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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都给您调换过来了,这是剩下的。”

    陆锦心不在焉地点点桌子,“放这儿吧,车夫呢?”

    伙计颇为遗憾地看了看手里的银子,放在桌上说,“这个……您要去的也太远了,没人愿意跑那么远的路。”他见陆锦眉头微皱,连忙说,“这是因为,我们这儿最近不大太平,大家都不太敢出远门。”

    陆锦很赏脸地表示了关注,“怎么?”

    伙计很是做作的看了周围一圈,发现这房间里当然只有他们二人,才神秘地说,“城里已经失踪了两个大姑娘啦,第一个是两天前,乌依古尔家的塔吉古丽小姐,第二个是昨天晚上失踪的,姓孙的汉人家的女儿。她们可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好多人陪着的,无声无息的就不见了,大家都说是有鬼呢。”

    “哦。”陆锦应了一声,这分明就是少数民族版的采花贼嘛,不过这家伙胃口大了点,一般他的同行们都是潜入女子家中作案,完事走人,这家伙居然把大姑娘们都掳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贪得无厌。

    陆锦虽然不是每次路见不平都会拔刀相助,但对于采花贼这种所有女性都想要让其灭绝的生物,她也从不手软就是了。

    陆锦长得并不漂亮,可也算得上清秀干净,加上正当妙龄,也碰上过几次意图调戏的人。她的方针一贯是,言语不干净的打掉两个牙,敢伸爪子的,伸出哪只剁了哪只。

    既然走过路过又怎能错过,为当地治安做点贡献,回去之后拿出来说也能多少消减些师父的怒气吧。陆锦打定主意,从桌上的碎银子中捻起一块抛给伙计,把剩下的都扫进荷包里,“车马给我留着,我过几天再走,城中最好的客栈是哪一家?”

    伙计惊喜地接住银子,忙不迭地介绍了最贵的客栈,又主动帮忙打听了城中其他听说很漂亮的姑娘们都姓甚名谁父母何人家住何处,然后帮忙筛选了其中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的,是珠宝商阿合奇家的二女儿提拉汗。

    什么半夜盯梢事先踩盘子或者代替人家小姐被掳走之类,又累又不讨好的事情,陆锦不屑为之,她直接挑了个人少的时候,站到人家门口对门子说,“去告诉你家主人,我来救他女儿。”

    阿合奇自然也对城中近日的事情有所耳闻,而且对自己女儿的美貌十分有信心,正为此而担惊受怕,听到陆锦来意,真是雪中忽然被人送炭。仅有的一点怀疑,在陆锦表演了一剑将小虫劈成两半而不伤它所在的树叶之后,也化为乌有。

    陆锦换了一套丫鬟的衣服,那装了软剑的淡青腰带系在腰上,衬着鲜艳的衣服不免有些不伦不类,幸好天色渐暗,也不怎么明显。

    陆锦令下人仆从远远地散开,只她和提拉汗坐在卧房里,陆锦叫提拉汗只管去睡,可提拉汗却怎么睡得着,只是陆锦的话她也不敢反对,只好蒙着被子在床上装睡罢了。

    陆锦拿了个小凳子坐着,头靠在床沿上,一副守夜的小丫鬟的样子,眼看月影推移,三更已过,门突然毫无声息地开了。

    门外鱼贯而入六人,当先一人打亮了火折子,正要吹熄,突然眼前青光闪过,她忽而觉得右臂和右腿剧痛,手上的火折子立刻拿捏不住掉在地上熄灭,身后另外几人也痛叫□起来。

    床上的提拉汗翻身坐起,紧张的问,“陆姑娘?”

    之前拿着火折子的女子听得她的声音,立刻左手抓着匕首猱身扑上,想要捉个人质,猛然下颌被一股大力击中,仰天向后摔倒,一时之间头晕脑胀地站不起来。

    陆锦趁着火光亮起的一刹那连刺十二剑,分别伤了六人的手脚,又一脚把最不安分的一个踢飞。她点亮灯火,见各自捂着伤处血染衣衫的居然是六个白衣女人,不禁一愣,她觉得这情景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但只看地下丢着的大布袋就知道没有误伤。便先对提拉汗说,“你出去,别叫其他人进来,我要问问她们把之前的两个姑娘带到哪里去了。”

    提拉汗见陆锦片刻之间连伤六人,吓得说不出话来,乖乖地点头离去了。

    陆锦手执宝剑,端坐在床边,一副官老爷审案的样子,可开口却一副土匪腔,“各位不妨说给我听听,你们为什么到处劫掳漂亮女子,若是说得有道理,你们就爱去哪去哪,若是不说,或者说得不和我心意……”她冷笑了一声,留给六人无尽的想象空间。

    六人中一个褐发碧眼的女子用生硬的畏兀儿话喝问道,“你好大胆,可知我们是昆仑白驼山的人,竟敢如此放肆!”

