然,毕竟听见敲门声就去开门无疑是正常人都会做的下意识反应。
所以他径直走到了门前,抬起双手便准备推开房门。
没有一个人阻止他,不论是蓝三、丑金刚还是掌柜,都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开门的动作。
在他们看来,如果外面有人埋伏,那么开门的书生自然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但这和他们无关,甚至他们还乐于见到书生成为第一个牺牲品——没有人不喜欢钱,少一个人分钱对大家都是好事。
只是他们终究还是失望了,因为书生尚未推开房门,房门便已经被屋外的人打开了来。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颀长身穿墨绿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他们似乎在哪里见过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打量了面色僵硬的书生一眼,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笑意,他似是认识书生,而书生那僵硬的表情也证明了他们彼此之间一定关系匪浅。只是这中年男子却并未与书生多做交谈,而是径直步入了屋中,甚至他路过书生时还轻轻拍了拍面色惨白的书生的肩膀,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三人之间,坐在了一张无人坐的木椅之上。
“看来某家没有走错。”
中年男子的声音很奇怪,并且他说话的语速也很缓慢,那种缓慢的说话节奏让人总想催促他语速更快一些;而他说话时,他的右手食指又一直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可是那敲击的节奏却又太快了些,快到让人有些心烦。
掌柜紧紧地握着腰间的九环大刀,他的目光很警惕,只是这份警惕显然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中年人的神态实在是太过放松了一些,放松到仿佛这里就是他自己的地盘、是他的家一般。
这种不合时宜的放松往往只有两种可能,一者是这人是个傻子,一者是蓝三几人根本不配让他提起警觉。
这中年人显然不是傻子。
掌柜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死死地钉在中年人身上,缓缓地道:“足下何人?”
“幸会。”
中年人随意地拱了拱手:“鄙人,师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