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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好听的嗓音,一如那一夜拒客时一样,柔声细音。让人,忍不住便想窥一窥说话之人究竟是何种容貌。
“无妨,绪儿这一张脸,若一直留着,他日,终将成为祸端。”男子沉润平缓、同样好听的嗓音,慢悠悠流泻在月光笼罩下的夜幕中,如一缕拂面的清风,波动开平静的湖面层层粼粼波澜。一眼望去,只见,那此刻说话、悠然端坐在厅中正位上之人,一袭白衣,胜雪三分。修长无暇的双手,一手轻端茶盏,一手捻着杯盖慢条斯理摩挲杯沿。一举一动,都美得令人赏心悦目。
“哥哥说的是,如今,总算是放心了。”
宫伊颜红唇轻抿,浅浅一笑,语声柔然。十指纤纤,亦是轻端一樽茶盏。
同样的放眼望去,但见,一袭淡紫色束腰、华丽宫装,将她那玲珑有致、婀娜多姿的身躯衬托出来的同时,也将那一份浑然天成的贵气彰显无遗。宽大的衣摆,蜿蜒拖延在脚边,绣着栩栩如生的淡梅。一头乌黑亮丽、柔顺如缎的秀发,轻挽成髻,斜插一根紫月玉簪。脑后,突起的髻间,略下方带着一朵精美的珠花。半手臂长的淡紫色线条流苏,垂坠下来,伴随着人的动荡而轻微晃动。眉如柳黛,点将朱唇,肤如凝脂,容貌无双。
‘倾国倾城’四个字,合该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小小的东玄绪,嘟着一张小嘴站在两个人的面前。一双粉嫩嫩的小手,不停的来回去摸几乎覆盖了自己整张小脸、‘烧伤’后留下的‘疤痕’。
小嘴中,喃喃嘀咕道,“难受……舅舅……难受……母妃……难受……”
宫伊颜看着,放下手中的茶盏,唤东玄绪走近。脸上,突然间多出来这样一张覆盖的‘疤痕’,别说是小孩子会难受,就是大人也一时半会儿受不了,低头柔声问道,“绪儿乖,告诉母妃,脸上这些是怎么来的?”说话间,一双手把握住东玄绪的小手,不让东玄绪再乱摸。当日,武林大会,宫宸戋会亲自前去,真正的目的正是在此。随着东玄绪一天天的长大,他的容貌,越来越像宫宸戋。带面具并非是长久之计,唯有此,才能令人彻底放心。而,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再怎么仔细看,也恍若真的一样,看不出一丝一毫异样。
“烧……着火……火烧……”东玄绪闻言,小脑袋转向一旁的宫宸戋,嘟嘟的小声开口。
宫伊颜听着,很是满意。一双美眸,翘弯起来。指腹,轻轻的摸了摸那小脸上的疤痕。下一刻,语声更柔,面色在烛光之下亦越发柔和了一分,“绪儿乖,等绪儿长大了,就可以摘掉这一张面具了。”
“母妃,绪儿难受……不喜欢……”
东玄绪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闪烁着一丝流动的水汽。
宫宸戋一旁看着,慢慢品着茶,却是不语。片刻,唤来府内家丁,随意问道,“最近,城中可有发生什么事?”这几日,他为了东玄绪这一张脸,并未多关心外面之事、也未出府与上朝。
家丁望了一眼宫伊颜,将云泽天、以及一行官员入狱之事,事无巨细的禀告给宫宸戋。
“可有人来找过本相?”宫宸戋听着,淡漠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那些人,原本就是他要除的。如今,东申泽给代劳了,正好。只是,立即就想起了那一个人。但,随意般问出口的口吻,却又依旧如常。
“有……”家丁心下一战粟,又不自觉望了望宫伊颜,“有张大人、二皇子……还有,还有太傅府的云姑娘。”
