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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怪不得听娘娘说过,今天黑夜脱了的鞋,都不一定明天还有人穿。自己就是这样,还有什么说的。
提溜着棍子,到了弓家大门外。却进不去。因为院子早就叫队里封上了。不光是锁上了,爹还叫人用板子横横竖竖钉的牢牢的。那个人怎么进去的?
润成想想,自己想笑。要是那个人影根本就不是人呢,或者说不是个活人呢?他有些不想进去了,润成一向对鬼鬼神神都是敬而远之的。扭身要走。想起来自己都没有了心跳,也算是死人一个了,跟什么孤魂野鬼都是一路的货了,也没有什么怕不怕,远不远的问题了。
不是活人,照着师父的说法,过墙过大门就能直接穿过去。润成朝着大门就冲了过去。却被挡在了门外。没有什么感觉传过来,身上不疼,却没有过去。他伸手摸摸大门,多少年前安的红漆大门,手里传过来的就是木头的感觉。润成甚至都能感觉见木头门边边上的木头刺儿。
回来自己家的院子,他看看。登上了狗窝。从院墙最低的那个豁口,跳进了弓家的院子里。小时候,润成在这儿不知道耍过多少回,对这儿熟得不能再熟了。他跳在了下院,就是西房跟南房中间三四尺宽的地处。润成清楚记得。弓家老汉就是在西房里头,上吊死的。而北边的窑洞里头,润成还曾经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暗窑。
润成贴着墙,悄悄到了墙角。看看整个院子,没有人,没有什么润成想看见或者说不想看见的东西。一句话,什么也没有。
看不出什么来,可是自己脑子里头总是有个声音,一定有不对劲儿的地处。在哪儿,他再次看了一圈。一个东西摆放的地处叫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儿。是一架平车,对,就是像前一天他们推回进成用的平车一样的。
什么时候,这院子里头会有一架平车?听说弓家是地主,怎么会有这种做营生的家伙什?再说看着这么新的平车,也不像是过去老早年间用过的,问题是弓家早就没有人了,是谁在用?要知道,上回封弓家院子的时候,润成就在跟前,哪儿有平车进来?
润成猛地想去,弓家的大门的尺寸,根本就没法把平车推进来!不光是小的问题,还有门口都是圪台一个接着一个。原来,这不对劲儿的地方在这儿!
润成看见的一开始在西长坡顶上的那个人影呢?要是它就是那个在弓家门口闪了一下的人影,那会不会跟这架多出来的平车有关系?
想不机明,润成也不知道自己该接着干什么。他半个身子露出了墙角,呆着。
上院的窑洞门吱扭开了,润成的注意力一下子叫吸引到了那边。这门不是也按照爹的意思给封上了吗?怎么还能开开?上头横七竖八钉着的木板子这阵一根都看不见。更要命的是,里头有人走出来了!
出来的这个人,润成叫他是个人,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因为平常的人没有他这样子的。应该是个老汉,瘦高瘦高,身上的衣裳画的都是团花万字,这不是死人才穿的衣裳吗?这身衣裳在老汉的身上晃荡晃荡。这叫润成想起来,地里长的葵花(作者注:在当地,人们把向日葵叫做是葵花)。细细的葵花杆子,挑着个脑袋,头叫风一吹,整个杆子都在颤。
老汉脖子里头还有一根什么东西,耷拉在地上,时不时叫他自己踩住了。从乘着老汉往下院走时脸朝下,润成看到了他的脸。这张脸上没有了肉,瘦的不能再瘦了。像是润成在师父给的书上看到的,脑袋骨一个。在皮包着的骨头里,眼眶里的眼珠没有神,动也不动。鼻子只有两个窟窿。往下看,嘴里也耷拉着一条什么东西。比脖子里头的那条要短,要宽。是黑红色的,随着老汉从圪台上下来一圪节,脖子里头的、嘴里的两条东西就摆来摆去。
老汉是从圪台上下来,可是润成愣是没看着他膝盖骨弯过。往地上看,长长的邋里邋遢的裤子盖住脚,润成看不见他的脚,他是用脚下来的吗?
老汉推起了平车,那么大的平车,他居然没有费都少劲儿。润成没有惊动他,他想看看老汉怎么能把这么大的车从门口推出去。他抓紧手里的棍子,不出声等着老汉走。
老汉朝这边越来越近了,润成却没有听见他走道儿的声音。老汉不是人,或者不是活人。眼看老汉到了润成跟前,眼没有朝着润成看。可是他停住了。
润成要扭身跑,却走不动。老汉有心或者无心说了一句,我是来接你的,走吧。我推着你。
润成心说这是跟谁说话?他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老汉是在叫他,什么叫推他。就用这架平车吗?
润成不认得他,肯定不能跟他走。想是这么想的,脚底下却没有一点等停往平车走了过去。就这样,润成自己走了过去,爬上车。老汉回头叫他躺好,说这就带他走。
润成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这么听他的话,就脸朝天躺下了。平车开始动起来,随着晃晃悠悠往前走。走了很多时候,怎么还没有到了大门跟前?润成翻身起来看看,车已经不在院子里头了。平车晃晃悠悠走在润成一点都不熟的道儿上。
更叫润成感觉要命的是,本来在拉车的老汉也没有了影子,平车居然就这么在自己往前走。润成注意到,这条道儿两边没有草,往远处看,也是一片片的灰黄。看不出来是不是秋天快入冬的时候,还是立春了草还没有长起来的时候,不管是哪个时候,总叫润成感觉不对劲儿。四周格拉没有一个人影,只有灰黄的颜色,带给润成的是一种心里憋闷的感觉,有些疼,想哭。这种感觉在爷爷和师父走的时候,他都有过。
这个时候,他的难受是在因为谁,难不成家里的人或者是熟人又有要走的?他想不机明。远远传来的几声叫唤,咯哇咯哇。不用看就是黑老哇(作者注:黑老哇就是乌鸦的意思,在前面的章节中也有解释),随着黑老哇的飞来,道儿边上居然自己长出来几根树。是的,没有长叶子,没有一点绿色的几根树就冒出来了。
润成感觉自己再也不能在上头睡着了,他要下来。几次都没有下来,他用手摸摸,身上什么时候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整个绳子都捆在了车上,剩下的两头胳膊倒是能动,可是根本就寻不见绳子拴的疙瘩在哪儿。
车还在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