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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急不可耐的要往外跑,急吼说,“三里粥铺!再晚就赶不上施肉粥!”
整夜,他算数时,胡饼奶酪都在他身边,看都不看一眼,现在却急着要——
肉粥?
徐有功浓眉一凌,更想到些别的东西……这个时代,施舍白米粥都是奢侈,还是肉粥?
“我还没吃过一次肉粥!今日是肉粥开放!”算痴少年舔嘴时,徐有功把他摁住交到陈夫子手上,“带他吃饭。”转身要走,又被陈夫子拉住衣袖——
“大人,饭……是另外的价钱……”
徐有功眉头一皱。
陈夫子发怂,可怂也硬撑着说:“内子严酷,分文不给,真没钱……”
徐有功摸兜,适才给的是全部碎银,钱袋只剩整张银票,是他所有家当,本打算跟陈夫子将碎银换回,哪知陈夫子接过银票眼就直了,乐得龇牙直呼——
“大人阔气,下官一定伺候的小少爷舒舒服服的”,抓着小家伙就跑,徐有功只能认下。
陈夫子拖少年出去后,逢人便对徐有功各种夸,夸徐大人平易近人,乐善好施,不是浪得虚名的徐无杖,更不是他们说的,刻薄暴戾的铁面鬼爪。
顺带夸了那双手很大,看着就身经百战,孔武有力。
徐有功早出门去。
他要去看肉粥。
而经过画房时,他听旁边赶来的衙差高呼:“县令大人来传话,秀才醒了,快通知徐大人!”同时,画房里传来“不可能啊……不可能的……”声音。
两边拉扯思绪,传话的衙差先到徐有功面前——
“启禀徐大人,秀才醒了,县令大人让您前往主审。”
徐有功脚步已转,先去牢狱。
路,他熟,吩咐此人不必跟随。
那人浅青官服,是此间捕头,虽脸生,但气势确实比旁人高出一截,“无妨,卑职与大人同路。”
稍迟,到无人处,那人又拦住徐有功,对徐有功道——
“大人,那位秀才随同小姐乃是梁医馆上千金,现秀才把自己和小姐住址都留了,县令意思是,请大人看过后,速速将梁小姐先送回去,否则…恐会出人命!
那医馆的馆主梁惠识是出了名的家风严酷,如发现他家小姐半夜私会外男……梁小姐必被吊死!
大人您别不信,小的巡察几年,至今连梁家夫人的面儿,都没见过。”
捕头衙差讲完,看向徐有功,等他回复。
不想徐有功竟平静道出——
“长安洛阳无敌手,妙手回春,千针万刀。”
徐有功说出得这段话,捕头便是眼光灼灼,随即骄傲道,“原来大人也听过这段话吗?
“梁大夫,真是我们汝川县内的骄傲!他一手出神入化的刀针法,救人无数!
“这几年梁大夫还赈灾济贫施肉粥,哎,说远了,大人,您看,咱们就先放回去小姐,秀才留下?这也是县爷的意思。”
捕头停下话茬,再次回归重点。
徐有功暗自出神。
他在想——
千针万刀的高手和肉粥。
这么巧合么?
原本他来此地时是有别的打算找梁惠识给他妹妹看病的……
捕头此时鼓起勇气朝着徐有功的眼前挥了下,“大人?您……在听吗?”
徐有功回神,对答如流,“嗯,你与梁小姐说,我稍后亲自送她回府,对外可说昨夜她游玩归家途中,遇贼寇,是我救下,我之坦荡,信你口中如此大善的梁大夫不会责难。”
话说完,捕头大松口气,“那便是了!我这就去说!”话说这,人已经跑了。
徐有功独自跨进牢狱门,刚抬一只脚,后面,又有高呼。
竟是画像师追来!
“徐大人!徐大人,留步!”
画师是一路跑过来的,他喘息着说,“这画,下官只简略比划了个轮廓就觉得大有问题!
“大人过目,根据所有见过河里浮尸的巡差描述,河里浮动时,看到的是……‘女子’,可现在按比例绘制的却是——成年男子,还是个肥胖的男子!这……这根本是城门楼子胯骨轴子,完全不搭边啊!”
画师气喘吁吁的接连说完,交给徐有功的画像上已有模棱两可的轮廓,确是与看到的艳丽女鬼截然不同,甚至——
画出来个肥胖的男子!
完全颠覆,颠倒。
徐有功盯着比例,认得数,确认是按照比例画。
不过他没怀疑少年,只进行推测,“人皮尺寸丈量很准,画的整体也算和谐…数不会错,人皮是否经水泡大,后续再行缩小比例?”
算痴少年嘴里叼着鸡腿,正逢路过。
徐有功抬眼,“你过来。”
少年过去,陈夫子跟后,插嘴汇报说打算回来给他熬药来个药浴,去去虱子虫子。
徐有功未理,沉默看少年极闪的双眸微眯,不断点头:“不错不错,河里人皮,就该长这样。”说完挠了下手,被陈夫子给抓下,“别挠!待会儿洗了澡就没虫子咬你了!”
画师却摇头,直接对徐有功耳边低说了几句。
徐有功捏着那张纸,罕见长吸口气,吐出来,沉声道:“把他先带下去。”
陈夫子敏锐感觉到什么,“带……哪儿下去?”
算痴少年伸出手来:“面具呢?图我给你弄好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徐有功看他,瘦削的面上无光,他不想承认自己错信,可事实如此——
“把这小骗子压下去。”
少年一脸不可置信,“说什么?”等人被衙差擒走后才是大叫——
“谁骗你了!就算我骗人,数不会!比例不会!徐有功!你才骗,你傻子!你还我面具……”
细弱声渐远,鸡腿掉落在地。
徐有功捏拳又放开。
画师说,如果人皮是泡大开的,根本不可能同比例放大,自然——
也不可能等比例缩小!
所以,因为数值的准确,才恰能够表示这是错误。
“大人恕我直言,恐怕只有神仙才能仅凭些窟窿,就能恢复得一模一样,”画师再次说。而徐有功只是眸色娟狂隽洌,若烈焰燃烧,又若怒涛渐息的垂眸,弯下腰……轻扯动嘴角,似是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