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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玉儿。苏玉儿因为长期处于昏迷中,只能喝一些流食,加上伤势感染,病痛折磨,短短时间内已经瘦成一把骨头。脸颊都已经凹陷了下去。再也没有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鲜活和明亮。
袁夫人拿出手绢,温柔的替苏玉儿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旁边的丫头婆子们看了,都觉着袁夫人太过贤惠,怎么能对一个姨娘这么好。唯独心腹嬷嬷胆战心惊。见识了袁夫人翻云覆雨的手段,见识了她的狠毒的一面,心目嬷嬷对袁夫人是又怕又敬畏,崇拜得快要五体投地。
苏玉儿感觉到了温暖,缓缓得醒了过来。
袁夫人带着笑意的看着她,“醒来吗?醒了就好,大家都很担心你。”
“你,你……”苏玉儿喉咙沙哑,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袁夫人轻声笑道,“不要想太多,好好养伤。老爷还等着你伤养好了后,再给他怀一个孩子。你一定要争气,知道吗?”
苏玉儿感觉到伤口上如火烧般的疼痛,让她难以承受。
袁夫人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伤口在痛吗?大夫说你的伤势恢复的不理想,得仔细养着。你放心吧,府中不会缺了你的医药。不管花多少钱,都会把你治好。谁让老爷那样的在乎你,就算我不愿意,我也得听老爷的,你说是不是。你看你,都已经赢了一筹,干嘛还做出这个表情来。你该开心的,你已经做了袁府的苏姨娘,这不是你所梦寐以求的吗?”
听到袁夫人说的那些话,苏玉儿就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她浑身颤抖,用尽所有力气怒吼一声,“你害我!”
袁夫人笑了起来,替苏玉儿掖了掖被子,好脾气的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伤。我还等你好起来,我们做好姐妹。”笑容那样的和善,目光却又那样的恶毒。苏玉儿经受不起这样的折磨,转眼又昏了过去。
苏玉儿发起了高烧,烧得人事不省。袁夫人将大夫请来,日夜守着苏玉儿。可是苏玉儿依旧在某天早上,痛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直到死,苏玉儿也没能清醒过来。她对袁夫人说的那句‘你害我!’成为苏玉儿在这个世上最后说的一句话。苏玉儿道出了真相,却改变不了命运。
袁夫人冷漠的看着苏玉儿的尸身,说道:“让人收殓,直接拉出去埋了。将屋里的的东西,凡是苏姨娘用过的全都烧了。”
吩咐了丫头们做事,袁夫人又转身去见袁将军,告诉苏玉儿过世的消息。
袁将军听了后,愣了愣,“死了?”
“是,高烧不退,大夫守了两天一夜,还是没能救回来。”袁夫人一脸哀伤的说道,“老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老爷要想开点。”
袁将军冷冷一笑,“死了就死了吧。以后不要再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妾身听老爷的。妾身还要安排苏姨娘的丧事,就先告辞。”
苏玉儿死后三天,袁夫人给国公府递了拜帖。
国公府内,沈静秋翻看着袁夫人派人送来的拜帖,同罗隐说道:“袁家这出戏还真是精彩。看似一切都是巧合,可是我从来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多巧合。袁夫人这人,杀伐决断,巾帼不让须眉,是个值得人敬佩的女子。”
罗隐嗤笑一声,“杀妾害夫,这样的人大逆不道,被袁氏宗族知道了,她会被浸猪笼。”
沈静秋平静的说道,“五郎,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袁家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袁夫人杀妾我不管,她想杀夫,那就是灭绝人性。而且你别忘了东方三兄弟,我从他们那里得到消息,前一阵子他们安排在京城的人接到一个单子,给人下蒙汗药,外加半夜纵火。静秋,下面的事情还需要我说下去吗?”罗隐面上隐含怒气。
沈静秋挑眉,“五郎,你好像被人踩到了痛脚一样,怎么会这么敏感。莫非你以为我会学袁夫人,有一天也会做出杀夫的举动?”
罗隐面无表情,没吭声。
沈静秋继续说道:“我佩服袁夫人,是因为她的杀伐决断,而不是因为她杀夫。还有,五郎那些话在我面前说说没关系,可别在人前说。”
罗隐猛地抓住沈静秋的手,“你觉得袁夫人做的很对?袁将军是战场上猛将,是国家栋梁,就因为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结果要一辈子躺在床上,这难道不够残忍,不够冷酷。这对一个男人来说,何止是伤痛,简直就是绝了他所有的后路。杀妾就足够了,为何还要狠心的对袁将军用上这样的手段。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后果对一个战将来说,是毁灭性的的打击吗?袁夫人就因为嫉妒,因为想要报复,她毁了一个男人的终身。这样的手段,哪里值得佩服。静秋,有一天我若是不小心行差踏错,你是不是也会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保护我?绝了我的生路,让我终生生活在痛苦和绝望当中。你说啊?”
