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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地等待时,他却被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幕弄得彻底无言。
……
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五楼的中间就是一个太平间。
坐在病房门口的杜茯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刚刚被推进太平间的死人没过一会儿又从里面好好地走了出来,走廊上的医生护士好像都没有看见他,而那死人径直去走廊尽头的男厕所上了洗手间,接着又慢吞吞地走回了太平间。
“……”
从头到尾默默围观了这一切,头一次没有在柏子仁的帮助下亲眼见到了鬼的杜茯苓坐在病房门口发了会儿呆,脑子里却猛然间想起了一件被他遗忘已久的事。
当初一中芥子气泄露那件事,他被那个小战士的魂上了几次身,之后虽然苏醒过来,身体经过检查也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杜茯苓渐渐地就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有的时候,杜茯苓会忽然感受不到自己的脉搏心跳。
这还是有一回他和陶秋桦闹着玩的时候才发现的,当时班里的好多人都好奇地过来想摸一摸杜茯苓的脉搏,可是摸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能摸到,耳后,胸口,哪里都没有跳动。
杜茯苓当时给自己解释是因为血管比较细,衣服穿得比较多所以才摸不到,因为高中的几次体检他都很正常,他的身体还在有条有理地运转着,各项身体指标也完全正常,而且他还在正常的说话走路,呼吸和身体也是热的,怎么可能会心跳停止了?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杜茯苓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因为当他再一次去摸自己的心跳和脉搏时,那些令人安心的规律跳动又回来了。
于是他就这样放下心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当然,这些事他自然也不会让出门在外的柏子仁知晓。
可是当有一天半夜,杜茯苓恍恍惚惚地从床上爬起来去上厕所,却在公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了一片空白时,他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好像被他忽略了。
他好像变成了时而死了时而活着的人,而很可怕的是,他似乎并不能控制这样的生死变化。
即使第二天,他发现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他依然拥有影子,他依然能跑能跳,可是杜茯苓还是在隐隐的有些害怕,他还在等待着柏子仁回来,他不想让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尽管柏子仁有着许多杜茯苓想不到的能力,可是死了就是死了,杜茯苓不想和柏子仁隔着生死,而在心底深处,他自己也在一遍遍地反复回想着芥子气泄露事故那天他所遭遇的事情。
也许是当时被小战士附身的那场噩梦太真实了,杜茯苓到现在都没能忘记自己被当做标本解剖在试验台上的场景,他还记得那把刀切开他的肚皮的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触感,还记得那种奇怪的药物在身体里流动的诡异感觉,还记得那些嚷嚷着成功了成功了的实验人员的疯言疯语,杜茯苓当时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自己还是小战士在遭受着这一切,而当所有的事尘埃落定,柏子仁离开之后,杜茯苓也没能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被小战士上身,又为什么会看到那些遥远的,连身为阎王的柏子仁都不能亲眼看见的情景。
一年后,柏子仁回来了,杜茯苓一方面很高兴,另一方面也把这件已经很久没有困扰他的事情忘在了脑后,什么也没告诉柏子仁。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不想让柏子仁担心,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大碍,总之这之后就是孙老五和肖明月的事接踵而至,杜茯苓跟着柏子仁跑东跑西,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日子。和柏子仁做朋友的好处就是每天的生活一定异常精彩,而就在杜茯苓已经接受了自己是柏子仁的好助手,好哥们的身份时,这个和自己一起走过年少无知日子的少年又告诉了他一件事。
