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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碰巧给章晓茹家送液化气,屠飞差不多已经将这位影响他两世人生的少女抛之脑后了,却不知道自己被逮捕,然后被一中开除,最后传出将会被判刑的消息,一次次将眼前这位少女柔弱的心灵绞得粉碎。
章晓茹不但怪自己害了屠飞,更恨自己当时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对屠飞说。屠飞那天转身离去时,因感叹被命运无情捉弄而无意中露出自嘲的神态,却让章晓茹误以为是在嘲笑她忘恩负义,犹如一把尖刀狠狠插在她心里。这三个月她完全是在深深的愧疚中熬过来的,此时亲眼看到曾是中考状元的屠飞从事如此低贱的工作,她积蓄已久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面对泪流满面,不停说对不起的章晓茹,屠飞有点不知所措,想溜之大吉却又觉得太不负责任,毕竟这女孩子是被他的出现“害”哭的。
章晓茹的母亲苏颖听说眼前这位少年就是当初救下自己女儿的屠飞,又是意外又是惊喜。那天她得知女儿在学校被欺负,气愤得跑去市一中要求学校严肃处理黄学勤等人,但得到的却是救了自己女儿的屠飞被学校开除、被公安逮捕的消息。当了解到黄学勤的背景以及他以前在学校犯下的恶行,苏颖越想越怕,虽说黄学勤还在医院,她仍然让女儿转去别的学校读书,同时对救了女儿的屠飞更加感激。她曾试着花钱托关系,想要保一保屠飞,可是黄学勤的父亲是政法委书记,政法系统里有谁敢帮她,何况屠飞确实将黄学勤打伤了。
这时候苏颖哪肯放走屠飞,含着眼泪将他拉到客厅坐下,手忙脚乱的给他拿饮料削水果,要他留下来吃晚饭。屠飞推辞了几句丝毫不起作用,只得答应留下来,见赵勇刚好上来找他,便让赵勇拿了苏颖家换下来空气罐先回服务社。
苏颖让女儿招待屠飞,自己去厨房做饭,章晓茹忍住眼泪,拿起茶几上那罐健力宝递到屠飞面前,说道:“你喝汽水吧。”屠飞从她哭哑的声音中听出些许乞求的意味,忙接过汽水喝了一口。
章晓茹低下头道:“对不起,那天我……我……”娇巧的俏鼻皱了皱,又要哭了。
屠飞忙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啊,别哭好吗?那天的事怎么能怪你呢……”他上一世也接触过一些女人,但大多是在社交场合,而且那些女人基本都主动对他卖弄风情,交流起来毫不费力,哄女孩子别哭还是第一次,不免有点笨拙。
章晓茹摇了摇头,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哽咽道:“我知道你心里怪我的,那天我都没对你说一声谢谢,对不起……”屠飞苦笑道:“我真的没怪你……”章晓茹仍是摇头,道:“你不要骗我,我看得出来。”屠飞有种没处说理的感觉,只得商量道:“要不你现在对我说声谢谢,我就不怪你了,你看行不行?”
章晓茹点了点头,说道:“谢谢!”顿了顿,又说道:“你怪我也没关系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也不会做这……”苏颖在厨房里喊道:“晓茹,过来帮妈妈一下。”章晓茹抹了一把眼泪,起身走进厨房。苏颖凑到她耳边轻声斥道:“你真不懂事,哪壶不开提哪壶,提他现在的工作干嘛?你这不是伤人家自尊吗?放心吧,妈妈会想办法帮他的,去找些开心的事聊。”
章晓茹微微一怔,羞愧的“哦”了一声,又回到客厅陪在屠飞身旁,可是她此刻哪有什么开心的事可聊,唯一让她感觉高兴的就是看到屠飞仍然自由,没有如传言中说的那样被判了刑,可总不能说“你原来没进监狱啊?”这种话,一时间俏脸憋得通红,气氛反而更尴尬了。
屠飞毕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坐了一会也就适应了,主动找话题道:“我听同学们说你转校了,现在在哪所学校读书?”
章晓茹不知道屠飞已经回一中读书,觉得这话题似乎也会让他伤心,但不回答又怕他误会,犹豫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师大附中……”声音轻得就如蚊子一般。屠飞道:“哦,也是好学校,离你家也更近一点。”章晓茹看了屠飞一眼,见他没什么异样,鼓起勇气问道:“你还想回学校去读书吗?”屠飞随口答道:“读书嘛,读的是书,只要有书就行,不一定要回学校的。”
章晓茹闻言后清澈的眼眸顿时一亮,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使劲的点了下头。
苏颖的厨艺很有几分专业人士的水平,不一会就摆满了整桌菜肴,有鱼有虾有肉,也有清淡的素菜和汤,色泽鲜艳、香气怡人,仅仅是用眼睛看、用鼻子闻,就已经让人心动难耐,食欲大开。吃饭时母女俩十分默契,几乎什么事都不谈,一个使劲给屠飞夹菜,另一个破涕为笑看着他吃。
屠飞深谙人情世故,精通察言观色,看得出自己吃得越多,这母女俩就越欢喜,再说平日里他都是与服务社的职工们一同在大锅里勺饭,大盆里盛菜,虽也有鱼有肉,但滋味实在无法与面前的菜肴相提并论,也就不再客气,放开肚子狼吞虎咽,看得母女俩又是高兴又感心酸。不过苏颖做得实在太多,估计将冰箱里预备一星期的菜全都做了,最后屠飞实在吃不下,不得不伸手挡住她的筷子,开口乞饶。
饭后屠飞稍坐了一会,起身告辞,苏颖道:“稍等一会,阿姨也要去店里工作了,一起出去吧。”不等屠飞答应,就进房间换衣服去了。
章晓茹起身收拾桌子,屠飞想要帮忙,被坚决阻止。他刚才剥虾手上沾了不少调料,虽然用纸巾擦过了,仍有一股醋的味道,便走进卫生间洗手。章晓茹伸过脑袋道:“那块粉红的毛巾是我的。”屠飞下意识道:“哦,我没碰过。”章晓茹俏脸一红,嗔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用我的……可以用那块粉红色的毛巾。”说完脑袋就缩了回去。
屠飞看了看数月苦干磨出许多茧子的双手,再看看那块洁净纤柔的粉红毛巾,实在不忍心去糟践,往衣服上擦了擦,走出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