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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邱晨拉着周氏出门,阿福阿满就欢叫着跑了过来,这个叫娘亲,那个叫妗子,红扑扑的小脸黑湛湛的眼睛,欢实的像两只绕着腿的小狗儿。
邱晨拿了帕子给俩孩子擦了脸上的汗,凑近了才发现,两个孩子身上穿的都是新衣,而且不是她找人做的那些,布料款式相差不大,针脚儿却明显精致细密的多。
眨了眨眼,邱晨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不由笑着点了点两个小东西的脑门儿,嗔怪道:“你们啊,穿了大妗子做的新衣服,可谢过妗子了?”
阿福阿满笑嘻嘻地立刻扑到周氏面前,乖巧地行礼道谢,倒惹得周氏一阵疼爱,搂在怀里挨个亲了亲,这才放了两个孩子去玩耍,她则直起腰对邱晨道:“你这会儿也学会跟嫂子外道了!不过是两套小衣服,能用多少料子多少工夫,还值得你这么郑重其事的。”
邱晨自然笑嘻嘻地顺杆儿道:“才不是和大嫂外道呢,这不是教孩子们懂个礼嘛。呵呵,大嫂这么好的针线,我是看着眼馋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才不会和大嫂外道。”
说着,姑嫂俩说笑着去了后院儿。
在后院里转了转,周氏看了三只香獐子也挺好奇,又谈论了一回建马棚的事儿,倒是没挑出哪里需要改进。
不过,看着屋后尚显荒凉的山坡,周氏沉吟了一回,开口道:“海棠啊,我有个想法你听听……你既然找人修马棚,怎么着也是折腾一回了,不如连后院的院墙也给拉起来……我看着这后院的山可挺荒的,现在还好,过几天草木长起来,藏个人藏个野物儿的,可是容易得很。”
邱晨看了看低矮破旧的篱笆,再看看后边的山坡荒林,不由也有些意动。
正琢磨着,杨树勇也牵着马儿转了回来,听到姑嫂俩的对话,也接话道:“是啊,你这院子是不太牢靠,原来也就罢了,如今……还是把院墙拉起来更安心些。”
说着话,杨树勇又难免提及妹妹如今的处境,话说出口,又怕招惹了妹子伤心,急忙借着拴马的动作,偷偷地打量着邱晨。却不知道,邱晨根本对那个已经不在的男人没啥感觉,对自己如今这个新寡身份虽有些不满,但却根本谈不上悲伤,所以也就根本没在意杨树勇说了什么,正微微皱了眉头在思量着建院墙的事儿。
邱晨之前一直不敢翻盖房屋,只怕太过暴发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经杨树勇和周氏这么一提醒,她才醒得,不一定要全部翻盖房屋,也可以先把院墙拉起来。家里就她带着三个大小不一的孩子,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可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那夜两只香獐子都能跳进院子里来,人或者其他野兽自然也能,香獐子只是虚惊一场,若是换了猛兽或者别有用心之人,可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另外还有一事,林旭自从两只大香獐子跳进院子他没察觉之后,就每每半夜起床在院子里巡视几次。如此过了几天,林旭每天都一脸疲惫,原本稍稍长了点儿肉的脸颊,又再次消瘦了下去。邱晨以为他晚上用功,看书太晚导致的睡眠不足,还特意地嘱咐了他几回,却都没有好转。等邱晨有一天晚上喝多了水,夜里起来正好碰到林旭在院子里四下察看,这才明白了他脸上的疲惫之色从何而来。
其他的原因不管,仅仅为了让林旭安心睡眠,她也应该把院子建起来。
合计了一番,邱晨基本就把这个计划确定下来,然后又和杨树勇周氏商议建院墙的用料、人工等问题。
奈何杨家住的是杨父年轻时盖的大屋,几十年了也只是适当地修缮,杨树勇两口子也从来没有张罗过盖房建院的,倒是没有太过详细的筹算,于是,周氏就建议邱晨讯个懂泥水工的老人来盘算盘算。
一提泥水工,邱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满囤爹。那老爷子为她盘的灶台虽然只是个小活儿,用料盘算的却非常精准,开始准备下的红泥、土坯、砖头之类,样样精准,几乎没有误差!
