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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子,簪尾各自垂着两粒圆润的小珍珠流苏。她将两支簪子用丝帕托了,给冯二太太仔细瞧:“世叔母,我听闻淑贤、淑和两位妹妹品貌双全,极是聪慧灵秀,只恨先前无缘得见。我满心以为今日能见到,还特特选了这两支簪子来,想送给两位妹妹。谁知今日世叔母也没带了两位妹妹给我瞧瞧。这两支簪子,就劳世叔母帮我带给两位妹妹了。”
这两支簪子虽不是什么值钱的好东西,但也不寒碜,且胜在做工精巧,款式别致,颇适合少女戴。秦芳从如意银楼出来时,在一楼货架上看到,便吩咐绿萍买了。
为这两支不值什么钱的簪子折回去找霍志贤一起付账,她也怕挑战了霍志贤最后一丝丝底线,惹得他不顾侯府颜面,当众撕破脸,她反而什么也得不到,是以,还是自己付的帐。
冯二太太府里如今虽剩不下几样好东西了,但总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一眼便瞧出这簪子只是看似贵气,实则也就是十两八两银子的事。但这簪子做得端的漂亮,极适合两个女儿,她便也欢欢喜喜接了过来。毕竟也是威远侯夫人的一点心意,何况两个女儿也确实很久没有添置新首饰了。
秦芳又陪着冯二太太说了些话后,冯二太太这才告辞离去。苏姨娘母女挽留了几句,因留不住,便也只得起身送客。
待送走了冯二太太,秦芳忙问苏姨娘:“娘,我瞧着冯二太太是越发有意结这门亲了。今儿个谈得如何?”
苏姨娘道:“蓉儿生的那般好模样,论身份也是大家闺秀,我又是许过丰厚嫁妆的。配他们家,还委屈了呢。她还能瞧不上?你来之前,我已让蓉儿与她见了礼,她一眼就看中蓉儿了。不过是打量咱们蓉儿是庶女,我又是个偏房侧室,她自恃身份,不肯彻底松口罢了。哼,谁知道那冯曙将来能不能被安国公过继为嗣子,若是不能,咱们还委屈了呢。她有什么可端架子的?”
秦芳闻言,从匣子里拿出一根祥云如意翡翠玉长簪来:“娘,我再去一趟祖母那里。”
苏姨娘瞅了一眼那长簪,一看便知是好货色,便不满道:“急着给那老虔婆献宝去?怎的只有一根?也不知道给你外祖母买一根。”
秦芳急道:“娘,你糊涂了?冯二太太既有心结这门亲,咱们还不得赶紧哄着些祖母?毕竟还得要祖母出头定下亲事来。”
苏姨娘一怔,又冷笑道:“我倒是又忘了,我一个妾,哪里能替小姐们做主结亲?我说呢,我的女儿和女婿来了,怎地只有女儿来我屋里坐坐,女婿连一丝影子也不见?明知我这边和冯家说亲艰难,也不知道来给我撑撑场面。我真是养得好女儿,挑的好女婿。”
秦芳闻言气极,当下也冷笑道:“姨娘糊涂了,威远侯哪里是姨娘的女婿?人家是秦王氏的女婿。我今日死活求着侯爷和我一道过来,还不是为姨娘撑腰来了?我这么上赶着巴结冯二太太,还不是想为姨娘分忧?否则那冯二太太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去巴结?姨娘倒怪起我来了?嫌我没本事把威远侯拉到你这栖凤轩来?姨娘怎么就不为我想想?我若开了这个口,伤了夫妻情分可怎么是好?假使我拼着伤了情分,真能将他拉来也罢了。谁叫蓉儿是我妹子呢?可依着我们侯爷的性子,我就是跪着求他,他也不会来这里的。姨娘倒是不怪自己没本事,这么多年了,也没让老爷将您扶正了做太太。”
苏姨娘闻言,气得一阵哆嗦。秦芳自小就伶牙俐齿,与秦莞拌嘴从未落过下风。不成想今日这伶牙俐齿落在自己身上,无异于唇枪舌剑,句句跟刀子一样戳她的短。她费尽心机帮女儿谋来了好亲事,竟只换来女儿话里话外嫌弃她身份低微!
苏姨娘哪里知道,因了她的身份,让秦芳在与贵妇们交往时,受了多少戏弄和屈辱。
秦芳看苏姨娘气得厉害,深悔自己说话说过了,又道:“姨娘莫恼……只是……这什么女婿不女婿的话,万一传到侯爷和父亲那里,咱娘儿俩哪有好果子吃?”
苏姨娘冷冷道:“你不必假惺惺。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你是庶出,如今做了威远侯府人,生怕给人看轻了。若他日秦蓉真成了安国公夫人,你不也多个倚靠?是以,你才这般关心妹妹的亲事。往常也不见你这般操心娘家的事。”
秦芳知道苏慧男这是气昏头了,以至口不择言,便道:“现如今,我是妹妹们的倚仗,他日,妹妹们是我的倚仗。我们姐妹互为倚靠,有什么不好?”言罢,转身出去。
只剩苏姨娘坐在榻上,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胸膛一阵阵起伏得厉害。
是夜,冯家正院里也是好一阵争执。
冯家二老爷冯世端挥手赶走了所有下人,背着双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冯二太太坐在桌前,拿着剪子铰一块缎子。冯世端心里憋气,偏偏他的太太早看透了他,既不触怒他,更不理他,只忙着自己手里那点子针头线脑的事儿。
冯世端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说,你今日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秦家那个姨娘到底托人给你灌了什么*汤?你竟跟一个妾去……你不怕我被同僚耻笑,也不怕给曙哥儿丢人?”
