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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母亲……而是因他。
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主因是他。
对方用一种不为所知的方式,密切地关注着他的所作所为,但要说这是种变态的掌控欲又太过了,对方只是不肯叫他脱离自己的视野,也不愿意揭示那不能现世的答案给他,却并不介意他在这世界里所做的一切,也不管他的最终目的。
希瑞尔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暗地里莫名其妙的相处方式中,并没有吃亏,甚至受到更多的,应该是帮助。他想追查的事物,对方从未正面阻拦,只是更深地隐藏去那些他未发现的线索;他想达成的目标,对方也不曾干预,甚至还会在顺路可行又不暴露自己存在的前提下予以援手。对方看着他在这不归路上挣扎,却近乎放任地由着他继续走,究竟是对他的容忍已经突破了底限,还是超乎常人的自信着他不会彻底脱离控制?
希瑞尔仔细思考两人之间所有交集的时候,才发现,如之前所想的,这个人真的是在以一种对他无害的方式存在,只不过会对任何会威胁到他生存的因素都报以敌视。
比如说随时都有可能跃出安全距离的奥萝拉——希瑞尔从未想过但并不意味在别人眼中,这种牵系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关联会很稳定——对方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对奥萝拉产生有别其他的情愫,但曾有过克劳瑞丝的存在,显然对方并不是在忌惮这一点,触动对方神经的大概是奥萝拉正在牵扯进一张更复杂、更特殊的网络,这张网络彻底成形后对希瑞尔会造成极大的麻烦,所以对方想要试探她的价值以及在希瑞尔心中真正的地位,以确定是否可以将这个女孩所代表的那张网络从他身边撕扯开。
比如说,身份是个□□且并不能确定前路的尤利西斯。对他们这类人来说,战争并不可怕,甚至哪怕主导血火与战争的经历也不是没有,可若是生死挚友是其中一方的当事人……对于智者来说,任何陷进情感纠葛中的理智都会演变成一场无可预料的灾难。巴斯克人的斗争是自古绵延至今的记忆,是刻进骨髓中的基因,而尤利西斯所作出的任何决定,都有可能带着希瑞尔一起踏入万劫不复之境。对方大概是碍于某些原因,并不能直接对尤利西斯出手,但借助安娜之口将一这份隐秘透露给希瑞尔的举动,显然预示着对方并不会放任不管。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无欲无求如此保护着一个陌生人的人吗?
然而对方说,不是因他的母亲,也不是因别的什么,而是因为他自己。也就是说,对方的所作所为,不是出于某些人无法拒绝的拜托,而仅仅是因为希瑞尔自己身上某点自己也不知道的价值,为对方所看重。
有些人,可以说谎,但是骄傲到会连说谎都不屑,对方无疑也是这样的人。对方若是不想说,会保持沉默,或者直接开口说抱歉,甚至连误导他都不想更不必说谎言。
希瑞尔敢肯定自己幼年从未见过这个人,更不用提与他发生过什么会导致对方做这些事的经历,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想不到对方的身份,猜不透对方的因由,恼起来的时候甚至会抓狂,可出乎意料,他的心境竟是意外平和的。
憎厌与怨恼是基于一举一动都被窥视的愤岔,就像大草原上被侵犯领地的猛兽般,习惯于掌控一切却发现自己一直被一个无处不在的阴影笼罩,怎么可能坦然接受。
可是叫他知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清楚他为之努力的根由,明白他对他所珍爱的人付出所有的情感,了解当年所发生的一切或者说还亲身参与——可以叫他毫无忌惮地宣泄所有不能为人所知的痛苦与压力,也不会计较他所施与的所有负面情绪……希瑞尔自己也会心怵,甚至不愿承认,可他竟是信任对方的。
希瑞尔把这些秘密藏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至今除了灰鹞隐约窥探到一点事实外,不曾向任何人袒露过内心。在不能确信自己已经逃过所谓的宿命、永无后顾之忧前,他对整个世界都会毫无信任感,可是所有的防备却都挡不住这样一个人。
穷究所有,希瑞尔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克制不住的亲近,那叫对方至今不敢暴露身份甚至不敢出现在他身边的原因,若非有更值得忌惮的对象在,叫对方甘愿隐忍与阴影中远离希瑞尔的世界——那就是他觉得,自己也会威胁到希瑞尔。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怨恼抵得过莫名其妙的愧歉吗?