计议定了,邱晨和兄嫂回到前院,看兰英三人做完了活儿正要回家,邱晨就留了兰英商议。兰英略一思忖,也连连赞成。
原来林家穷的揭不开锅,需要防备的只是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如今林家的日子眼瞅着兴腾起来,就难免招惹的村里有些人眼热眼红,没个院子阻挡,万一有人打着谋财的目的上门,就林家这孤儿寡母的,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危险?拉起院墙,虽说也不能完全杜绝某些人觊觎的目光,但一定程度上却能起到保护的作用。
兰英又给出主意:“等院墙拉起来,我再去村子里给海棠淘换两只小狗来养着,夜里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有个动静!”
周氏就在旁边笑道:“海棠在这里得亏你照应着,让我们放心不少!”兰英客套着,脸上却透出一股欢喜来。
邱晨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就答应下来,送了兰英出门回家。
送走了一干外人,邱晨也动手做晚饭。中午做的火烧还有,昨儿蒸的馒头也不少,主食就不用再准备了,热热就成。邱晨让杨树勇张罗着杀了那只鸡,斩成鸡块,用热水焯了,然后放入铁锅内干煸到鸡肉变色,加入葱段姜片和大料酱油继续翻炒片刻,一次把汤添足,大火烧开后,放入发好的干蘑菇细火慢炖。上边就加了箅子热上馒头。
大锅里炖了鸡,邱晨又支了小锅,生火炒了一个肉片干蘑菜心,一个虾皮萝卜丝,还有村里人送的茄子干儿,加肉炖了一道菜。四道菜都很硬实,也算是丰盛了。
天擦黑,林旭放学回来,大锅里的鸡肉也炖熟了。因为二魁一家如今也住在兰英家里,邱晨舀了两碗让林旭送过去。
将饭菜端上桌,一家大小围坐,香香甜甜地吃了晚饭。不等邱晨收拾完碗筷,兰英就陪着满囤父子过来了。
邱晨将满囤爹和满囤让进屋,倒了茶,给跟着过来的栓子、灵芝拿了点心,这才坐下说话。
平日家里诸事都是邱晨做主拿主意,今儿有杨树勇和周氏在,她就乖巧地陪坐一旁,却拉了林旭和杨树勇一起,和满囤父子俩商量拉院墙的事儿。
满囤父子都帮着村里人盖过不少房屋,特别是满囤爹,木工活泥水活都做的机巧,所以每每村里有人建房,都会请他到场主持调度,算是刘家岙上得了场面的大把式!邱晨找上他们爷俩,也算是误打误撞找到了正主儿。
喝了口茶,用力地砸了砸嘴,品味了一下令人愉快的茶香,满囤爹开口道:“福儿他大舅哇,福儿家这地基当初福儿爷爷在的时候圈的地念儿阔亮,要是拉一圈院墙的话,就耗费大了。这么大一圈儿院墙拉起来,不是个小活儿啊!”
耗费稍大些,海棠拿不出来他们也可以帮衬帮衬,这回来,本就带了些银钱准备给海棠留下贴补贴补。如今看着海棠日子过得好,他们高兴,能够添上让她把院墙拉起来,也省的他们和家里老爹娘总惦记着。
邱晨一听说及花费,自然就不等杨树勇说话了,笑着接话道:“叔,这个我不懂,就劳烦您和满囤哥受累了,用什么料,用多少人,您就全权裁度着办吧。其他的我不管,您就告诉让我掏多少银子就行。”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仗着那天陪二魁媳妇去回春堂的时候,已经和陈掌柜约好了,明天就会过来运罗布麻。
这话一出,满囤爹都忍不住笑起来。老汉自觉受了尊重,虽然尽力克制却仍旧露出一丝得意来,笑眯眯道:“用度好算,你们先说说打算用什么材料拉院墙……是用石头打建脚上边用土坯,还是用石头建脚通体青砖砌……”
邱晨这回就不再插话了,直接将目光投向杨树勇和林旭。
林旭毕竟年纪小,没参与过这种大事。杨树勇稍稍一沉吟,见林旭不开口,也就不客气道:“既然让叔和满囤兄弟受回累,那就一次到位用青砖吧。而且,砌的高一些,就一丈高吧!叔,您给盘算盘算!”