冯二太太可不怕她老爷,放下剪子,冷笑一声:“那苏氏是个妾,这没错。可人家生养出了侯夫人。那威远侯夫妇别提多恩爱了。那些说闲话的到是什么官老爷、官太太,怎么也没生养个侯夫人出来?再说那秦家现如今没有当家主母,后宅本就是苏氏在打理。我不找她,我找谁去?”
冯世端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曙哥儿是冯家的长孙,保不齐将来还会是安国公世子。想与咱家结亲的也不少,你何必巴巴的去相看一个庶女?”
说起这个,冯二太太就生气:“你也不看看来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家?有一家门当户对的吗?什么六七品的小官、穷官都往跟前凑。那秦蓉样貌出众,苏氏又许下秦家二成家产给她做嫁妆。侯夫人的妹妹、嫁妆又丰厚,不比先前那些人家的嫡女强?真再结个穷亲家,你让我们娘儿几个喝西北风去?你怪我给冯家丢人、给你丢人,怎么不怪你那好大哥?”
冯世端道:“怎地又怪起来我大哥?”
冯二太太道:“还不都是因为他迟迟不肯过继嗣子?曙哥儿现如今要是安国公世子,还愁结不下一门好亲?你大哥哪怕只露个口风,说属意咱们曙哥儿做世子,只怕上赶着和咱们结亲的好人家也踏破门槛了。可现下,曙哥儿这不上不下的……归根结底怪你不争气。若咱家不是眼下的光景,曙哥儿就是不当那个世子,也不愁娶不上一房好媳妇。你以为我愿意去相看一个庶女?”
冯世端被冯二太太堵得说不出话:“你,你……好端端的,你又提我作甚?曙哥儿眼下不是世子,你不会再等两年?”
“等?还等?”冯二太太忍不住高声道,“曙哥儿都二十了。再不定亲,什么时候才能成婚?什么时候让我抱孙子?李家的哥儿十五岁上成的婚,十六岁上就生了对龙凤胎,张家的哥儿和曙哥儿同岁,如今也当爹了……”
“行了行了”冯世端不耐烦地打断太太,“念叨起东家长西家短就没完没了。你就不能让我耳根清净会儿。”
“是我不让你清静了?不是你来跟我说曙哥儿的亲事的?”
冯世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冯二太太再次在“斗嘴”一事上战胜了丈夫。冯世端扫兴的往屋外走:“我今儿晚上就不该来这儿。”
冯二太太“腾”地站起来:“你往哪里去?是不是又去那小贱人屋里?”
冯世端停下脚步:“好端端的当家主母,满口秽语,像什么样子?我原是想去书房。”二房现下已经窘困到靠太太败嫁妆养家的地步了,他在太太面前也端不起老爷架子。小妾再怎么年轻娇美,他这时也不敢去了。
眼看着冯世端又坐了回来,冯二太太这才又坐下来。
屋里越来越暗,冯二太太自己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取下灯罩,挑亮了灯芯。做完这些,冯二太太又叹了口气:“到底是你大嫂命好,你大哥那般待她。”
冯世端嗤笑:“你不是一直取笑大嫂生不出一男半女么?现在又觉得人家命好了?”
冯二太太想起这茬,嘴角又噙出一个冷笑:“倒也是。这女人生不出孩子,还有什么用?大嫂还有什么可神气的?哎,你说他们两口子到底是谁有毛病?是大嫂早年小产那次伤了身子,还是你大哥的问题?外头风传是你大哥在战场上受了伤,是以才生不出。如若不然,早为了子嗣纳妾了。哪怕生几个庶子庶女,总比没儿没女强上百倍。他早年又不是没在暗地里养过外室!要不是那外室薄命死得早……算了,不说这个。我只问你,别人不知道内情也就算了,你这当弟弟的怎么也不知道?”
冯世端道:“我大哥早些年在战场上受过伤不假。可他回来时,伤早已没有大碍了。每日都是大嫂在屋里帮他换换药罢了。后来没多久就分了家。谁知这么多年过去,大嫂就没给大哥生出过一男半女。我又怎会知道是哪个身体有毛病?我当弟弟的,还能追问哥嫂房里的事?”
冯二太太道:“这怎么就不能问了?当弟弟的不能关心哥哥的子嗣问题?要我说,你就是怕你大哥,每次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所以一直不敢私下问他。哼,自己没本事生,又拖到现在还不肯立嗣,不知道你大哥在想什么!准是你大嫂眼酸我们二房三房儿女双全,才在你大哥那吹枕头风,不让他立嗣。当谁稀罕呢!我还怕百年之后,享不了曙哥儿的香火呢!”
冯世端道:“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没有曙哥儿的香火,还有晟哥儿的香火呢。就算没了晟哥儿,将来你的牌位也会进冯家祠堂被供奉起来。再者说了,指不定我大哥想过继三房的照哥儿和曦哥儿。”
冯二太太闻言急道:“不能吧?冯照和冯曦比咱曙哥儿小好几岁,现下还不到说亲的年纪呢。你三弟家的境况又是那般……比咱们家且还差得远呢。你大哥能看上?”
两个人正说着,一个丫鬟在外头高声禀道:“老爷,太太,大少爷,大少爷那边儿,他……”
冯世端和冯二太太都站了起来,冯二太太几步便出了屋:“曙哥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