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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她看少年,想到史书上所记载的一段关于这少年的话,恪靖晓得宫女这般惊慌的原因了。
『公元581年二月甲子日,北周静帝以杨坚众望有归下诏宣布禅让。杨坚三让而受天命,自相府常服入宫,备礼即皇帝位于临光殿,定国号为大隋,改元开皇,宣布大赦天下。』
一个被剥了皇位的君王,即使史书再怎么美化,说他是觉得杨坚贤于他而禅让,也无法抹煞当事人那种无能为力又激愤的心情。
那个时候的宇文阑,不过是才总角的孩子,在经历过大风大浪,有着无数阅历的杨坚面前,他拿什么与之抗衡呢?何况当时,兵权早已落在杨坚手中。
于是,被逼退位美化成了禅让;欣然接受成了三让而受天命。
不是不愿,而是不得不愿,若不愿,就没有今时今日的北周王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至少因为杨丽华的缘故,他还能享受王爷的待遇。
而宫娥的慌张是因他对自己的称呼,大抵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宇文阑还是将自己当作北周的君主,加上又有杨丽华的庇护,他的胆子也就愈发的大起来。
可身为旁人就不一样了,他是在太子妃面前自称为“朕”,若是太子妃将这事奏告皇帝,不要说宇文阑,就连他身边的宫人也不能幸免于难,轻则发配到边疆,重则危及到性命。
恪靖微微点了下头,对他的无礼也不放在心上,微笑道:“见过北周王。”
“你是当朝太子妃?”宇文阑围着恪靖打转,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遍。“难怪本王觉得你身上的味道不同,原来不是这宫里的女子。”
“本宫也觉得诧异,北周王竟然能与宫人玩在一块儿,可见北周王是何等的平易近人。”
站定在恪靖面前,宇文阑对视那双明澈的眼,挺起了背脊和胸膛,“太子妃亲自莅临寒舍,还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请问太子妃可是查到了什么没有?”
宇文阑登基的时候,不过整满五岁,他比恪靖也年少五岁,说话却一点也不像个十一岁的孩子,反倒是端出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孤傲的不可一世。
恪靖明白,他此刻的孤傲不过是伪装出来的坚强,毕竟他对杨坚不是不恨的,即便那恨不比杨丽华那么多,而自幼就经历了被迫让位的他,身为囚笼之鸟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哪怕被封了北周王,只是徒有名号而已。
要知道,真正能坐在龙椅上的人,真正流着皇室血脉的人,是他才对。
然而阶下囚到底还是阶下囚,他的宫殿、他的仆婢、他如今的爵位,还是那个人赏给他的,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身为天元大皇太后的杨丽华是那个人的女儿,也是他的嫡母。单是这层身份上,他就从杨丽华那里沾到了许多的光辉。
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倘若有一天,杨丽华撒手人间,她的女儿宇文娥英出嫁为人妇,他还能享受到这一切的待遇吗?
一山不容二虎,即便他已经不再是皇,他已经没有资格自称为“朕”,即便这天下已经是杨家的天下,可他身上所流淌的属于宇文家的血液,就已成了一个危险的信号了。
敌不过事实,他只能得过且过来麻痹自己,荒淫度日、耽误朝政,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梦幻生活。而当恪靖出现眼前,他还是不得不从梦中醒来,并且告诉自己,也许他的日子,到头了。
恪靖看到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装满了戏谑,而在眼底深处,又是掩藏不住的恐惧和认命。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在识破人心这块,她练就透过眼睛来抓住对方的真实想法的本领。
最终,宇文阑还是在两人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捕捉到他的退缩,恪靖笑笑,“王爷,本宫这趟前来是探望天元大皇太后的,五公主即将要出嫁,本宫特来告诉她这件喜事呢。”
宇文阑皱眉,显然对恪靖的话持有不信的态度。“五公主出嫁,一封信就可以了,何须兴师动众亲自跑一趟?”
“因为,那是天元大皇太后啊。”
“呵,看来皇上还真是煞费了苦心啊,还要让尊贵的太子妃不远千里跑一趟,也不怕遇上什么不测么?”
恪靖抿着嘴,不卑不亢地对视了过去,“老天庇护,这一路上算是有惊无险,而且就是因为如此,才能看出皇上的诚意啊,王爷您说是不是?”
“有惊无险?看来皇上待太子妃就如对待他那无用的太子殿下那样,不看好也不甚喜爱啊,无痛无痒如同……”话语顿了顿,眼底的嘲讽如洪水涌出来,宇文阑勾着嘴角,阴阳怪气道,“废人一般。”
“王爷这话可就说错了,”恪靖直起了腰板,目光锐利地刺到那双年轻的眼睛中去,“太子殿下之所以能为太子殿下,是因他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能力,即使现在的他还未丰盈,性格也还未成熟,但雄狮就是雄狮,终有一天必要傲视天下,施展他的能力。”
“雄狮不是被关在囚笼里供人玩耍的,供人玩耍的是宠物,太子殿下就是正待成长的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