满囤爹听她如此说,不由暗暗吸了口冷气,石头建脚青砖墙,还一丈高……这么大的院子整个拉起来,得多少银子啊!
啧啧,瞧人家这口气,还真硬实!
继而,满囤爹又感叹,人家老杨家这是来给闺女撑腰来了,这是让刘家岙的众人看看,别看林家升子不在了,他们却没撇了闺女不管。真要有人想动什么心思,请先掂量掂量老杨家同不同意!
惊也罢,叹也罢,都只是满囤爹心里想的。
表现在脸上,也不过是捧着茶杯沉吟了片刻,满囤爹就将用料用工逐项都核算出来,最后合计,用石头青砖拉一丈高的院墙,用料用工合算起来,统共需要十八两银钱。
杨树勇就道:“我赶车去的地方多,倒是认识清水镇的一家砖窑,别的活我干不了,拉砖的活儿就交给我吧!”
如今,林家院子里可是停了两套马车,运送拉砖的活儿自然不用请别人。满囤父子没有异议地答应下来,他们去找人工。
这件大事就算商量定了,满囤爹又和杨树勇商量开工的日期、时辰、乃至方位等等,听得邱晨一头雾水,心中奇异,却也知趣地保持着安静。最后,满囤爹和杨树勇商定,第二天由满囤爹去找东山的曲半仙给看日子时辰,以及院墙的起止走向,大门的方位等等有关风水习俗的事情。邱晨虽然有些不以为然,却没有出言反对。这就是这个世界普遍尊奉的习俗,她若是不想被人视为离经叛道,那就乖乖地闭紧嘴巴。
临出门,满囤爹又嘱咐道:“盖屋打墙都算大事,明儿你们还是去村里的村正和村老们家里说一声。等到最后起门楼的时候,还要请他们过来坐坐!”
杨树勇连声答应着:“这自然是应该的,多谢大叔提醒,明儿,我定让旭子领着福儿去给村里长辈们打招呼!”
农家每逢大事,妇人们是没有权利代表家庭出头的,尽管林旭和阿福都还未成年,眼下的林家,能够代表这个家庭的也只能是林旭,甚至是福儿,而不是海棠这个守寡的妇人!
商定了拉院墙,建马棚的事儿自然就要推后了,不然马棚子建起来后占地颇大,还会影响到拉院墙的工作。
晚上,邱晨带着两个孩子自然和大嫂周氏睡在正屋的大炕上,杨树勇和林旭去东厢房的炕上挤一夜。也幸好如此,否则林家根本没有多余的被褥给客人用。
躺在被窝里,邱晨将新做的大褥子暂作了被子,给大嫂周氏用,自己带着两个孩子仍旧盖了旧被子。一边轻拍着孩子哄他们入睡,邱晨和周氏一边儿夜话儿。
“大嫂,听我大哥的话,明天你们不回程,会不会耽误家里的事儿啊?”邱晨犹豫了一阵,仍旧决定问出来。
杨家靠的是赶大车拉货拉人赚钱过日子,杨树勇可是家里的一个车把式,更何况杨树勇两口子还赶了一辆马车过来。若不是想尽快赶回去,少耽误活儿,杨树勇夫妻又何必半夜贪黑赶路?杨家铺子虽然离刘家岙远,早饭后再启程赶路,一个白天的时间也完全可以到达的!
周氏隔着被子轻拍着阿福,轻笑着道:“你呀,晌午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当了娘改性子了,这会儿看来,还是和为闺女时一样嘛,还是这么爱替人操心。”
听着这话,邱晨有些暗暗的汗颜。她只是不想太拖累杨树勇夫妇罢了。换句话说,其实她还没有将这对夫妇当成自己的亲人,耽误人家太多,她会觉得过意不去,会觉得欠了人情。相信亲妹子对待亲哥哥应该不至于向她这样--见外!