当最后一个字的字音落下,家丁只觉自己的周身,倏然刮过一阵寒风。小心翼翼的半抬眸望去,那一眼,吓得砰然跪倒在地。
“下去吧。哥哥,你别怪他,是我让他不要禀告的。”
宫伊颜看着面前这一幕,还抚在东玄绪脸庞上的手,忽然,长长的指尖一个使力收紧。
不过,好在东玄绪面上覆面的疤痕很厚、也很广。以至于,并没有丝毫伤到东玄绪,也并没有让东玄绪感觉到一丝疼痛。眸色中,一瞬闪过的细微光芒,映照在东玄绪仰起的那一双水灵灵大眼睛中,异常清晰。可随之,却又无迹可寻,恍若是人的错觉。
家丁,在宫伊颜的话语之下,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宫宸戋后,飞快起身退离。
宫宸戋侧头望向宫伊颜,深谙的黑眸,情绪不辨,“本相倒不知道,这宫府,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一句话,他说的很淡然很淡然。音声与神色,都没有半分波动。可,也正是因为此,反倒越发让人从心底里滋生一丝毛骨悚然之感。无形的低压,刹那间笼罩下来。
东玄绪霎时吓得直往宫伊颜的怀中缩,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哥哥,难道,绪儿还比不上一个她吗?颜儿只是不想她前来打扰了哥哥,难道,这也有错吗?”宫伊颜一字一顿开口,美丽的容颜,在照耀的烛光下微微收紧、沉凝。一双美眸,不闪不避的回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宫宸戋看着,起身,拂袖而去。
宫伊颜望着那一抹头也不回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衣袖下的手,渐渐一寸寸收紧起来。一直以来,除了三年前那一次外,他从不曾对她生气。如今,他竟为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二字,一瞬间,令宫伊颜紧握成拳的手,指尖深深扣入掌心。
第二日一大早,黎明时分,朝阳还未升起,天地间静悄悄、安宁宁一片。骤然,死气沉沉的天牢内传出来一声不和谐的大喊‘死人啦’!
天牢内死人,俨然已成再稀松平常不过之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狱卒们,听到声音赶到。在用脚踢了踢地面上一动不动、衣衫褴褛、黑发凌乱遮住脸庞的人后,便一起将地上之人抬了出去,口中直说“大清早抬死人,晦气”。
云止早已经在城外的乱葬岗等候,在狱卒们丢下‘尸体’后,立即带着云泽天离去。
那些恰好从皇城出来,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出城的杂耍、戏班子们,一时间,成为了最好的掩护。景夕,也早已经接出城来。最后,毫无留恋,绝尘而去。
宫宸戋第二日亲自过问云泽天一事,可却已然晚了一步,人去楼空,消声灭迹。
临近皇城的那一座城池内,云止买下了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子。安顿下受伤的云泽天与行动不是很方便的景夕后,便取抓药。
俗话说的好,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与其一路奔波避开追捕,还不如在临近皇城的地方好好安顿下来。再说,云泽天身上的伤,需要好好的静养,不宜颠簸。另外,云泽天放心不下那些被牵连的官员、以及府内的那些无辜下人们,如何愿意离去?