希瑞尔毫不怀疑,对方身上背负的东西一点都不比自己少,或许,还要更多。
有时候,知道更多的人,反而更痛苦,可痛苦挡不住希瑞尔想揭破一切的决心。
*
门开着,瑟罗屈指敲了敲门,然后端着今天的药走进房间。
早上的阳光透过窗户洋洋洒洒充盈满屋,连空气中悬浮的那些微小粉尘都被清晰穿透,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上的人十指交叉,弯着腰仰面对着窗,白色的病号服衬着苍白的肌肤,纯澈与禁欲交融得毫无违和,叫他看上去干净得像是要融化在这光色中一样。
纵然见惯美色的瑟罗都忍不住心脏一跳,有几不可见的停顿,然后走上前:“早安。”
平静寂冷像是没有波纹的水面般的眼睛转过来,对着她,因为失明而没有焦距与神采,反倒更加清澈,连阳光都像是能直直照进至深处。
“早。”礼节性地回了她一个词。声音冷淡而平缓,也如他的外貌般清澈动人。
瑟罗闭了闭眼睛,确信眼底不自觉的暴戾与危险性已经褪下去了,才笑着睁开眼睛。太美好的东西总是叫人忍不住起凌虐破坏的心,光是会灼伤人的,触碰不了的东西果然还是远远看着比较好。
瑟罗例行给希瑞尔讲了他身体的情况。近距离爆炸中被震伤的地方基本痊愈,颅内压迫视觉神经的血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看ct照神经一切正常,想来恢复视力日子不久了。
希瑞尔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吃药。
被牵引着走到户外放风的时候,坐在长椅上发了会呆,顺便根据已知细节计算了时间线。
那个人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与希瑞尔的年龄差距最多不会超过十岁,也就是说,他出生时,对方也还是个孩子。希瑞尔是真的想不通那人是怎么参与进当年的事件中的,也死活猜不出他会扮演什么角色,但如果以当年母亲被迫留在洛桑尼克待产的时间为原点,对方有可能会真正参与的时间只能是正方向上的某个点——鉴于他说,一切的主因是希瑞尔。
那么,或许可以猜,正是公爵夫人在洛桑尼克疗度过了将近五个月的孕期时,那个人与母亲有了交集。然后就是由于这时的某些原因,来自意大利的势力才会选择将洛桑尼克买下?希瑞尔可是清晰地记得,当时听那疗养院的人言道,洛桑尼克是在近二十年前被人买下的,说明对方并非是后来想掩饰痕迹才这样做,而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想到这里,希瑞尔觉得该困惑的事物是自己——他身上究竟存在着什么,值得对方做这些?
其后呢,他在白色城堡长大,还年幼之时被带进温莎王庭,他们也不可能有交集,而且他天生免疫催眠这类东西,记忆绝对不可能被动手脚。
……承认吧,那个人既然敢出现在他面前,就代表希瑞尔绝对追查不到自己的身份所在。
灰道评议会关键组织,意大利的托纳雷特……甚至是英雀廷、玫兰这些产业,绝对是个入手点,但就算知道这是条线索,希瑞尔也没办法就此往下探查。那个人很清楚,他在忌惮的,同样会成为希瑞尔所忌惮的——即使希瑞尔其实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希瑞尔确实忌惮。他确实不敢。
希瑞尔纠结折磨自己的时候,远在码头的人被麻烦找上了门。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姿高大而挺拔,金褐色的短发向后梳起,深蓝色的眼瞳神秘而深邃,幽谧得连一丝光都透不过去,即使是在这样温热的天气里,手上依然被手套罩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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