沈静秋平静的说道,“我佩服袁夫人的决心和行动力,至于她做的事情,我不评价。”
“不评价?你根本就是赞同她的做法。果然最毒妇人心。同袁家的这门亲事就此作罢,我不会让蕊姐儿嫁入这样的狼窝。”罗隐冷着脸说道。
沈静秋挑眉,“五郎,你确定要这么做?这样吧,五郎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京城上下,上到皇室贵胄,下到平明百姓,哪家哪户没有糟心的事情,没有不会嫉妒的女人?”
“他们就算嫉妒,也做不出这等残忍的事情。”
沈静秋轻蔑一笑,“强制堕胎算不算残忍?棒杀下人算不算恶毒?谣言中伤,算不算恶毒?下毒害人算不算恶毒?任何人家中内院,都有见不得光的事情。你若是想要一个纯洁如白玉般的人家,那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就说我们国公府,明着看上去美好得不像话。可是谁会想到,暗地里藏了多少污垢和不堪的事实。袁夫人的手段是残忍,可是她是被逼的,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保护孩子的地位,不得已走到这一步。蕊姐儿嫁过去,不做长媳,就不用承担长媳的责任。上有强势能干的婆母罩着,身边有能干的丈夫,妯娌也算和善。纵观全京城,还有谁家比袁家更适合蕊姐儿。”
“我就怕蕊姐儿嫁过去,哪天就被那恶毒袁夫人毒死。”
沈静秋轻声说道:“要么嫁到袁家,有可能活的轻松开心,没有小妾姨娘争宠。当然也有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有一天被毒死。要么嫁给别家,总有一天会婆母还有丈夫的小妾折磨死。蕊姐儿是你的亲侄女,我以你的意见为主。到底要如何安排蕊姐儿的终身,你决定吧。我没意见。”
罗隐冷笑,“你的意思是,还是想将蕊姐儿嫁给袁家,让袁夫人那个毒妇做蕊姐儿的婆母。”
“目前看来,袁家是最好的选择。”顿了顿,沈静秋又说道:“你手上人手众多,若是有兴趣的话,就派人将京城各大豪门的当家主母都调查一遍。相信结果会让你目结舌。在这个京城里,能够做上当家主母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谁手上能是干净的?就比如老夫人,比如太子妃……”
“够了,不要再说。”罗隐恼怒,“袁将军是我的同僚,我们一起征战沙场,他没有死在敌人手上,却窝囊的毁在女人手上,还是自己的妻子手中。静秋,换做是你,你要如何做。”
沈静秋面目清冷,“你要去告发袁夫人吗?别忘了,袁将军有今日结果,全是他咎由自取。”
“是吗?”罗隐冷笑,“袁将军的确做出了伤害妻儿的事情,但是罪不至死。更不应该承受一辈子要躺在床上的活罪。静秋,在这件事情上你有失偏颇,太过极端了。”
“我们都不是袁夫人,不能体会袁夫人到底承受了多大的伤害。袁夫人既然做到了这一步,肯定有她的理由。我相信每一个女人,都不会忍心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除非这个丈夫的存在已经成了一种负担。”沈静秋冷静的说道。
罗隐失望的看着沈静秋,“你认为袁将军成为了袁夫人的负担?没有袁将军多年的打拼,能有袁家今日的一切吗?你这番话,根本就是强词夺理,根本就是忘恩负义。还有,我现在是不是也成了一种负担,你是不是也准备对我动手。”
“五郎,你太激动了。”沈静秋微蹙眉头,“我们同袁家是不同的。”
罗隐压抑着怒火,“静秋,如果袁将军对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我是不会这么生气的。可是那是我的同僚,让他受那样的活罪,当初不如让他死在战场上,至少还是一条英雄好汉。”
“那你要去告发袁夫人吗?”沈静秋蹲下身体,直视罗隐的目光,“你想彻底毁掉袁家吗?想要袁大郎袁二郎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前程尽毁吗?别忘了,若是袁大郎袁二郎有一个杀夫的母亲,那么他们的前程就彻底完了。袁家的家业,只怕也会落到其他袁家人手中。”
“静秋,你是在威胁我。”罗隐不满。
沈静秋点头,“是,就当我是在威胁你。五郎,我知道你很难受,毕竟袁将军是你的同僚,在战场上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是事已至此,追究下去,你有想过袁将军知道真相后的感受吗?他的妻子想要杀了他,你认为他会平静吗?而且错误已经铸成,又何必在伤口上撒盐。五郎,我们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吧。你若是不愿意蕊姐儿嫁到袁家,那等到明日袁夫人来了后,我就直接拒绝她。”
罗隐面无表情的说道,“关于蕊姐儿的婚事,我会再考虑考虑。可是我依旧不赞同你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袁夫人那样的毒妇,她不配活得那么逍遥。”