咧咧嘴,露出一个微笑,邱晨以无声对有声。周氏倒也没在意。
仍旧轻轻地拍着阿福的脊背,轻言慢语道:“你就放心吧,你大哥心里有数,他要是觉得不行,自然不会勉强留下来。明儿有的是要你忙的,你还是别操心这些了,赶快睡吧!”
既然周氏如此说,邱晨也就不再勉强。若是她表现的太过见外,恐怕也会伤了杨树勇一片疼爱妹妹的心意。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儿,第二天一大早邱晨就醒了。
周氏睡在炕头,微微地侧着身子,睡态安详。两个孩子睡得把胳膊伸出了被子,小脸儿都染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同样睡得香甜酣沉。
邱晨轻手轻脚地慢慢起身、穿衣、下床。原本以为这样就不会吵到其他人了,却不想她刚刚穿了鞋,周氏就已经掀被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呃,对于时辰邱晨还是有些糊涂,连十二个时辰有时候还会弄混,更别提看天色辨时辰了。
没办法回答周氏的问题,邱晨干脆含混答道:“时间还早呢,嫂子再睡会儿吧!”
周氏哦了一声,却摇了摇头,伸手摸过自己的衣服穿起来:“不了,今天的事儿多着呢,我起来给你搭把手儿,可别出现什么遗漏!”
邱晨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却也感到被人体贴关怀的窝心,嘿嘿一笑道:“还是大嫂真心疼我!”
惹得周氏鼻子发酸,笑嗔了她一声,两个笑着出了屋。
简单洗漱之后,先生火烧水,又淘了米放进锅里蒸。人口多了,花样太丰盛做不来,没有花样则失于简慢,于是,邱晨想起那浓香丰富的炒饭,应该是这里的人很少或没有吃过的,早饭做炒饭,既有菜又有饭,一锅齐了。
咸肉切丁,鸡蛋打在盆子里,又切了一点点白菜丁儿,葱花姜末必不可少,又去炕头窗台上剪了一绺蒜苗切成末。这就算是今日蛋炒饭的配料了,稍显简单了些,不过味道应该很丰富了。
弄好这些,邱晨就去炒药棚子里查看成品的罗布麻。他们分装的罗布麻是一斤一小包,然后每条麻袋装三十个小包,也就是三十斤净重。这样一来就方便了计数,邱晨只要数一数就能得到准确的库存了。
经过七八天的忙碌,这一次一共出了四百八十六斤罗布麻。邱晨略略估算了一下,减去收购成本和人工费用,这一批货交出去,她应该能够有百余两的收益。
一百两银子……应该足够这一次建马棚加拉院墙的各种费用了。这会儿,邱晨心心念叨的就是,回春堂的收货车早点儿过来。不然,杨树勇去砖窑拉砖就耽误了。等她从炒药棚子里出来,杨树勇和林旭也都起了,洗漱过后,两人同样兴冲冲地牵了马匹外出遛马。
看到邱晨后,林旭叫大嫂,邱晨叫大哥,算是互相问候了,那哥俩乐呵呵地交谈着出了门。
邱晨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林旭本来就爱马成痴,如今有了杨树勇这个经验丰富的养马好手在,自然会兴奋不已的。而杨树勇能够受到一个读书人如此崇拜,想必也会得意非常,这两人也算是意气相投了。
进了屋,锅里的米饭已经蒸好,邱晨就拿出来晾着,然后把屋里的两只小懒猫叫起来,用热水洗漱了。再回来刷好锅,开始炒饭。
干煸肉丁,炒出肥肉里的油脂来,放入葱段姜末翻炒后,加白菜丁儿,稍稍煸炒片刻,即可加入米饭炒制,米饭炒制接近尾声时,浇上蛋液,均匀翻炒,让每一粒米的表面都挂上一层金黄的蛋液,然后点入香油,放入青翠的蒜苗沫儿,一锅色彩丰富,香味浓郁的炒饭就大功告成了。
把炒饭盛入一只大陶盆。邱晨借着油锅加入水,打了个蛋花儿汤,一饭一汤,再加个两个小咸菜碟儿,简单却美味的早饭就可以上桌了。
这边饭菜做好,杨树勇和林旭却还没见人影儿。邱晨到屋门口去张望了一回,也没看到,再回头阿福阿满正像两只小馋猫,凑在盛炒饭的盆子上吸着小鼻子闻香味儿呐。
这副样子,简直让邱晨有些哭笑不得。好在她现在是他们的亲妈,要不然,还以为怎么虐待他们了。
周氏也在旁边看的呵呵地笑,拿了两只碗,给两个孩子一人盛了小半下,让他们先吃。邱晨也只是笑笑,却并没阻拦。
还好,没多大会儿,杨树勇和林旭就回来了,一家人团坐吃饭,邱晨的蛋炒饭自然受到了全家的一致好评。杨树勇一人吃了三大碗,连林旭都吃了两碗。
杨树勇第三碗米饭吃完,一放饭碗哈哈笑道:“没想到海棠做饭的手艺这么好了,这饭炒的太香了,比你大嫂强多了。她还从没做过一回这么香的饭呢!”