    白驼山!

    西毒欧阳锋的白驼山!!

    陆锦好像被一道大雷哗啦啦劈中,当场整张脸都发黑了。原来如此,怪不得眼前这场景如此令人眼熟,这分明就是那个欧阳克出场必备的白衣姬妾呀。她在西域近两年,都只在西域少林附近天山脚下出没,虽然偶有听得白驼山名号,也不过遥遥感叹一声,从没见过白驼山的半个活人。时间长了,竟不由自主觉得昆仑白驼山简直是在另一个时空,从没想到会碰见他们。

    MD,捅到马蜂窝了。

    一时之间,陆锦心中只剩下这句话。

    那西域女子见陆锦脸色发苦,立时心喜,更加高声喝道,“你既然知道厉害,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去给我们少主请罪!兴许少主大人大量还会饶你不死!”

    陆锦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听这女人说得这么嚣张,心里怒道,我怕的是欧阳锋,那个生得淫|荡、死得窝囊的欧阳克算个屁!

    又一想,那两个被劫走的女子恐怕也在欧阳克手里,她们刚刚失踪两天,说不定还没有受害,更加不可能像这几人一样助他为恶,实在无辜得很。这样的事情若是不知道、或者她手无缚鸡之力,那也就罢了,可现在既然她知道了,又自觉得武功不错,放下不管不免心中不安。

    何况,她不去找欧阳克,难道欧阳克也不会来找她麻烦吗?若是真能一举杀了欧阳克,即刻远走高飞回江南,欧阳锋又怎能知道她是谁。那才叫真正的永绝后患。

    陆锦心中打定主意,脸上却仍然一副愁苦样子问,“几位姐姐,这可怎么是好,我可不知道你们是白驼山的人。听说你们少主是个对女子宽宏大量的,说不定不会怪罪我。只是你们家老山主实在威名赫赫令我害怕,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一直说话的西域女子脸有得色,正要开口,突然之前被她踢倒在地上的女子用汉话说,“不会的,只要你放了我们就没事,老山主一直在昆仑山练功。”

    陆锦心中大喜过望,那个西域女子却怒喝道,“贱|人!闭嘴!”

    陆锦虽知不是说她,也怒道,“你才该闭嘴!”说着一剑撩过去就要斩杀了她。

    只是剑刃都碰到了那女子的脖颈,陆锦突然又收住,心想,“若是师父在这,他会不会让我杀这几个人?她们虽然为虎作伥,但最早也只是受害者而已,何况她们又没有亲自加害于人,恐怕罪不至死。可她们身为欧阳克爪牙,不知残害了多少女子,杀了好像也不算冤枉她们。要不,毁了她们的容,令她们难容于白驼山?不不,师父最讨厌这种手段。”

    她思来想去,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这些年来,陆锦心中记得曾经答应过虬木“不会变成坏人”,虽然临敌之时,举剑砍杀毫不留情,一旦平静下来,她却往往要来回想几遍,极少数几个依然会被她杀掉的,都是她认定了“就算师父在这里也说不出杀掉不对”的人。剩下的也或者砍一只手或者砍一只脚,总要他们以后再不能为难她才是。只是她本性使然,就算心中有所顾虑,也从没想过其实可以把那些人都安然放掉。

    那给陆锦踢了一脚的女子虽然伤得最重,但她同时也是六人中功夫最好的,喊出那句话后,虽然被其余五人怒目而视,她也全都视而不见,伏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时陆锦把剑架在那西域女子的脖子上满脸为难,其余几人知道自己性命就在她一念之间,再也没人关注那女子,有的说“你杀了我们,少主不会放过你的”,有的说“我瞧你长得也不错,不如和我们一起服侍少主吧”。七嘴八舌,听得陆锦又好气又好笑。

    正在此时,那伏在地上的女子突然猛地从地上窜起,一刀刺进身旁一个女子的小腹,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又双手连挥,划过了两个女子的喉咙,这一下变起突然,等陆锦喊出来“住手”的时候,她已经扑倒了最后一个女子,将两把匕首都刺进了她的胸膛。

    六个白衣女子,这时候还活着的只有陆锦剑下的西域女子,她刚才眼见陆锦的武功,都能镇静劝降,这时却被眼前的惨状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道,“你、你怎么敢?!张萍你、你……”

    那叫做张萍的女子本来武功也并不高出其他人很多,但她韧性极强,在众人都因受伤而委顿倒地,又将注意力放在陆锦身上的时候,暴起发难,一举连杀四人。但她如此剧烈活动,臂上腿上的伤口更是血出如涌。一时之间脸色青白满头冷汗,但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快意。

    陆锦见西域女子吓得腿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也不再用剑指着她,反而饶有兴趣地问张萍,“喂,你这是干什么?”

