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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宫门,穿过影壁,先是一道花厅,左右各一间耳房,后头才是正堂,然而那赵美人不在正堂内躺着,也不在花厅内呆着,而是两条腿一伸,在堂前的台阶上坐着,目光呆滞的盯着地上,姿势甚是不雅。蕊乔一行人走近了才听到她说:“怎么没有影子呢?我的影子去了哪里?”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地上戳来戳去,没多久急的大哭起来,“我的影子,呜哇,我的影子去哪儿了?一定是鬼把我的影子吃掉了。”
芸舒听到声音急急忙忙的从耳房内跑了出来,衣服也没穿整齐,头发也有些凌乱,貌似是刚躺下去没多久,眼睛底下还有两跎黑黑的乌青块儿,想来是被赵美人折磨的不轻。
芸舒一见这么多人都来了顿时有点懵,旋即反应过来道:“奴婢见过如贵人娘娘,不知娘娘驾临……”说到一半,扫了一眼赵美人,见她那副样子,叹息一口道,“奴婢也替赵美人见过娘娘,祝娘娘吉祥。请娘娘勿要怪罪赵美人失礼,赵美人她……御医也来了好几次,都说是这里不太好使。”她指了指脑门。
蕊乔好笑道:“她这是怎么了?太后不过是让她抄经,竟也能把自己抄疯?本宫也常抄经书,怎么就不见疯!”
赵美人闻言蓦地抬起头来盯着蕊乔道:“疯?我没疯。”她尖叫起来,“人人都说我疯,我没疯,我告诉你,我这叫不疯魔不成活。”
噗——
此话一出,本来还挺紧张的众人,都嗤笑了出来,忍也忍不住。
赵美人见没有达到她要的效果,又张开双手呈利爪状朝着蕊乔扑过去,一边道:“我要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这个小贱人,连骨头都不剩。”
芸舒赶忙拉住她,一边向蕊乔赔罪。
蕊乔清了清喉咙道:“她平时都这样?”
芸舒终于制服住赵美人,点点头。
“你来时也这样?”蕊乔又问送膳食的小宫女。
小宫女虽是垂着脑袋,也点头道:“是,每次来都这样,今日发作的算好了,往日里更厉害的都有。打翻了茶碗是常事。”
蕊乔‘哦’了一声,眼见那小宫女将盛放膳食的漆盘移交到芸舒手上,赶忙见缝插针道:“且慢。”
两人霎时顿住。
蕊乔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笑容:“不是疯了吗?疯子可是不管什么好赖都吃的。”
说完,朝木槿和海滩使了个眼色。
两人心领神会,立刻从披香殿的盆栽和花坛里掏出一些泥土拌在饭里,又把枯枝落叶混在了菜里头。
那小宫女嘴上喊着‘万万使不得’,但却被海棠一记冷冷的眼风给吓得把余下的话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噤声站在一旁。
芸舒见了跪下来道:“娘娘,您已是万金之躯,有福之人,何必还要来与我家娘娘过不去?以往我家娘娘为人或许是刻薄了些,总也不至于遭到如此欺侮。”
蕊乔并不分辨,只让木槿把饭菜推到赵美人跟前,道:“吃呀!这可是你的晚膳,不吃的话,今晚可只有饿肚子了,赵美人。”
赵美人望着蕊乔咬牙切齿,方才装疯卖傻的样子都不见了,眼里只有彻骨的寒意。
蕊乔道:“不是疯了吗?怎么不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山珍海味,尚膳局送来的珍馐呢!”
赵美人气不过,抬脚‘砰’的一声,把漆盘给踢翻了,饭菜零落到地上,一片狼藉。
蕊乔背着月光,身姿溶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凛冽,她冷冷道:“本宫今日来,只是来和你说一句话,你若是以为本宫是来看你的笑话,落井下石的,本宫自可以做的比这更坏,只是这话关系到你的将来,到底是听还是不听,你自己看着办,本宫就在花厅内等着你,你想清楚了自己进来罢。”说完,示意木槿和海棠在外面等着,独自一人进了披香殿内的万花堂。
赵美人还是杵在那儿,她的视线扫过众人,半晌,高兴的拍起手来道:“哎呀呀,为什么她进去了,你们呆在这儿啊?是要玩捉迷藏吗?好哦,好哦!”她兴奋地转了个圈,对芸舒道,“我们一起来玩,你们都来抓我呀。”
而后便蹦蹦跳跳的进了花厅。
芸舒挡在花厅前,木槿和海棠便进不去,且芸舒个子高,她们踮起脚来也看不见,心里委实是担心的,要是赵美人是真疯可怎么办?不知道会不会抓伤娘娘?
木槿和海棠对视一眼,各自愁眉深锁。
她们倒也认识芸舒,只是如今大家立场不同,自是一句交流也没有,唯有伸长了脖子,干巴巴的等着。
厅堂内,蕊乔安安静静的坐在贵妃椅上,赵美人一进来就在她对面坐下。
蕊乔也不奚落她,开门见山道:“怎么,不装了?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别来这一套,就你这个样子,只能骗骗下人,任谁一看都知道是假的。”
赵美人‘嘁’了一声不忿的转开头去,懒得听她说道。
蕊乔道:“好了,我今日来找你吧,就为了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你自己好生斟酌着。”
赵美人蹙眉倾听。
蕊乔直视她道:“是人都知道你先后两次陷害与我,说穿了,无非是为了圣宠,但是你最好也记得,你得有命,才能来与我争这份圣宠。眼下你被困在这里,还谈什么圣宠?”
“那还不是你害的!”赵美人恨恨的望着蕊乔,一字一顿。
“是吗?”蕊乔诧异的望了她一眼,“四月初八,本宫知你会有所动作,所以事先有所防范,但这安排仅仅是我合欢殿为了自保,至于到底是谁安排人在你宫里烧纸钱,又是谁放的火,这一切,可不是本宫的手笔,这笔帐,你不能算到我的头上。”
“你说什么?”赵美人不可置信,“不是你?”
蕊乔摇头:“这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此人手法端得高明,且不露痕迹。”
“所以我来告诉你,如今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一人,是隐藏着的,要置你我于死地,你大可以继续傻乎乎的与我斗下去,但你也要知道,那人可是等着你我鹬蚌相争,她好在暗处作收渔翁得利,一举将我二人除掉的。”
赵美人挑眉看向蕊乔:“你怎么会那么好心?来与我说这些!”
“我自然没有那么好心。”蕊乔坦言,“我不过是觉得三个人的局更好玩一些,不想你死的太快,毕竟,你若是那么早就死了,下一个岂不是就要轮到我?而我至今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说白了,你我其实有个共同的敌人。”
“我要说的就这些,至于你要怎么做,那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蕊乔说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不过本宫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多用用脑子,好生把事情想一遍,不要仗着自己背后有一国之力就为所欲为,高绥与大覃到底相隔千万里,你在这寂寂深宫,若是有了什么事,高绥皇室可是鞭长莫及,我们有句老话,叫做‘远水救不了近火’,懂吗?”
赵美人一言不发的听着,蕊乔撂下这些话便转身出去了。赵美人听到她一声清脆的‘回宫’,不多时,披香殿又回到了以往那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