这话一落,周氏就狠狠地剜了自己丈夫一眼。
邱晨也笑起来,道:“大哥这话说得,我可不敢承认。我大嫂做的饭菜才叫真好吃,我到现在还经常想起来呢!”
村里人的饭食常年不见肉星儿,大米也极少吃,黑面馒头腌菜疙瘩和肉末蛋炒饭怎么比?根本没有可比性,这根本不是厨艺好坏的问题嘛!还好,听邱晨这么一说,杨树勇也醒悟过来,也嘿嘿笑道:“也是,你大嫂擀饼擀面条都是一绝,在咱们杨家铺子都没人比得上她。”
周氏刚刚的不虞在小姑和丈夫同声赞扬下早就不见了,反而露出一脸的羞赧之色来,再次瞪了瞪杨树勇,快手快脚地收拾了空碗筷出了屋。剩下邱晨和杨树勇兄妹相视而笑。
邱晨从杨树勇口中得知,那座砖窑在清水镇东南,距离刘家岙差不多有二十里路。吃罢早饭去,正好能够中午返回来,下午还可以再拉一趟。杨树勇还说,早起些,一天能运三趟……不过,这话一提就被邱晨否了。自家工程不等砖急用,没必要那么赶活儿,人累马乏的,累出个好歹来,不值当!
略一沉吟,邱晨拍板道:“装上药,咱们顺便给镇上的药铺送了去,接着去砖窑拉砖。”
装药材的麻袋包体大质轻,两辆马车同时装十多个麻袋包还是很轻松地。邱晨去叫了二魁过来,由他赶一辆车。很快,马车装好,邱晨将家里的事务都交给兰英照管,就和周氏一起,带了阿福阿满,一起上了马车,马蹄哒哒,出发了。
栗红马儿脚力极好,拉着几麻袋药材和几口人,速度仍旧快而平稳。杨树勇带来的马儿虽然血统不够名贵,却是调理的极听话乖顺,拉起车来同样很快,两辆马车想跟着,不到半个时辰,就进了清水镇。
农家饭早,这会儿也不过辰初时分,相当于现代的早上七点。一路走过来,街道两旁的铺子大都刚刚卸门板准备开门营业。
回春堂自然也不例外。陈掌柜还未到,两个提前一步开门的小伙计看都邱晨都是一脸惊讶。那个曾经蒙邱晨相助过一次的小伙计,名字唤作蔡二牛的,很快反应过来,笑呵呵地迎上来。
“林娘子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这还拉了药来……昨儿还听陈掌柜安排,过了晌午就去你家运货呢!”蔡二牛笑着接过邱晨怀里的阿满,亲亲热热领着邱晨母子往里走。
“我要去砖窑运砖,正好路过,就把药捎过来,省的你们再派车马的去,再者我们家里人都出来了,大半天的家里也没人交货。”
邱晨暗道庆幸,也招呼杨树勇夫妇和二魁停好车进来稍坐。她送货过来可是为了能拿到现银的,不等陈掌柜来,这俩小伙计可没办法给她付账!
