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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紫明宫倒没有想象中那样阴森,雕栏画栋,曲折富丽,曲水流觞,更有莺莺燕燕如花美眷穿梭其间。谢天意住在魔君疏邪给安排的小别院里,平日少有人打扰,倒也挺清净惬意的。只是可惜了那具千年桃木做的肉身,被疏邪用一团黑火烧成了灰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回龙居山,到那时再腆着脸问问师父他老人家可还有剩余的桃木好了。这具肉身她用了挺长段时间,现在突然恢复成从前的鬼身状态,其实很是有些不适应。菱花镜铜镜都排不上用场,连着那些看起来分外可口的吃食,也只能闻闻味道来过过瘾了。
疏邪倒是每天必定要来她这小院里坐上一回。那双浅色瞳仁映出来的笑意漫不经心,纤纤细指捏了她下巴道:“这般好的颜色,怕是天上地下都难再找出第二个了。所以说啊……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谢天意狠狠拍掉这只咸猪手:“和你无关。”
男子反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暧昧摩挲:“如何无关?你我都已快成亲,为夫想知道你的一些过往,怕是不为过吧。”
是的。魔宫各处已经开始张灯结彩挂起喜绸。只等三月三,魔君迎娶新夫人。
那日他拿玄元的性命威胁,她无计可施,只能暂且应下。原以为还有段时间可以筹谋如何逃出去,却不想这个娘娘腔魔君是色中饿鬼,明明已经有了好些个容貌都极出众的姬妾,却仍不知满足。单方面定下婚期,且时间就在半个月后,真是仓促得很。
魔宫就像是个巨大迷宫,里头的各色摆设景物随时都会变幻位置和形状,这些日子她也曾经偷偷溜出去过几次,最后都是以迷路结束。那些宫娥大概也是看透了她的意图,却也不戳破,只笑吟吟引着她回来别院里。
整个天地分为人神魔三界,三界各行其事,互不干扰。大概就是因为她现在身处魔域中,所以无论怎么召唤小月老都不见回应。师父师兄他们还是血肉之躯,要闯入魔域来简直毫无胜算可言。想到前路一片黑暗,谢天意不由心烦气躁,在床上胡乱翻腾着。随侍在侧的小宫娥一脸青涩样,大概进宫来还没多久,做起事情总是反应慢了半拍。这时她推开房门急吼吼冲进来,结结巴巴道:“越姬和柔姬来了……姑娘你快……”这话还没说完,旁边身来一只涂了浓艳蔻丹的柔夷,状似轻轻推了一把,那小宫娥就歪着头撞上门框去了。两只容颜娇丽的鬼魅巧笑倩兮出现在入口处,半掩了唇,眼神探究,把谢天意从头到尾扫描了个遍。
女子周身泛着莹莹柔光,流云墨发逶迤倾散,五官精绝,虽未施半分粉黛,却自成一派容华气度。且刚才在床榻上一番折腾后,发丝略有些凌乱,衣襟也是微敞开,瞧着另有一番别样风情。
俩鬼姬对视一眼,见了这等容色,心下都已了然。当下把板着的脸色放柔缓了几分,向谢天意笑道:“妹妹喜事将近,姐姐现在这里给妹妹道喜了。以后咱们便都是一家人,妹妹若觉得无聊,随时来我们别院,咱们一起谈心玩耍,岂不快活?”
眼前的女子姿容出色,以后定然多得君上宠爱。先拉拢了她,往后的日子肯定能顺心许多。
谢天意眨眨眼睛,换上诚恳笑脸,拉住两位鬼姬的手道:“妹妹其实也正觉得无聊得很。姐姐既然如此说,那妹妹就不客气啦。咱们以后一处玩耍,定然得趣得多。”
此后她果然常常去两位鬼姬居住的别院玩耍。有这两位向导领着,谢天意暗自记下魔宫里的大概路线。每月十五宫门都会打开约半盏茶的光景,她只需再拖延些时日,然后瞅准时机即可逃出魔域。
三月一。离着婚期只剩两天。谢天意破天荒地去了大殿找疏邪。彼时殿中丝竹之声靡靡,舞姬身姿妖娆,疏邪坐在当中,执一杯酒独饮。见白袍女子突兀出现,疏邪微抬了下颌,唇角勾起薄笑,邪魅又张扬:“夫人怎么来了此处?莫不是晓得为夫独饮乏闷,特地来作陪同饮的?”谢天意站在殿门外,垂了眼睛只不出声。疏邪解意,挥手屏退了乐师舞姬,起身缓缓走向她:“果然是有事情才来的。”
男子散发赤足,粉桃似的艳色唇瓣,衬得一张脸更是雌雄难辨。谢天意瞄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去,强定了心神,说明来意:“自古来嫁娶都是要三媒六聘的。你要是真心娶我,便要拿出聘礼来。”
她神情倒还坦然。疏邪视线下移,看她手指交缠,有一下每一下抠着指甲盖,不由地微扬了眉宇。当下也不戳破,只似笑非笑看着她:“我自然是真心的。只不知你说的聘礼是何物?”
“你先头把我的肉身给烧了。现在你需得还一具新的给我。”男子长发轻拂过她脸畔,谢天意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些,“这副鬼身看着虽好,使用起来却多许多不周到的地方。你要是真心为我好,想跟我成亲过日子,就去给我寻个妥帖的肉身来。”
疏邪轻笑:“这有何难。只要夫人想要的,为夫都能为你寻来。”说着俯身过来,在她颊边浅吻了一下。感觉到女子全身瞬间僵硬,双掌更是紧握成拳,他闭上眼睛,伸了右臂揽住她腰肢,炙热气息痒痒挠着她耳畔:“夫人这般神情,当真勾人得很。为夫真想就地要了你呢。”
这些日子他常来别院骚扰她,言行都放荡暧昧,却也是点到即止,总算是没违了君子之道。谢天意见目的已达,懒得再和他掰扯,当即挣脱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顺着来路走远了。
疏邪离了魔宫好几日,婚期自然也顺延了日子。谢天意一边暗自数着宫门打开的日子,一边期待魔君不要那么早回来。心惊肉跳地等到十四日,只剩一天她就能逃离这里。疏邪却好死不死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