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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好的右拳击出。

    唐仇以左手握住。

    两人的手再也没有缩回来。

    太黯了:以致看不出两人的脸色。

    可是唐仇身上的衣饰明显地迅速地在老化。

    皱了。

    窄了。

    有些甚至给猎猎的风吹走了,像刀切一般削成片片翻飞,消失在暮夜里。

    露出来的肤色很白。

    白更显夜色的黑。

    夜色以黑的颜色使雪肤更令人动心。

    赵好身上的衣服在霉烂中。

    那像泡在腐蚀的沸水里,还发出了臭味。

    那臭味迅速融入夜色里。

    夜色也臭了起来。

    就像是一个死老鼠组合而成的夜。

    就算是夜色愈来愈浓,但谁都可以看得心知肚明:

    他们两人已动上了手。

    唐仇用毒。

    赵好使的是“老拳”。

    铁手忽然瞪了凤姑一眼。

    凤姑有点脸热,但铁手看不见她脸上的酡红。

    夜色来得太快,就算是铁手和凤姑距离那么近,也互相看不清楚。

    可是铁手心里清楚。

    一清二楚。

    ——那一声低鸣,不是鸟叫,而是凤姑撮唇轻啸。

    那鹞鹈立即把咀啄上所夹的事物掉落下来。

    ——这一下,虽只是小小的变故,无伤大雅,但却使早已箭在弩上的唐仇和赵好,互以为对方已动了手脚,所以立即发动了攻势。

    凤姑这一招很厉害:

    赵好、唐仇自是非打成不可。

    可是很危险。

    ——李镜花很可能成了牺牲品。

    所以铁手很不高兴。

    他认为人命是最重要的。

    ——他一向不允可任何人作为完成一件事的牺牲者,就算为爱牺牲也说不过去。

    他很不同意凤姑这样做。

    不过凤姑已经做了。

    她是个江湖上的女人。

    ——江湖上的女人如果还要在江湖上立得住阵脚,第一件事就是当机立断,在重大关头时下手至少得要比男人还狠。

    一个人在风波恶人情薄的江湖上有着太多原则,就是让自己有太少的机会——凤姑看透了这一点。

    ——虽然不可以不择手段,但必要的牺牲和必要的险,总是要付出和冒的。

    不过不知怎的,她总是有些愧对那充满男人气息的汉子和他那正直坦荡的目光!

    她自认为自己是越来越无情的她,竟仍跨不过感情上对长孙光明的情关,而又越不过理性上对铁手的理路。

    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她喜欢自己能够成为一个越来越无情的女子,这样才不会有太多的伤心,太多的失望,还有太多的人会认为自己不近人情。

    但她却不能控制自己:情怀日益浓烈的不幸趋向。

    奇怪的是:棺材店里的人全走了出来,没点灯是自然的事。

    但米铺、布庄也没点灯。

    灯火全无。

    乌云密布。

    天色黑得那么快。

    天色暗得只有黑没了天色。

    夜本身就是一种天色。

    天的颜色本来就不一定是光明的。

    由于这么夜,这么黑,两人的武功又这么的高,两人动手的情形,一般人是几乎完全看不到。

    可是杀气和毒力,是谁都可以强烈地感受得到的。

    铁手、凤姑、宋国旗、余国情等四人内力高强,目力过人,还勉强可以分辨战局。

    ——可是,若再晚一点怎么办?

    ——还能看得见吗?

    ——尚能辨物否?

    这时,忽听唐仇低声说话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四周都有强敌伺伏?”

    她的声音有点抖。

    不是怕。

    而是疲。

    ——原来那么清脆好听的声音,竟有点“老”了起来。

    赵好没有回答。

    唐仇又说:“那我们还自相残杀作甚?”

    她的语音在颤。

    不是冷。

    而是累。

    ——唐仇显然要比赵好理智些。

    ——事实上,遇上事情的时候,女人大都要比男人冷静点。

    半晌,夜里,黑中,红头巾的赵好才说了一句话。

    一句只有一个字的话。

    “好。”

    他的声音没有颤。

    也不抖。

    没有累。

    更不疲。

    但只是无力——一种几乎连说话的力量也失去了的无力——唐仇确不好斗,她的毒更是难防,何况赵好还要护住李镜花。

    却在这时,咿呀、砰嘭连声,米铺布庄,一齐亮灯,十余火把,数十兵刃,迅速掠出,即布成阵。

    火光熊熊,火声嘶嘶,风啸猎猎,人马浩荡,各把麦丹拿、钟森明尤其是唐仇、赵好还有李镜花全包围在中央。

    凤姑气得唉了一声。

    余国情也道:“怎么他们会在这时候出来!”

