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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今天您可要忍着点儿。”王妈从旁边的下人队列之中悄悄走了过来。
“笑话,她自己一个人死了娘,干嘛要我们一家人都等着她啊。摆的什么臭架子!不就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土丫头么?”云霓嘴里这么说着,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丁点的焦急的模样,反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恶作剧即将得逞的喜悦,一把拉过来过来解劝的王妈,“我昨天和你说的,你都办妥了么?”
“都照您吩咐的办了。老婆子可不敢糊弄小姐。那家伙什儿足有大半个书桌案子那么老大的。”王妈一张脸笑得都快成了秋后的茄子。
楼云霓挑了挑唇,环抱双肩,“既然如此,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的再等她一会儿。”说完,又是一笑。
她必须得让这个外来的五丫头知道知道在这个相府里谁才是真正的小姐。
府门上两盏高高悬挂的灯笼上写着墨色的“楼”字,已经近在眼前。
该来的还是得来。如果来到这个地方能够满足自己的心愿的话,倒也不算白趟了这一趟说不清楚的浑水。她在袖子里捏紧了手指。
“报相爷,是大夫人的灵柩回来了!”守门的门童眼神不赖,赶紧朝里面通报。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府门打开,里面嘈嘈切切的一阵脚步声,有一个女人高声叫着,“大夫人归灵!”
丁姨闻听立刻眼圈通红,不住的用帕子沾着眼角,朝后面黑黝黝的灵柩说道,“夫人,咱们回来了。”
香香忽然提起鼻子嗅了嗅,低声拉着楼云裳的衣角说,“小姐,你闻到一股烧焦了东西的味道么?”
楼云裳黛眉一动,四处看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走到门口,她看见走在最中间的是一个高挑瘦削的男人,看模样,这就是当今的丞相楼铎,也就是自己七年未曾见过面的爹爹了。她面容平静的看着他旁边的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拿着帕子哭泣不止,嘴里还念念有词,“大姐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身边就立马簇拥上来三四个老妈子过来搀着她。
楼云裳的嘴角忍不住挂上了一丝笑意,竟是带着十足的嘲讽和冷漠。
“小姐,这位就是相爷。您该行礼了。”香香低声提醒。
“嗯。”楼云裳上前走了两步,平静到让人怀疑这声音是不是被冰水浸泡过又捞出来了一般的冷漠。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称呼问题,要她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直接叫爹,楼云裳还是从心底有些抵触。
那个男人此时也正在看着自己。
楼铎,大凤朝里当仁不让的丞相,从来都是叱咤朝廷的一个人物,竟然在目光落在那黝黑的棺椁上的时候,眼睛里染上了浓浓的悲凉。
这个女人,总归是回来了。
他穷尽了一生,也没能让她臣服。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就是她和自己最后的骨肉,然而,在短短的对视之中,他已经敏锐地捕捉到,只怕她将要和她的母亲一样,成为他永远不能驯服的存在。
“母亲的灵柩在这里了。”她淡淡的开口,并没有特别的敌意,甚至在看那个哭的泪水涟涟的二夫人的时候,眼中都没有一点的仇恨之意。
难道她不恨自己么?
楼铎拧了眉,点头挥手道,“请大夫人进府。”里面便走过来四五个精壮男丁抬灵。
“奏乐。”
四周一时哀乐渺渺,闻着几欲落泪,丁姨哭的已经成了一个泪人儿,香香也不住的落泪,唯独楼云裳冷漠的看着院子里那些个勉强做出来的悲戚。
楼云裳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楼云霓偷偷给了王妈一个眼色,王妈立即会意,“等一下,相爷。按规矩,孝子进门是要先迈火盆的。”她抖着手里的帕子,沾了沾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水痕说道。
丁姨和香香愣了一下,她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却没有听说过孝子回灵还要跨火盆的规矩。
“小姐,请吧。”两个男丁摆上了一个足有见方大小的火盆,连四壁都被烧得通红,火盆被端端正正的摆在了府门口。火苗突突的冒着,好不凶猛,才刚放下,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从这上跨过去,就算是能过去也不得燎掉一层皮么?
香香看傻了眼,“就算是跨火盆,也不用这么大的火盆吧,小姐要是被烫伤了怎么办?”
“要是烫伤,府中自有良药,可若是将晦气沾染到了府中,就没药可救了。”
楼云裳抬头看那个说话的人,却是对上了一对带着浓浓敌意的眸子,正带着三分的嘲讽看着自己。看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大概这一位就是丁姨多次提到过的三小姐楼云霓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五小姐既然是回来了,就要守咱们相府的规矩。”王妈说的不紧不慢。
云裳打量了她一眼,没有看出这个王妈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没弄明白一个下人怎么能够这么在主子面前说话。当然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王妈的的确确是有些背景的。
“你说的不错,可是……”二夫人略略沉吟。
王妈见楼铎没有反应,扯了一个笑脸出来,脸虽是朝着二夫人,但明显是说给云裳听的,“老婢是想着咱们是大户人家,大夫人回灵是大事。在礼数上,自然是要和乡野的小门小户分个高低尊卑出来的。”
云裳在心里冷哼了一句,好一个乡野的小门小户。这不分明是指桑骂槐,瞧不起她这个从扬州城来的丫头么。
楼铎拧了眉头,二夫人立即察言观色,嗔怪的说道,“怎么能让云裳来,这种事,丫鬟代劳,走走过场也是一样的。”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香香的身上。香香明显抖了一抖,怔怔的看着那火舌肆虐的火盆,脸色都白了,倒也没有退后半分。
云裳浅浅一笑,伸手一带,将香香拦在了身后。
“不必借他人之手,这个火盆,我自己来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