沈静秋站了起来,“我认为袁夫人有资格得到现在的一切。而且在袁将军决定为苏玉儿抛弃妻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做袁家家主的资格。”
“你强词夺理。”、
沈静秋轻声一笑,“五郎,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不能强迫我按照男人的思路来考虑问题。同样,我也不能强迫你去理解女人的想法。总之我会阻止你告发袁夫人,还有你那些所谓的证据,都将不存在。什么东方三兄弟,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罗隐无语,他明白就算再争论三天三夜,他们也说服不了彼此。唯一能做的就是彼此各退一步,大家各自妥协。
“你需要安静,我送你去书房。”沈静秋推着轮椅。
罗隐抓住沈静秋的手,“我自己去书房。关于蕊姐儿的婚事我会仔细考虑。”
沈静秋没有强求,目送罗隐推着轮椅出去。罗隐回到书房,手下人将关于袁家的资料放在了他的案头。从袁家主子,到袁家下人,上下上百口人都列出了详细的调查资料。对袁夫人和袁二郎则是做了重点的调查。光看资料,不得不承认袁二郎的确是个良配。但是罗隐不能假装看不到袁二郎在这一些列事件中的所做作为。
罗隐不由得想起,他在袁二郎这个年纪的时候又做了什么事情。似乎比袁二郎更为激进大胆,也更为危险。罗隐自嘲一笑,原来自始自终,他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罗隐又想起罗修受伤的腰部,如果当时罗修及时就医诊治,或许还有机会重回战场。而造成这一切的,恰恰就是他本人。是他派人拖延了罗修就医的时间,只因为他怀疑父母兄长的死同罗修有关。最后罗修留下了一身伤病。虽然能够如常人一样生活,却再也不能骑马打仗,不能长时间的站立或者久坐。总归,罗修因为腰伤,前程被毁。
对比袁夫人同袁二郎所做的一切,罗隐不由得问起自己,有那么过分吗?比他本人所做的那一切更过分吗?只是他还是无法接受,袁将军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女人手上。
第二天,袁夫人来到国公府拜访。沈静秋将袁夫人安排在花厅见面。
见面后,两人互相寒暄。沈静秋很是遗憾的说道:“贵府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一段时间没见,夫人已经瘦了一圈。还望夫人能保重身体,不要太伤心。”
袁夫人一脸哀伤的叹气,“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如今就盼着我家老爷能够早日康复。对了,我家苏姨娘没了,世子夫人知道了吗?”
沈静秋陪着叹了一声,“我已经听人说了,怪可惜的。关于贵府苏姨娘的事情,我们府上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还请夫人守口如瓶,以免让老夫人知道了,又得闹上一场。”
袁夫人想起罗老夫人那爆碳脾气,心里头也有些发憷。“世子夫人放心,此事我不会出去乱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顿了顿,袁夫人又说道:“今日上门,一来是看望世子夫人,二来就是想问问两个孩子的婚事,不知世子夫人意下如何。”
沈静秋端起茶杯,遮掩住内心的尴尬。斟酌了一番才说道:“不瞒夫人,这门婚事……”
“这门婚事可以做。”罗隐推着轮椅,突然来到花厅。
沈静秋猛地站起来,赶紧上前替罗隐推轮椅,“五郎怎么来了。”其实沈静秋是想问,罗隐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罗隐拍拍沈静秋的手背,示意沈静秋不必担心他。罗隐打量了一番袁夫人,这还是罗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袁夫人。长得慈眉善目,却没想到出手如此狠辣无情,连同床共枕二十载的丈夫,也能下得了手。只怕多数男人都比不上袁夫人这份决心。
罗隐笑道,“袁夫人,贵府二郎是个好苗子,好好栽培,肯定能有一番作为。我家蕊姐儿能嫁给贵府二郎,此乃天作之合。”
袁夫人狂喜,“这,这……那我回去就挑选日子,请媒人上门提亲。”
“这是自然。”罗隐笑道,“还请袁夫人尽快,毕竟孩子们都大了,蹉跎不得。”
“世子说的极是。世子放心,这件事情是我们袁家的头等大事,我定不会耽误了两个孩子的时间。”袁夫人暗叹,沈静秋果然守信。她将苏玉儿解决了,国公府当真同意了这门婚事。袁夫人庆幸自己足够果断,及时解决了那一对渣男贱女。
袁夫人欢欢喜喜的离开国公府,回袁府准备提亲的事情。
沈静秋在罗隐的对面坐下,“五郎能同我说说,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决定吗?”
罗隐面无表情的看着沈静秋,“你说的对,袁家是最适合蕊姐儿的。”他永远也不会告诉沈静秋,他虽然同意了这门婚事,但是他依旧不能原谅袁夫人对袁将军所做的一切。等到时机合适,他必定会让袁夫人为他日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