    宋国旗亦说:“让这两大恶人鬼打鬼内讧一番岂不是好!”

    铁手却道:“袁天王、艳芳大师、哈掌柜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们这样子出来只怕若不是别有用心,就是另有苦衷。”

    艳芳大师是一个年轻的和尚。

    样子很漂亮,袈裟很红亮,腰里配了一把九尺余长的刀。

    他的眼神很妖冶,略带蓝色。

    额很亮。

    袁祖贤却很高大。

    样子也十分粗豪。

    但神情却非常温文。

    肤色很白,几近唐仇。

    相比之下,哈佛就很滑稽了。

    他动作的时候像一头得意的肥羊。

    说话的时候似一座哈着腰的笑佛。

    出来的还有二三十人,其中牛眼、荣仔、大头小个子、长下巴的全都在那儿。

    哈佛的样子,像是谈生意。

    他是一副以和为贵的样子。

    ——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因为先要和气才能生财。

    “你们都不要争,都放下。”哈佛劝道,“都交给我,我来作个仲裁。我会把小相公交回给大相公,至于大快人参则也交给李国花好了。”

    唐仇、赵好互觑一眼,不约而同松了手。

    他们像倒觉得好玩有趣了起来。

    ——但这样看去,在那只不过是片刻的格斗之后,两人都似老了许多:唐仇发上已略染霜,赵好也有了白胡碴子。

    那确是一场可怕的恶斗。

    火光中,唐仇的右手仍掐在李镜花的脖子上。

    赵好却仍紧紧拿着大快人参。

    听到“大相公李国花”这个名字的时候,唐仇的眼睛像点灯一样醒目地亮起,赵好的眼神却似焚烧一样暴烈地燃亮着。

    “大相公?”唐仇棱形的唇角似微微带笑,“李国花他不是也着了我的厉毒:‘冰’吗?”

    一一“冰”不是雪,而是一种毒。

    剧毒。

    那是中蜀唐门与老字号温家两家合成研制的“毒物”之。

    唐仇在“久久饭店”的留笺布下了这种毒,并且毒倒了正关心李镜花下落而忘形的大相公。

    哈佛于打着哈哈地道:“他就是给你毒倒了,现在还在米店那儿撑着,所以非得要大快人参驱毒不可——你是下毒者,但老字号的毒,不见得你也能解吧!”

    唐仇给赵好飞了一个眼色。意思好像是说:

    ——瞧,还是我出手把你的情敌给毒倒了!

    然后她问,当然是故意、有意、蓄意和歹意地问:那李镜花呢?为什么又得要交给李国花?”

    这句话一问,连在唐仇掌握之中的李镜花都不住地眨着眼。

    向哈佛霎着眼。

    ——就算从远处望,凭着火光也可以明确地看见,也当然能领会李镜花的意思。

    可是哈佛居然没有看见。

    完全看不见。

    他是非常哈佛的回答:“这你都不懂!大相公小相公本是一对儿啊。”

    唐仇斜睨了赵好一眼。

    她连笑容也消失了。

    是收敛了。

    ——她不愿意让赵好再次的迁怒于她:刚才那一搏,她手上有个“烫手山芋”,既是活人,也是高手,更不能杀死,又不可弄伤,且又怕她趁机逃脱,所以在与赵好对敌时,还着实吃了点小亏。

    ——人要相当聪明才适合出来闯这险恶江湖,蠢人不如回家做凡人做的事。

    ——见过鬼怕黑。

    ——吃过亏卖乖。

    赵好听了,低下了头,看火光中映照着镜花忧虑的容颜,忽然之间,他都明白了。

    于是他问:“李国花在哪里?”

    这次李镜花虽然叫不出来(唐仇仍捏着她咽喉)但却拼力摇头(唐仇故意让她脖子还能稍动)。

    这次连赵好都看见了。

    可是哈佛仍然没有发现。

    所以他又哈又佛的回话:“他?”他用手往米铺一指,“不就在里面吗?”

    这一下,有几个人脑里都轰了一下。

    连余国情和宋国旗都能感觉得出来了:

    一一如果哈佛不是个卑鄙无耻出卖朋友惟恐天下不乱的走狗,就是故意要这样说这样做这样激怒赵好的。

    一一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激怒赵好,能制得住他吗?