时间,一时便在这样的‘平静’中,快速流逝。
年关,不知不觉,已悄然临近。不过,在年关到来之前,朝廷会先举办一场‘’。
所谓的,相当于云止从小生活的那一个世界、历史上的选取‘文武状元’。只是,在这里,‘文武状元’并不是两样分开的,而是合二为一。各国之中,会趁着这个时候选取一名文武全才的有识之士,授予一定的官职。不久前在圣玄山上举行的那一场武林大会,也于此息息相关。历来的规矩,只要是在武林大会上脱颖而出的人,便可以直接进入前三甲的比试。甚至,还可以直接予以官职。只是,这样的官职,会相对而言小一些。
各国,选出各自最终的人之后,还会昭告天下。
以此,来向全天下的人昭示本国注入了新的才能、新的力量。在新的一年里,国力一定会更加强大。
另外,年关过后,各国选出来的人才,会积聚其中的一国,再互相作比试。各国,同时也会上呈万两黄金、以及珠宝。胜出者,最终,可为自己的国家赢得所有的钱财、胜利品,还能为自己的国家争光。据说,历代以来,胜出之人的官职往往会被提升三级,留朝中重用。
云止来此,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
早上出府,只见热闹非凡的街道上、行人们乐此不疲的谈论着这些事。每一个人,都想进皇城一睹盛况。
晚间,用过晚饭后,云止想开口让云泽天早些休息。可,一眼望见云泽天眉宇间的那丝黯沉,话语便突然不知该如何说了。她当然知道,云泽天是在为那些还身处牢狱之中的官员们担心。而这几天来,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是,云泽天逃走一事,已经令皇城的天牢守卫如铁桶一般,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她亦是没有办法。
“浅儿,如果……如果为父想让你参加这一届的‘’,你……”踱步到空荡荡的院子中,云泽天对着月色犹豫了半天后,慢慢开口。
云止很是诧异,神色中,明显的恁了一下,倒是从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云泽天随之转过身来,抬头望去。但见,明亮的月光下,那一个站在屋檐下的人,一袭白色男装,风度翩翩。尽管,她回来才不过短短的月余时间而已,可是,在这一段时间内,她的冷静、她的从容、她的处事、还有在救他这一事上的聪慧……一切的一切,让他一时间忍不住就想……
“父亲,你是想要我入朝,然后,营救那些身处困境的官员?”
“不仅如此,为父还想你辅助皇上,让皇上做一个得道的明君。”无端的,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竟觉得她可以办到。
“可是,女儿一点也没有兴趣为那样一个昏君效忠。”
想到皇帝东申泽,云止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再加上此次之事,那印象便更差了。
随即,望着云泽天那欲言又止、黯沉的神情,那忧心忡忡的面容。云止凝了凝眉,重新的再三认真思量过后,唇角,忽的轻微一勾,却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好,父亲,我答应你,我去参加这一届的‘’。”皎皎明眸,在月光下,闪过一道潋滟光芒,如夏日璀璨的流星一晃而过。这一刻,究竟为何会答应,恐怕也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十日后,热闹的皇城。
‘’已进入了最后的前三甲决胜负,考官们皆准时出场。
云止同所有观看的百姓一样,进入场中。之后,目光审视了一番那一行端坐的官员,以及那三名留到最后的人后。唇角微抿,就直接走上前去。
“你是谁?要看就站在外面,不知道这里不许进来吗?”侍卫们最先发现云止,立即有两名走过来阻拦,勒令云止退出去。
“如果,在下也是来参加本次‘’的呢?”
“那你来晚了,这一届的‘’,如今已到最后的时刻,恕不再……”
“如果,在下在武林大会上胜出了呢?若是在下没有记错,按照历来定下的规矩,在下可是可以直接进入这最后的前三甲比试的。这似乎,来的正是时候。”
“那你有凭证吗?”
武林大会上胜出之人,各国都会留下推荐信。凭此信,方可信。
云止提前走了,当然没有。再说,她也不算是参加了武林大会。只是,红唇浅笑间,忽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字一句道,“如果在下说,在下当日,胜了右相呢?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找右相当面对质。”
声音不重,却刹那间清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行考官,神色立即紧张起来,半分不敢懈慢。并且,连忙派人前去请示了右相宫宸戋。
当宫宸戋亲自到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那一个多日不见之人,白衣依旧,身形笔直翩然而立。眉宇眼梢,依旧是当日武林大会上的风采。皎皎明眸,在明媚阳光下,顾盼生辉。只是,她今日是前来参加这‘’?她是为了那些依然被困着、与他作对的官员?她是……准备与他对立?
好,很好……
薄唇微勾,他不徐不疾走向教场之上、主考官的位置。
在那一片齐刷刷的跪拜之中,悠然落座,“既然是胜了本相之人,那今日,就由本相亲自来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