好在,邱晨几人进门之后,没用多久赵先生、陈掌柜和蒋正就先后来了,看到邱晨送货上门,陈掌柜略有意外,却也很高兴。毕竟他这边人手有限,去刘家岙运药材要派人派车的,他这边还是挺紧张的。
因为邱晨送的罗布麻都是分装好的,核对数量快捷方便,不过盏茶功夫,四百多斤罗布麻就验收入了库。陈掌柜也爽快地拿了银子付账,一共一百四十五两八钱银子。这次邱晨仍旧只要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剩下的则全部要的现银,以备买东西用着方便。
辞过回春堂众人,邱晨一行离了回春堂,邱晨就拿了两锭十两的银子交给杨树勇。
杨树勇却道:“妹子,原本爹娘让我给你送来五两银子,遇上拉砖的事儿,我也就不给你现银了。拉砖大概需要十两左右,我就把那五两添上,你再给我五两就够了。”
五两对于杨家来说,绝对是不小的一笔钱了,能够拿来给她这个出嫁女,别说哥哥,连大嫂周氏都没表现出什么不虞之色,可见老杨家对海棠是真心疼。
这么真挚的血缘亲情生硬拒绝肯定是不行的,邱晨略一沉吟,笑道:“大哥,虽说价格算计不错,但出门在外的多有不便,还是多带些银钱妥当。万一有什么变故,比如涨价什么的,也能从容应对。”
说着,就把两锭银子塞进杨树勇的手里,转而笑道:“刚刚从家里走得匆忙,也忘了带些干粮。若是晌午赶不回来,你和二魁可别饿着肚子,找个干净的饭铺子吃饭哈!”
“行啦,我知道了!”杨树勇愉快地答应着。在一个街口把邱晨、周氏和两个孩子放下,鞭子一甩,极潇洒地玩了个鞭花儿,发出一声脆响,马蹄哒哒,两辆马车就相跟着穿过清水镇,直奔砖窑而去。
他们这一行是计议好的,邱晨和周氏带着两个孩子在清水镇下车,然后购买工程开工后所需之物。主要是管工饭所需的各种食材。
邱晨则盘算着,除了各种食材外,还要买一只沐浴用的浴桶,还要买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以后家里来个人也好有处坐,不至于男女老少都得往炕上挤。还有碗筷盘子之类的餐具也要添加一些……盘算下来,竟是不老少东西。
出门早,逛街的时间比较充裕,邱晨和周氏就带着两个孩子慢慢地逛过来。
周氏是个标准的农村妇人,别看自家就是赶大车的,却也极少出门,像这样悠闲地逛街购物更是生平第一次。继而看着邱晨一样样眼睛都不眨地购买那些在她看来都算得上是奢侈品的东西,也暗暗咋舌。果然,小姑子是真的过有了。
清水镇的店铺都集中在一条主街上,东西也远没有现代那么丰富,任你有多强烈的购物欲望,也没有多少东西让你花钱,所以,一趟子下来,也就花了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买全了。无非就是米面素油、猪肉、蔬菜,两套桌椅,都是方桌搭配四只高背椅,还有六条长凳。
让邱晨比较高兴地是,因为来得早,卖肉的摊子刚刚摆开,猪头猪下水的特别全,邱晨就把两套猪头、猪蹄、猪下水的都包了。肉贩见她买的多,很高兴地搭了两套猪骨和两盆猪血,倒也算是个小小的意外之喜。有了这些猪血猪骨,邱晨又能做出不少好菜来。
这一通买下来,也不过一个时辰,看看天色,到杨树勇两人拉砖回来,至少也得一个时辰。于是,将这些粮米肉菜桌椅板凳让卖家帮忙送到回春堂后院暂存,邱晨就和周氏领着两个孩子,开始了真正悠闲地逛街。
需要采买的都妥当了,一行人也没了压力,逛起街来自然犹如闲庭信步,两个孩子也活泛起来,四下里寻摸着新奇的事物,每每看到孩子们对某事某物感兴趣,邱晨也就任他们拉着自己去看一会儿。经过大盛魁点心铺的时候,邱晨给孩子们买了一包蜜三刀,美味的甜点一放进嘴巴里,两个孩子也就安稳了。