    ——值得这样冒险么!

    赵好却突然用他那白多黑少的眼珠,盯住哈佛,火光中更显其艳。

    很艳的眼神,竟长在这样一个男子的脸上!

    他一字一句、一句一字地问:“你没有骗我?”

    哈佛笑哈哈地道:“我是生意人,骗人的生意做不长久,骗人的生意人也不长命。”

    赵好用鼻子往空气一索。

    连火舌竟都吸向他那儿一长而缩。

    他说:“是有个中了‘冰’毒的人躺在里边。”

    哈佛笑哈哈地说:“我说过:我没骗你,高明的人用不着骗高明的人,只要告诉他真话,他自己会作出选择。”

    赵好狼一般地盯着哈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哈佛哈哈笑道:“因为我只想向你讨一片参叶——我不像她,”他用又肥又粗的拇指指向唐仇,“她贪心,要全部。”

    赵好狠狠地道:“那不是你唯一的目的。你叫什么名字?”

    哈佛哈了一声,唱了一个老大的喏答:“我姓哈,名佛,跟我在一起保准成天都笑嘻嘻闹哈哈的,不愁不闷,无忧无虑,若你伤心请找我,担保使你快乐逍遥。”

    看他样子,听他的口气,自我宣传得正起劲,还巴不得要向对方呈上名帖似的。

    赵好追问下去:“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他还逼进了一步。

    哈佛哇哈一声摇手道:“不关我事,我只是告诉你实情。只不过,我身边这位朋友,想要估量估量你身手,他叫‘补白天王’袁二哥!”

    赵好瞳孔收缩:“袁天王。”

    那英飒飒的汉子大步而出,将披毡往身后一束,温文有礼地拱手道:“在下袁祖贤。”

    赵好冷哼道:“‘天机’组织的‘四天尊’中的第二天尊?”

    袁祖贤微一欠身,道:“哈掌柜的其实也是‘爸爹’的第三天尊,人称‘哈三天’的就是他——他可以令人不眠不食地笑足三天哈哈哈。”

    赵好防卫地道:“你想干什么?”

    袁祖贤道:“李国花就在我的米铺里。”

    赵好直接道:“我要杀他。”

    袁祖贤也简洁地道:“我会救他。”

    赵好一句直下:“你救他我就连你也杀了。”

    袁祖贤利落地道:“你进入米铺,就杀不了我,也杀不了他。”

    赵好这回只说一个字:

    “好!”

    他一说这个字就马上行动。

    行动前跟唐仇交待了一句话:

    “她伤了一根毫毛我都找你算帐!”

    说完他就如风一般闯入米铺。

    袁祖贤将猩红披风一搂,全身一裹,升空而起,直越过米铺门前,落入后院,就在这时,整间米铺的烛火,突然都一齐灭了。

    然后,里面就有一种非常非常奇特的声音。

    这声音本来不奇特。

    而且很好听。

    但在此时此境此刻此际却传出这种声音,无疑是十分奇特,还相当诡异。

    因为这声音不该在这时候出现。

    那是琴声。

    古琴之音。

    悠悠。

    优优。

    一一这悠悠优优的动人琴声,竟自嗜杀如狂的赵好入米店不久之后,飘飘袅袅地响了起来,传了出来。

    唐仇摇首。

    她摇头的时候予人的感觉不是拒绝,而是一种欲拒还迎的婉约。

    她双唇很薄,抿成一线,下颔在抿唇的时候略为紧绷,看去更令人有一种倔强的美。

    火光照在她身上,使她更似镀了金的天女一样。

    “赵好不该进去的,”唐仇摇着头为他惋惜,“他的武功比你们加起来都高,可惜进去之后就不见得仍可保持优势了”。

    哈佛嘻嘻笑问:“鱼为何上钩?”

    唐仇点点头,英气和魔气在她身上脸上形成一种奇异的混合:“饵。他是为了要杀死情敌。情敌就是他的饵。”

    哈佛眯着眼打量唐仇,仿佛她是可以吃下肚里去的一般:“我店里的李大七,是死在你手里的吧?”

    唐仇用一种很女人而且很风情的眼色,回望哈佛:“我杀人可从来不问人的名字。”

    哈佛给她这样一看,心里“怦”地一跳,连忙转过了视线,心里还叫了一声:好险!

