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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离开的周伯,是二管事。”
大管事这几个字说得特别重,王伯本已退潮的脸又是一阵红:
“原来是花小姐,小老儿有礼了。”
“王伯伯不必多礼,你看这天又热,大家站在这里多累,这几位还在边看边听边扒饭呢。花忆蝶也有些饿了,看你们吃得香,就想忍不住厚颜说一句:要不请哪家添双筷子,我和娘在此搅扰一顿罢?”
娇滴滴的花家小姐不仅要体验一回农家乐,谈吐还如此生动有趣。周围的人不少都笑出了声,王伯的脸也绽出一朵菊花:
“小姐,乡下没什么好吃的,若不嫌弃,就请夫人和您移步到我家吧。”
“好啊。”
“不——”
夫人本在气头上,正想拒绝,这时手中突然多了一物,柔软凉滑,一惊之下细辨,原来是花忆蝶将一只小手塞过来,轻轻挠了挠夫人手心,又开始划些什么。
感觉到手中划出的字样后,过了一会,夫人恢复冷静道:
“也好,如此请王伯带路。”
王伯挥挥手:
“都散了吧,先回家吃饭,等过了晌午,想退佃的几户人家都到村祠里来。”
“王叔,得让大伙儿都把佃契也带着,趁着主家大人在,咱们今天便一起退了罢。”
那两人不失时机地加了一句。
王伯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丝憎恶,却被花忆蝶捕捉在眼中,脑海中顿时多了个问号。
王伯安排好两位先生的伙食,再挥下手,闷闷地转身前行,他虽年迈,步履却仍颇矫健,肩背也挺得笔直。
众人见没得看了,也便喊儿唤女一番,各自散去。
夫人正要拉着女儿一起走,却握了个空,花忆蝶已抽出纤手,紧赶几步追上王伯。
夫人正要出声唤她,却见花忆蝶与王伯交头接耳几句,王伯居然笑出了声,心中疑惑,却将方抬起准备招呼的手放下,心中盘旋着临下车前,女儿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
“娘,到了地方,不管我做什么举动,请相信我。”
以及掌中划的那两个字:
静观。
相信她么?
相信她吧。
望着那个纤秀娉婷,熟悉而又开始陌生的背影,夫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忆娘,你长大了。
轻纱下,长长睫毛如蛾翼,轻快地扑闪着:
“哦?这么说,王伯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
“呵呵,记得记得,小姐小的时候,就像个活生生的玉娃娃,老爷为你摆百日长生宴的时候正值冬至,我们几个外府的都被唤回来吃酒。一个个见了都叫:老爷夫人有大福,转轮神送下一位这么美丽的女公子。将来,不知哪个贵人有福,能娶得小姐为妻,给个皇帝都不换哪!”
“嘿嘿,”花忆蝶嘴角牵强,笑得有点发苦,急转话题道:
“哼,我猜最后一句是你们几个老家伙私下聊的吧,当我爹的面这么说,找抽呢吧。”
看王伯其实是个直爽不擅拘礼之人,也就不顾老幼尊卑的没大没小起来。
“哈哈!”
王伯捧腹大笑:
“小姐真是聪明,果然是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晚上抱着酒葫芦,一边踩着雪走夜路回庄子,一边醉醺醺地胡吹海喝。当时老陈趴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我们当时还吓唬他说:再躺着就把你的脸当夜壶,每人尿上一泡!”
说到这里,突然一激灵,吓出一身冷汗:果真是老得糊涂了,居然在花家的千金小姐面前说出如此疯话!要是让人知道如何得了!
正想提起掌来赶紧给自己掌几下重的,老眼偷觑,却见花忆蝶并无羞怒之色,只是诧异地问:
“半夜雪路,你们又喝了酒,不怕有个意外么?为何不在府中歇息,第二天再回去也不迟?”
“小姐有所不知,”王伯死里逃生般暗地庆幸,举袖拼命擦额汗:
“冬至前,各庄送到花府一批粮蔬后,需得加紧备制腊肉、风鸡、火腿、香肠等干货;此外要在大雪封山前捕猎一两次,所获的狍子、狐狸、花鹿、灰兔等还要剥皮硝制,我们都急着安排村庄人手,生怕懈怠了主家差事,误了府上的应用。因此虽是老爷夫人都挽留我等,我等还是一心想赶回去,农事误不得啊!”