一手领了阿满,一手拎了几包点心。邱晨和周氏聊着天,慢悠悠地走着。经过布庄的时候,拐进去买了五匹青色细棉布,秋香色的细棉布一匹,檀色的细棉布两匹,让布庄伙计包了,同样送到回春堂去。
然后,只拎了那几包点心,慢悠悠地逛荡过去,最后停在曾经吃过一次面的面馆。
逛了一个半时辰,两个孩子明显蔫了,周氏也露出了疲惫之色,邱晨带着三人跨了进去。这个时间,早饭过了,午饭还稍早,面馆里很清静,只有一个小伙计在打扫桌椅板凳。
看到邱晨一行进门,小伙计赶忙笑着迎了上来,将四人引到一张桌子上。邱晨要了四份馄饨,周氏一路走过来虽看到了邱晨花钱如流水,这会儿听到一碗馄饨十文钱,还是不舍得,连连阻止,却被邱晨忽略了。
很快四只大大的碗盛了一颗颗皮薄馅儿大的馄饨端上,这里没有紫菜虾皮儿,只放了零星的青蒜末儿和几滴香油,倒也清爽。
邱晨舀了馄饨吹冷了喂给阿满,一边儿和周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嫂,俊文也十六岁了,你们打算让他还跟着大哥赶车么?”杨俊文是海棠大哥的大儿子,下边还有两个儿子俊书俊言,分别是十一岁和七岁。
搞运输不是不挣钱,现代搞货运可是很来钱的行当。可像杨家这样仅仅是挂靠在大车店里,给人家拉趟货拉趟人的,充其量也就赚个辛苦钱了。若是仍旧愿意守着赶车的手艺,那也的想办法自己开拓运货的路子,单独接单子,开自己的物流公司才成。
提起自己的大儿子,周氏也不无忧心,轻轻叹了口气道:“咱们家就两辆车,你大哥二哥一人一辆。俊文虽说从小摆弄车马的,但也不能让他去赶车,让你大哥闲下来吧!这不,前些日子,我和你大哥商议着,想把他送到县城里去做个学徒,学点儿手艺,也能谋口饭吃。”
学徒?邱晨微微皱了皱眉,她可不觉得学徒是个好出路。别说跟了刻薄狠毒的东家会饱受欺凌,就是心肠慈悲的东家,也至少要白干三年,才能转为小伙计。小伙计想要出头,唯有做掌柜,不然,每个月不过几百文工钱。可那么多小伙计,能够升任掌柜的毕竟是极少数。更何况杨俊文已经十六岁了,这个年龄在村里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才开始当学徒,实在是有些晚了。
默然琢磨了好一会儿,邱晨还是没提让侄子过来帮她。不是她养不起一个孩子,只不过,她对杨家、对那个未谋面的孩子了解太少,万一性格乖戾,不服管教,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思忖过后,邱晨开口道:“大嫂,你看我这边又是搭马棚又是拉院墙的,得忙乎十来天。又不能把你和我哥留在我这里,不若,你们回去后和俊文商议一下,让他过来给我帮几天忙,跑跑镇上,买个菜什么的。”
周氏这回没有迟疑,笑着立刻答应下来:“还商量啥,回去一说,他一准儿愿意。我和你哥来的时候,那几个淘小子,连你二哥那屋的小俊礼,还没离了地皮儿,就跳哒着要跟来,幸好是夜里起来赶路,不然还不知怎么闹腾呢!”
想想一大群淘小子嚷嚷的热闹劲儿,邱晨也笑:“俊礼太小,我这会儿照顾不来,难免疏忽。其他的几个,只要家里没活儿,都让他们来。”
俊文已经十六岁了,也就罢了,大哥家的次子俊书十一岁,幼子七岁,还有二哥的长子俊章八岁,可都是应该读书的年纪。让他们过来跟着林升熟悉熟悉,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两个读书的苗子。要想真正的出人头地,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读书识字学知识,才是正途!
即使当个铺子掌柜,也得识字会算账不是!