    哈佛人长得矮。

    而且肥胖。

    但一早已看破了世情:他这样子的长相,不会有特别美丽的女子喜欢。

    他早已死了这条心。

    所以不会有幻想。

    ——如有美丽的女子垂青,那一定是别有所图。

    因而他从不为所动。

    可是纵使他定力如此高、修为这般足,这回给唐仇这么看上一阵子,难免也色心大动,心乱如麻。

    幸好他急急敛定心神,转移视线。

    他人在“天机”主持大局,身在江湖联络志士,什么漂亮的女人,动人的女子都见过了,但像唐仇那么清纯而清丽又清亮更清秀的女子,他还是平生首遇。

    哈佛干咳一声道:“我是大七的老大,我要为他报仇。”

    唐仇笑了起来。

    笑靥如花。

    连黑暗中的火光都为之失色。

    “我可不跟人进屋子里,什么饵我都不答应。”她笑眯眯地好像在看一只令人垂涎欲滴烤得正香的烧猪一般,柔声道,“除非是你邀我,那又不同。”

    哈佛退了一步。

    ——被她的温柔逼退了一步。

    那是杀死人的温柔!

    他已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舐了舐干唇(他明明已喝过很多水了),道:“我不约你,我约不起你。约你的是,他。”

    他一指后面。

    后面来的是个很瘦的和尚。

    可是样子很漂亮,腰间有一把秀气的长刀。

    额很高,神定气足,但眼神很妖冶。

    那是艳芳大师。

    “是我。”艳芳大师合什道,“是我要与你一战。”

    唐仇唇边的美丽棱角展了展:“我不喜欢和尚,管他道行有多深。要他破戒嫌伤阴骘,要引诱他又嫌费事。”

    艳芳大师居然能平心静气:“美丽的女子都是不喜欢出家人的。”

    唐仇一双美目凝视了他一阵子,才道:“不过你那么俊俏,削发为僧实在太可惜。但是……你看来却有点脸熟。”

    艳芳大师漫声吟道:“志士凄凉闲处老,名花零落雨中看。谁知老卧江湖上,犹枕当年虎骷髅。”

    唐仇一震。

    失声道:“天!是你!”

    “是我。”艳芳大师合掌道,“不是你,我还不出家哪。”

    唐仇余震未消,好不容易才勉强展颜道:“你……你其实不应该出家……”这才镇定下来,忧怨地道,“……你其实可以不出家的呀……在我那么多漫长而孤单的日子里,你都没有来找我,没有来陪我。”

    她的语音动人心弦。

    她的眼神令人动心。

    艳芳大师微微一笑,道:“要么,放下屠刀,你且去吧。不然,那就请了。”

    唐仇奇道:“我手上有刀么?你腰上才有刀!”

    艳芳道:“姑娘就是好的刀。”

    唐仇剪水般的双瞳一眨:“请?请什么?”

    艳芳大师平静地道:“请动手吧。”

    唐仇很快就恢复了她的冷、清和艳。

    她剑眉轻轻一挑:“动手?你不是那么无情无义吧?”

    艳芳大师平静地道:“过去的事,提来作甚?我已六根清净,出家为僧,再没有爱情让你兑现了。”

    唐仇像看小狗小猫般侧头看了看他,像不相信他这种人会说出这种话似的。

    “没有情,我们之间,也有义吧?”

    艳芳大师两道淡眉蹙了起来,像在印堂间下了一道锁似的。

    “我就相信这一点,以致无家可归。”

    唐仇美美地笑了:“所以你还是你,你并未忘情,还记住以前的事。”

    艳芳大师也并未给激怒,印堂反而重新开朗:“你要是不动手,放下小相公,去吧。”

    唐仇抿咀笑道:“我不动手,但我赖在这儿,小相公的命在我手里,你能奈我何!”

    “果然还是姹女唐仇!”艳芳大师不愠不火地道,“不过这一招耍不响了。因为赵好跟你说过:她要是伤一根毫毛,他都会找你算帐。”

    唐仇夷然道:“我会听他的话?”

    艳芳大师道:“你要得到大快人参。”

    唐仇轻松地笑:“我用得着怕他?”

    艳芳大师道:“他确是个可怕的对手。”

    唐仇叹了一口气,哀怨地道:“看来,你真的是抓准了对付我的窍妙。”

    艳芳大师平静地说:“一个人吃亏多了,对不吃亏的方法,总会有些把持。”

    唐仇索性拉下了脸,寒起了容色,道:“那你想怎样?”

