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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几夜,一个非人非鬼的畸形终于破茧爬出,骨瘦嶙峋如垂死老人。他蹒跚爬向透入殿内的第一缕光明,跪在通往外界的阶梯前,发出野兽般嘶哑的哀嚎。
而在他离去之后,茧里又孕育出了另一个影子。
他犹如一具枯骨静静躺在破碎的茧壳之中,似乎轻轻一碰,就要如一缕烟雾飘散了,独有一对充满渴望的眸子不甘地望着上空。
我在那幻境中走近,伸手一触,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手被另一双手十指交缠,我才如梦初醒,被那双已不复明澈的、雾蒙蒙的蓝眸纳入眼底,纳入往昔的回忆。
“阿硫因,从你来到我身边起,他就在觊觎你。若不是我夜夜守护着你,与你共枕而眠,也许那时他的怨魂就会将你玷污………”
一双手爱抚我的脸颊,似细细描摹我的五官:“美杜莎生前遭爱人背叛而惨死,她怨恨世间的情人,你必须离开他。只有得到你的爱,他才能免于被美杜莎力量反噬,但你会代替他成为美杜莎的祭品,逐渐石化,最终变成孵化毒蛇的肉茧。”
“不……”我想起小腿处的异变,摇摇头,冷汗涔涔而下。
“我的那一半灵魂正逐渐被尤里扬斯侵占,被邪恶所腐蚀。也许他有时像极了我,也许他表现出深爱你的样子,你也绝不能受到迷惑。他不是我。”
四周仿佛电闪雷鸣,天崩地裂。
难以言表的惊骇控制了整个人,我的精神一刹那陷入恍惚。这几天经历的一幕幕在脑中回放,好像是一场酩酊大醉后的美梦,一切疑虑都只是被麻痹,我却自欺欺人以为我触到了奇迹。没料到,醉生梦死后面对的是这样残酷的真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认定了尤里扬斯就是弗拉维兹的?
是从那场占卜中见到了幻像开始?
是从竞技场上受命运之轮的指引见到他那一刻?
还是在听到他在君士坦提乌斯面前批判加卢斯骄纵残忍之时?
一切都似乎变得不确定起来。似乎所有证据,都像一根根巧设的引线,将我推向一个精心布置的骗局之中。
汗流浃背,浑身颤栗,腹部忽然一阵阵的痉挛起来,我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屈辱恶心,蹲下来不住的干呕。
所有疑问似乎都得到了解释。纵然尤里扬斯与弗拉维兹有那么多的不同,但他知道我与弗拉维兹的一切,借此一步步将我蛊惑,也终于成功的骗过了我。
我就像只彷徨无所的飞蛾,被他用镜子投射出的虚假反光引诱,奋不顾身扑入陷阱。
“别难过……我在这儿。”
弗拉维兹扶住我的身体,哄孩子似的轻拍我的脊背。我闭上眼睛,努力平复颤抖的呼吸。他大概还不知晓,尤里扬斯以他的名义,对我做了什么禽兽之举。
他抵着我的额头,长长的睫毛与我交错,手指与他十指交缠,一个东西被塞到我的袖口里:“将这个给尤里扬斯服下,他就没有能力伤害你我了。阿硫因,他的城府极深,宫里眼线密布,只有你有机会对他下手。”
耳边的声音飘渺不实,我枕在他胸口,攥住他清瘦的胳膊,几欲昏厥。
“主人,是时候该离开了,禁卫军有所察觉。”
寂静之中响起了一个陌生阴沉的男声。弗拉维兹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高大的黑影,他的眼睛像鹰鹫般犀利,竟是兽类的暗红血色。
身体被松开来。眼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要远去,我一把抓住弗拉维兹的手,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嘶:“别离开……弗拉维兹!”
黑夜中的白影为我停下,他弯下腰,金色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拢住一缕,放在鼻底深嗅那熟悉的气味。头被怜爱式的抚过,我便被烫到一样松了手。怎能允许自己被击垮,怎能容许自己又露出脆弱的模样?
尤其,是在弗拉维兹面前……
“我会回来,在他登基之时。若你能助我夺回我的灵魂,阿硫因,我也许能重见光明,再看见你的模样……”
唇上微微一凉,如蝶恋花,浅尝辄止。我一口咬下,吞下他的血液。
苦涩的味道一直沁入心底,直至他匿入黑暗,仍久久未散。
展开掌心,手中赫然躺着一枚精致的小铜瓶,瓶口一颗蓝宝石闪着哀怨的光。这是弗拉维兹在我生日时赠给我的礼物。我并不清楚自己生在何年何月,是弗拉维兹将我遇见他的日期刻在阿弗洛迪忒的手心,以此纪念我的新生。
我看了看,铜瓶底部,那儿赫然有一串细小的拉丁文:以爱神为名,赠予吾之爱,阿硫因。
将瓶子紧紧攥在手心,我半蹲下来,失魂落魄。在树林里呆坐了不知多久,我才如一缕游魂回到了教堂。
波斯刺客:囚徒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