    张萍挣扎着跪在地上磕头道,“女侠,得你相助使我今日大仇得报,我心中感激不尽,只是可怜还有人同我一样受苦,求您救出她们,除去欧阳克此恶。”

    陆锦刚才还打了一样的主意,这时候却笑道,“你别算计我,我没那么好的侠义心肠,更不是什么女侠。老实说来,怎么回事。”

    张萍额头触地,低声说,“我本是跟着父兄一起来西域做生意的汉人,也是两年前才被这些恶女人掳来的,我爹和我两个哥哥听说这些是白驼山的人,便来讨人,可还没进庄子就被这些贼人驱使毒蛇咬死了。我本来自从被……之后,就打定主意一死了之,后来知道了我爹他们的事,我……我……”她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陆锦皱眉道,“可是你也害了好多人呀。”

    张萍哀哀哭道,“我自知罪无可恕,只是我若不从,被杀死了,谁又给我可怜的家人报仇……”

    陆锦心想也是,便扬手扔给她一瓶金疮药,说道,“你自己把伤裹一裹,好好过日子去吧。反正西域民风奔放,也不是容不下你。”

    张萍双手接过药瓶,却不立刻走,只是跪在地上仰望着陆锦。陆锦心知她等着自己允诺替她报仇,只是见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再想想她刚才出手的果决,不知怎么的心里不舒服。喝道,“还不快走,非要我杀了你吗?”

    张萍顿时泪落如雨,但却轻声而详细地告知了欧阳克和那两个新近被劫走的姑娘的所在,对陆锦皱眉的表情视若不见,又磕了几个头,便看也不看那西域女子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锦拿剩下这一个实在难办,眼见同她一起来的人死得就剩她一个,而她呆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表情惊惶又迷茫,也有点下不去手,就说,“你也去吧,以后再做坏事我一定杀了你。”

    等那西域女子也离去,陆锦挑了个干净地方换上自己本来的衣裙,俨然又是一个纤纤弱女,只是衬着满地的死人,怎么看怎么诡异。陆锦心想这四条人命的黑锅又要她自己背了,虽然这种事情她自己也做得出来,但替别人背黑锅的感觉可真是憋屈。

    扬声叫阿合奇一人进来,陆锦指着地上对他说,“这些是来掳你女儿的贼人,我已将她们杀了,只是跑了两个。我劝你换个地方住。”

    阿合奇被一地死人吓得面无人色,又见地上的女子都年轻貌美衣着华丽,心中更是惶惶,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来他全身的肥肉都在抖。但他现在哪敢跟陆锦啰嗦,只是唯唯称是,等两人出去,阿合奇又叫人捧来一盘五颜六色的宝石,陆锦看得两眼放光,奈何她对于打劫良民没什么兴趣,很遗憾地推辞了。

    陆锦在阿合奇家挑了匹好马牵走,她马术极差,因此一路策马慢行穿街过巷,过了一阵,找到了张萍所说城外一座看似废弃的庄园。她翻身下马,眼前围墙足有一丈高,正要踹门,忽然发现门板随着夜风开开合合,地面上犹有血迹。陆锦细心查看,果然这血迹由她来的路上滴滴答答连续不断,一直蔓延到庄园内,门板上亦有一个模糊的血手印。此时正是半夜,陆锦一路走过来竟然没有发现这些血迹。

    第一个浮现在陆锦脑海里的就是张萍那张满布泪水的脸。

    陆锦推门而入,一路进去都没有看见半个人影,沿着血迹绕来绕去,直走到一幢灯火辉煌的大屋前。这屋子檐下挂着琉璃彩灯,门廊里摆放着四时花卉,打扫得干干净净,同周围阴森破败的气氛格格不入。

    按照陆锦一贯的作风,这时候就该踹门了,她此时却心中一动,心想那张萍满脸哀切不像是装的,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绕着屋子走了半圈,在一个有人影闪动的窗户跟蹲下,侧耳倾听。果然隐约听到张萍的声音,“少主,五个姐姐都被那小丫头杀了,奴婢、奴婢无能,拼死才逃了出来,只是阿苏朵临死前说了少主的所在,还请少主多加防范……”

    居然真是装的?!陆锦真是要为自己的霉运哀叹了,不光一出手就捅到欧阳家的马蜂窝,还遇上了这个年代十分罕见的天生影后,这可真是……

    又听到一个十分悦耳的男声说,“我知道了,你不要说话,好好休息吧。”

    这话的内容虽然温柔,听起来却透着一股傲慢劲。

    这就是欧阳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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