“为何我爹不派遣马车相送?”
“小姐真是心细,这句话和当年晚宴间夫人说得一样。”王伯展眉注视着花忆蝶,笑了笑,眼神中满是暖意。
“既有车马,为何不坐?”
“主家厚德我等不敢忘,可是这个却如何使得?”王伯连连摆手:
“我等俱是花府做事的人,若非十万火急,怎好动用主家车马?”
花忆蝶无语,看王伯也不像读过多少书的样子,怎么有些事情比老夫子还迂腐?
“那,你们过府时,为何不骑乘村里的驴过来?骡子也行啊?”
“冬天骡马都有用途,背粮负柴,庄里缺不得。”
花忆蝶彻底无话可说了,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幕画面:
冬夜雪初霁,几个已不再年轻的汉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前行,一边呵手灌酒抵御寒冷,一边大声开着粗鄙的玩笑。有人不胜酒力倒下,其余的半开玩笑地将他架起来继续向前。
雪是冷的,血是热的。
为何今天却会是这样?
花忆蝶凝视对方,面色黧黑,脸上布满岁月的沟渠,即便有一阵笑意平缓了表情,之后又恢复到原先一副愁苦的模样,那是标准长年野外劳作者的形象。她不由脱口道:
“王伯,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了。”
“?”王伯的眼神先一茫然,继而恍然,嘴唇微微颤抖,泪水瞬时盈满眼眶:
“不辛苦,不,一点也不,我那个,”立即扭过头指前方,同时使劲吸一下鼻子道:
“小姐,我家就是东头那两间屋。”
老头乐着乐着,被小姑娘的一句话差点弄哭了,夫人在后边已经彻底看不懂了。
只见花忆蝶回头,面上轻纱难掩一笑粲然:
“娘,开饭罗!”
王伯的妻子原是内府丫鬟,见东主登门,忙不迭又要去杀鸡做羹汤,又要去地里割韭菜来炒鸡蛋,被花忆蝶拦下了:
“大娘不必如此麻烦,我们不讲究的,便饭就好。”
饭菜很是简朴,茄子青菜豆角之类,夫人心情不好,加上天热没胃口,动了几箸就停下了,花忆蝶却久违了这些农家乐式的新鲜蔬菜,抱着比脸还大的土陶碗吃得津津有味,比起狼吞虎咽的王伯不遑多让。
午餐快结束时,一直在厨房忙个不休的王大娘终于端着一盘新摘的红果出来,轻轻放在桌上,却站在花忆蝶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埋在碗里间或抬起夹菜的那张精致面庞,别过脸去偷抹眼泪。
花忆蝶正和几条连在一起的清蒸茄子较劲,忙里偷闲抬头:
“咦,王大娘,你怎地哭了?”
不是一顿饭就把人家老婆吃怕了吧?再抬头看王伯,正把一盘残羹菜汁拌在饭中,吃得正欢。
王大娘一脸慈爱地端详着她:
“真是,十几年不见,小姐竟出落得这么大了,奴家今天能再见上一面,真是高兴得梦里都会笑醒。”
花忆蝶一脸不解地放下碗,嘴边还粘着饭粒,伺立一边的兰儿忙上前用手指抹去。
“月娥?真的是你?!”夫人凝视了王大娘半天,终于认出她来。
“月娥见过夫人。”王大娘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
夫人忙扶起她:
“忆娘,这是我当年的一名陪嫁丫鬟,为娘当初生你之时,她随奶娘宋妈妈一同照顾你,虽未吃过奶水,却也算是你的半个奶娘。”
“夫人,这却不敢当的说……”
“呃,”花忆蝶一个饱嗝。
坐在饭桌下首的王伯终于放下筷子,拍拍肚皮揉揉鼻子:
“我家婆娘当年伺候夫人月子,成天抱着你舍不得撒手,回来总对我说:多漂亮的女娃娃,眼睛乌溜溜的像会说话,小嘴真如一颗甜樱桃,长大不知要迷死多少家的王孙公子……”
“呃咳!”
三位女性同时不爽,王伯吓得脖子一缩:
“喝汤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