    只是这么一句,就充分地闪露着剑气与英气来。

    艳芳大师神色不变:“放了小相公。”

    唐仇哂然道:“你们是找麻烦上身,赵好会跟你们以血洗地。”

    艳芳大师道:“我们自有办法对付他。”

    唐仇蔑然道:“就凭你们?”

    艳芳大师:“袁天王就够了,祖贤二弟正在米铺里困住了他。”

    唐仇这下倒不敢造次——赵好自入米铺后仍全无动静,已显得十分不寻常:“你又凭什么对付我?我可不入布庄。”

    艳芳:“放人吧。”

    唐仇:“不放。”

    艳:“那我就不客气了。”

    唐:“我可不要动手——”

    ——话未说完:

    她的后发忽然竖起——

    千万道发丝夹杂着暗器在黑夜里如密雨急袭艳芳大师!

    说不动手,却已动手。

    ——动手,就是蜀中唐门的:“发雨”!

    发雨急射艳芳大师。

    还暴射其他“天机”的高手。

    连旁观的一向只讲实效不大理会手段的凤姑,吃了一惊,骂了一句。

    “卑鄙!”

    可是艳芳大师似早已有了防备。

    他突把袈裟一脱。

    一甩。

    虎的一声,罩住了暗器,裹住了发雨。

    袈裟所卷起的旋风,蓦把所有的火把都摧熄了。

    场中一点灯光也无。

    黑。

    全黑。

    实体的黑。

    一一在火光熄灭之前,铁手已及时瞥见,哈佛挥手正令那一干“天机”子弟及时退了开去。

    静悄悄地退了开去。

    看来,一切都早有布署。

    黑里,什么都看不到。

    夜里,正有一场舍死忘生的决斗。

    一一而且还不止一场。

    大家屏息以待。

    黑夜里的格斗因为看不见,所以比看得见的更分外惊心。

    ——何况,这些人要对付的是武林中两大凶徒:一个心狠,一个手辣。

    余国情不禁有点耽心:“假如老三真的是在米铺里,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凤姑道:“国花是在米店里。赵好闻出了他着了‘冰’的伤口,唐仇也没更正,他们那时已在同一阵线对敌中,看来国花真的是在里面的。”

    宋国旗大感不愤:“那姓哈的要出卖三弟?!”

    凤姑道:“哈佛是只老狐狸。他这样做无非是要把赵好引入屋里,但我想不透他如何对付这人魔!”

    铁手忽道:“他还有另一个用意:把赵好和唐仇这两大敌手的力量分开。”

    余国情更是大惑不解:“何不让唐仇和赵好自己打起来更好!”

    铁手道:“其实,当时他们俩已交手数招,各讨不了好,他们也不是蠢人,已不准备打下去了。哈佛一出来,使赵好进入屋里杀害情敌,并明知赵好会用话兑住唐仇,然后他们再来收拾唐仇。”

    宋国旗也有着许多迷惑:“就算屋里布了机关,赵好入易出难,但艳芳大师收拾得了唐仇吗?”

    铁手沉吟了一阵子,轻吟道:“‘四日壹女,三天哈佛,两晚祖贤,’。”

    凤姑接道:“两晚祖贤,我还弄不清楚他的出处。但‘天机’组织第一好手:艳芳大师,他的武功非同小可,更可怕的是到了晚上,尤其是乌灯黑火、不能视物的夜里,他的武功,更能提高三至五倍以上!”

    宋国旗恍然道:“啊,现在岂不正是……”

    余国情也悄声道:“就算有灯火,也给他全弄黑了。”

    宋国旗喜道:“这样说来,唐仇只怕不易讨得了好。”

    余国情这才明白:“难怪艳芳大师的外号是‘’了。这个‘夜’是‘黑’字的意思吧……”

    凤姑喃喃道:“却不知‘两晚祖贤’的‘两晚’又是何意?袁天王是不是可以制得住并疯半癫的赵好呢?”

    这时候,那米铺前黑夜里传来了声响。

    一些动作的声音。

    开始时,声音很小。

    渐渐,声音大了。

    到后来,声音极大。

    ——那就像是一万只棱子,正在织布机上急旋着、猛拧着、并划着绷紧的丝而发出尖锐的嘶鸣。

    就在这时,米店里传出来密集的微光,同时也传出了声音。

    先是啸声。

    而后是歌声。

    那是赵好的歌声。

    歌声疯狂且乱。

    扰乱了琴声。

    ——只是,这琴、歌和嘶鸣却同样使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赵好竟会此时此境唱起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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