就邱晨目前的发展趋势,林家缺的就是人气,若是几个侄子品性不错,又好学上进,她不在乎多花几两银子供他们上学。若是,有自家几个侄子住过来,林家即刻就能在刘家岙一改弱势。再也没人敢轻易生什么觊觎之心。
周氏一听邱晨如此说,心里自然欢喜,嘴上却难免客套几句。两人说说笑笑的,一碗馄饨吃完,也过了一刻多钟,估摸着杨树勇和二魁应该往回赶了,邱晨就付了帐,带着周氏和两个孩子准备去回春堂。
走到半路,邱晨才一拍脑袋,大呼道:“哎呀,忘了买酒了,真是的……”
周氏一听也有些急,村里人管饭,中午也还罢了,晚饭可是要上酒的,哪怕只是五文钱一斤的劣酒,没有却会被人说道。
清水镇并没有专业的酒坊,杂货店和酒楼都有酒卖,但酒楼卖的酒品质好,价格自然也就高。想了想,邱晨还是直奔留仙楼。那边毕竟有刘金才在,不图省钱,图个货真价实。
有熟人好办事,古往今来都是这个理儿。邱晨去了留仙楼,和刘金才一说,二话没说,刘金才就让活计去后边的库房搬了四坛酒过来。四十斤酒,四两银,邱晨自觉也不贵。四坛酒自然暂时放在留仙楼,等马车来了,绕个路就带上了。
这回算是准备齐全了。邱晨又和周氏数叨了一番,确定没有遗漏,这才辞过刘金才,准备回春堂。
阿满走了一上午,小短腿都走酸了,这会儿就搂着邱晨的腿撒娇,不肯自己走路。邱晨好笑又可怜,在小丫头的脑门儿上敲了一记,也就把她抱在了怀里。然后一手抱着阿满,一手牵着阿福,和周氏谈笑着,一步步慢慢走远。
邱晨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还未到饭时的时候,留仙楼上的一个雅间里,却已经坐了一桌客人。几个锦衣戴冠的年轻公子,各个风姿翩然,云亭俊秀。
正是邱晨在回春堂没见到的廖文清,与他坐在一起的秦铮仍然是一身青色衣袍,同样的另一个傲娇男也仍旧穿了一身暖色衣衫,不过是由绯色换成了绛红。
三位公子围桌而坐,也不用各自的小厮伺候,三个年龄差不多的小厮就退到窗子旁侍立,等候吩咐。不过闲来无聊的时候,十来岁的他们也禁不住会将头转一下,从窗户中往下看看街上来往的人流车马,也能有助他们抵御那边桌上酒菜香气的吸引力。
廖文清举了酒杯向秦铮和唐文庸,道:“二位此次来到清水镇,文清虽日日与君相对,仍觉时日匆匆,肺腑之词十之未尽七八,奈何二位军务在身不能多盘桓几日,又深恨自身百无一用,文武皆不成用……唉,在此,文清也只能仅以此杯中之物,敬二位,祝二位功勋卓著,捷报频传。”
秦铮和唐文庸自然举杯应和,三人都是举杯一仰而尽,酒入口,未及落喉,那边儿唐文庸的小厮安辔猛地一嗓子喊出来:“泼妇!”
廖文清和唐文庸同时被口中酒液呛住,猛烈地咳嗽起来。即使沉稳端肃如秦铮,也被这一嗓子惊了一怔之后,才将口中酒咽下,转眼脸色就愈发冷了一层。
唐文庸比较廖文清呛得更狠,咳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安辔那一嗓子喊出来,也立即知道自己闯祸了,赶忙跑过来又是给自家公子拍背,又是端茶递水的一通殷勤,只希望公子看他态度好的份儿上减免了责罚。
唐文庸接了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这才真正平复下来,抬手在安辔额头上狠狠地敲了一记,斥道:“总是毛毛撞撞的,若再如此,你干脆回府里去吧!”
小厮犯错,挨骂挨打都还有改过重得主子赏识的一天,若是被撵回府里,那可就是彻底的被主子厌弃了,被撵回去的小厮奴才,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人重用,甚至被家主怒了的话打死发卖不过一句话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