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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孩子念书识字啊?”雪霏突然问。
“我自己教。”
“你?你有时间吗?这几日你刚回来还没什么政务处理。皇帝不是一直谋划攻打倭国吗。过几天有得你忙了。”
“听说帝师赋闲在家,要不……”
“你可请得动?”
“去试试呗。”
下午,我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便去了帝师的府宅。
说起来帝师的宅子真是跟他的身份毫不相符,素净杂乱得像是个被人荒弃了的花园。古语有云“一枝红杏出墙来”,帝师的宅子可算得上“满园红杏出墙来”了,茂密的枝叶盖住了围墙的上缘。还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光景呢。我忐忑地上前拍了拍门,好半天的功夫才从里面走出一中年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算不上是虎背熊腰,但也精壮结实。
“您找谁?”来人谦逊有礼。声音浑厚。
“烦请通禀一声,就说东方颢渊前来拜访帝师。”我恭敬地递上拜帖。
“是御史大夫东方颢渊大人啊。”来人微笑点头。“先生说了,大人早晚会来。只是先生正在午睡,如果东方大人不介意的话,进来稍等一会吧。”
“好,那就有劳带路了。”
中年人将我让进门内,走在前面为我引路:“大人跟紧些,别迷了路。”
真要谢谢他的好心提醒了,这个院子真是容易迷路的。这院子不像其他,全无他物,只是遍重梅兰竹菊等等四时之花、松柏槐柳各季之树,树影花丛之间是一条用石子铺就的小路,弯弯扭扭,四周掩映假山奇石,置身其中宛如遁入山林之间。走走行行,我看到旁边有一间小茅草屋。
“这是……”
“哦,这是我的房子,先生的房子还要再往里面走。”
我跟着他在羊肠小路之上走了一路,突然他停住脚步,指着前面说:“那里就是先生的房子。”
我抬眼观瞧,一间比刚才的稍大一些木屋,四周扎着篱笆,里面有一口水井,屋旁还砌了一个灶台。真真像是一个在山林之中隐居之人的住所。
“东方大人来这边凉亭等候吧。”中年人把我引向不远处的一间小亭,虽然看着破败,可怪石为桌,树根为椅,却也是极有意境的。
“收拾这里,可是花了帝师不少功夫吧?”
“前前后几十年,才有如今这幅模样。”中年人端来了茶水,“大人尝尝这茶如何,可对大人的口味?”
我抿了一口。一股清香不由自主地回荡在口内,沁入心扉。“这是什么茶,市面上可有的买啊?”
“这是先生自制的茶叶。大人可还习惯?”
“好!好茶!”我赞不绝口,“对了。你也别总叫我大人。此情此景之中多了我这么一个‘大人’,太煞风景了!叫我颢渊吧。”我贪心不足地又抿了口茶,“这茶是怎么做的?”
“其他倒也无二,只不过在窨制时加了些竹叶松针。”中年人看出我喜欢,又给我倒了一碗。
“帝师可真是奇思妙想啊!”这次我没有着急喝,反而端到面前细细闻嗅,果然一股竹林松影的味道隐隐约约环绕之中。“好茶!好茶啊!”
“既然小友喜欢,就带些回去吧!”
我闻声起身。帝师已来,虽显老态,步履矫健,神采熠熠。
“许久不见,帝师身体可还康健?”如今帝师也不像当年那样一丝不挂了,一身素净的白色长衫。
“耄耋之年,还算是硬朗吧。”帝师坐下,“小友也不要总叫我‘帝师’了,若是觉得顺口,便叫我‘钓叟’吧。”
“‘烟波一钓徒’。这‘钓叟’之名果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友谬赞了。”帝师转向那个中年人,“松鹤,去包些茶叶给颢渊带上。我们聊会儿天儿。把茶水放下就去忙你的吧。”
“是,先生。”这个叫松鹤的中年人放下茶水便退下了。
“他当年也是我的学生,只可惜年纪轻轻就放下功名利禄了,非要跟着我这糟老头子服侍左右,一晃也有几十年了。”帝师说着,面露惋惜。
“各人自有各人福,人世之间本就是风月场、名利圈,能放下这些实属不易了。”
“只可惜了这么好的辅佐能臣了,于国而言。算是个不幸。”帝师念叨着,“看看。光顾说他了。小友此去西域十年,如今载誉而归。可真是一大幸事啊!”
“算不上载誉而归,只是被流放了十年,近日得到特赦回来了罢了。”
“小友还是为了国家平定了西域,不是吗?”
“可这对于西域而言,未必算是一件幸事。”我想起修加被我算计的第二天,渃米拉躺在我怀里跟我说的那些话。
“终有一天,我们之间总会平等相处、如兄弟手足的。但现在不是。小友的作为放之当下,配得上大功一件。”
“帝……钓叟夸奖了。”我喝着茶。这种清香让我更容易想起在西域十年的过往。
帝师喝着茶:“你不在的十年,皇帝表面看上去还似平常一般,可我教导皇帝多年,深知他的脾气秉性。这十几年来,他因为先皇遗子之事心烦意乱,如今只是强行压抑着。若是那一天爆发出来,想必是场浩劫。”
“钓叟可知道其中的故事?”
“我知道,可我不能说。”帝师看着我,苍老的瞳孔浑浊着,暮光之中一丝悲哀,“这是一个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要么守口如瓶,要么,”帝师喝了口茶,“灰飞烟灭。”
我不再说话。帝师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既然他不能说,我也就不用问了。
沉么良久之后,帝师突然问我:“你这次来找我,不是专门要我的茶叶吧?”
我一愣,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晚辈这次来是想问问,钓叟可愿意教我女儿读书写字?”
“令爱?”帝师抬眼想了想,“哦!是叫‘静宸’是吧?”
“对!”
帝师突然不说话了,喜笑颜开地打量着我。
“怎么……了?”我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女儿真是你心尖儿上的人喽,你说起来喜不自胜啊!”帝师打趣道。
“这……嗯……”我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回答。真是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暗中爱慕着一个人却被旁人一语道破一样,美滋滋的,却也有些羞怯。
“那孩子我见过,聪明伶俐,眉眼之间很有你的气韵,若不是个女儿身,将来必定是个治世之能臣!”帝师说,“话说,尊夫人不是找了一个先生吗?听说还跟你有些渊源?”
“他和当年教我读书的老师是同一年的考生,就是这‘渊源’。”我撇着嘴。
“虽然他这话是有些大了,不过也不碍着教导令爱啊。”
“嗯……静宸说不喜欢他,我也觉得他太过迂腐了,有辱斯文,于是就……啊……是吧……”这事说出去也真是不露脸啊!
帝师似乎是明白了,大笑起来:“你们父女俩合起伙来欺负别人,胜之不武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