他喜欢他。
杜茯苓的人生才走了十几年,爱他的人都死了,他爱的人也死了。
现在终于又有人愿意爱他了,他自然珍惜感激的恨不得付出自己的生命,即使他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年初六的那天,莫名其妙消失了好几天的黑白无常,回老家过年的方儒牛马森都回来了,大家各自拜了个晚年,又一起出去吃了顿据说老板生前是消防队队员开的自助烤肉。
可惜,烤肉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好吃,虽然用料良心,价廉物美,但是消防员出身的老板果然只擅长救火。肉没熟就罢了,老板出来给大家道歉的时候直接就顶着一张烧成焦炭的身体大咧咧地跑了出来。
当时在场的所有死人都以为杜茯苓没有看见这一幕,鉴于黑白无常都会把自己的情景模式调成阳间模式,而牛头马面又不得不呆在两个纸人里才能行动,杜茯苓通常都是能看见他们的,至于其他的死人,除了像叶十九那样的非主流,否则杜茯苓除非在柏子仁的滤镜下,压根就看不见任何死人。
可是就在那一天,杜茯苓看见了。而现在,杜茯苓又一次看见了。
面前的医院走廊来来回回地走着许多人……和鬼,有一个肚子上还挂着脐带的孩子甚至边哭边爬到了杜茯苓的脚边,畸形的脑袋和咧开的肚皮看着就让人背后发冷。
“对不起,小孩子比较调皮……”
长相温和,但是脸上的皮肤明显颜色不太对的女人抱起了地上的孩子,杜茯苓沉默着冲她摇了摇头,说了声没关系,接着目送着女人踩着一地的鲜血和污浊渐渐地走远了。
……
“哈,这可真不错……难道我和柏子仁谈恋爱了,就顺便蹭了个死人户口?”
干巴巴地清了清嗓子,杜茯苓明知道这并不是自己说的这么回事,却还是皱着眉头选择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随手点开了位于记录最上方的,那个刚刚死亡的孩子的死亡记录,他想让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些琐碎的工作而冷静点,可是显示出来的画面却让他越看脸色越差。
短短的一分钟视频里,一个浑身湿透的孩子正跪在装满水的浴缸边大哭大喊,而在浴缸旁边,正有个一脸怒气,边骂边将孩子的头使劲往水里沉的中年男人。
“爸爸!呜呜!我下次一定考第一!我一定好好练琴!我错了呜呜!爸爸……”
“你不争气!你不争气!我让你贪玩!我这个没出息的!”
“咳咳……爸爸!!别!!!我喘不过气了咳咳……唔唔——”
“我怎么生出你这种没出息的!就知道玩!!就知道玩!!我和你妈妈供你读书,你就这么贪玩!你怎么这么让人失望!”
嘴里狠狠地咒骂着,手上的动作一次比一次狠,对孩子寄予厚望的父亲眼睛里是满满的怒火,而他甚至都看不见自己那才十三岁的儿子刚开始还会扑腾着哭喊,渐渐的连声息都没有了。
……
手上的选择键滑向了待定,杜茯苓想让柏子仁看看能不能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条活路,而不知怎么的,他不经意间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他的童年回忆里,他也是一次次的被母亲殴打,怒骂。他曾经以为自己要不就会死于疾病,要不就死于母亲的殴打,但是很幸运的是,在遇到柏子仁之后,死好像变成了一件可以挽回的事。
“吱呀——”
病房的门从里面被推开,柏子仁低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神情冷淡。
他的表情似乎永远都有些过度缺乏,抿的紧紧的嘴唇更是显得有些冷漠和残酷。他的漂亮脸蛋明明该很招女孩喜欢,却因为除了会说人话和木头没区别,最终还是选择了和杜茯苓内部解决这种绝对不明智的道路。
想到这儿,顿时觉得自己捡了个宝,杜茯苓撇撇嘴,揉着耳朵站了起来,刚想抱怨一句你怎么这么慢,却在对上柏子仁眼神的那一刻,被猛地抚上自己心口的手掌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杜茯苓有些忐忑地抓住了柏子仁的手,面前的柏子仁脸色阴沉,和刚刚出来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用有些颤抖的手掌反复地确认了几遍,平时一贯从容的神情都有些无措,杜茯苓看着他,只觉得心头内疚揪心的很,而还未等他说出一句话,面前的柏子仁就用一种很恐怖的语气开口道,
“你……你的心跳呢?你的心跳去哪儿了,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