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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倒了墨汁拿毛笔习字,写小时候养父教的《增广贤文》。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写到“世事如棋局局新”时,阮卿卿搁下笔,呆呆地看着纸上的墨字出神。
窗外艳阳高照,贫穷困顿像风掠过水面,涟漪轻起,随即无痕,再回首,已觅不到踪迹。
养父如果还活着,自己就能好好孝敬他了。
徐凤英这天中午推了应酬回家看阮卿卿,进门听说阮卿卿在三楼,便先问她的病情。
“小姐精神挺好的,药按时喝着。”几个人齐声说。
张婶要邀功,更是夸个不停,讲自己教阮卿卿炒菜做水果拼盘,“小姐学的可认真了。”
学的很认真!以前让女儿去上烹饪班时,她可是犟着和自己对抗不肯去的,徐凤英一只手却攥紧车钥匙,面上平静地问道:“喝药嫌没嫌苦?”
“没,一口气就喝完了。”阿芹说,见徐凤英盯着自己,不知为何就心虚了,声音越来越低。
徐凤英目光依次从几个人脸上扫过,众人在她尖锐的目光刺探下渐渐眼神闪烁,一齐低下头不敢看她。
以前的女儿,别说中药,连西药都不肯吃,每次吃药都得费老大劲儿。
脚下软绵的,徐凤英扶着墙缓缓走上三楼。
起居厅的吊顶很低,鲜艳的红色水晶灯罩,一枝枝银色花朵浮雕凸起,细长的梗,翻卷的花瓣,流动的光芒晃花了眼睛。
书房里有低细的抽泣声传出来,徐凤英摇摇晃晃走过去,每一步都走得极是艰难。
女儿伏在书桌上,肩膀抽搐,低低的哽咽闷闷地传出来,书桌前地面一汪湿渍,还有水珠不停地掉落下去。
这个多愁善感、性情温柔、心思剔透玲珑的人绝不是自己那个飞扬跋扈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儿。
那些帮佣的人的表情也说明了,他们都在怀疑,只是不愿相信。
别说她们,就是自己都不愿相信,情愿面前这个人才是自己的女儿。
“你在干嘛?”徐凤英问道,声音飘忽得像是从遥远的星空传来。
“没干什么。”阮卿卿飞快地擦脸,又急忙去收铺在桌面上的字贴。
《增广贤文》,小时候逼她写她不肯写,非得大骂一顿才肯动笔,这会儿怎么主动写了?
徐凤英拿过来,一张一张看,熟悉的遒劲的柳体,半分不差,确实是女儿的字体。
也许多疑了,人长得那么像,看不出差别,字体又一模一样。
可是……性情真的差太多了!
要不要问一问?不行,问了,才有所缓和的母女关系又得恶化。
徐凤英犹疑着,把手搭到阮卿卿头上,轻轻地,拔下一根头发收进手心里。
“生病了就别累着,好好休息。”
“好。”阮卿卿听话地点头应好,看看时钟,午后一点,便问道:“你吃了吗?我去让张婶做饭炒菜。”
“吃过了,吃了才回来的,妈走了,你去休息。”徐凤英涩涩道。
有多少年母女俩没有这样温和地说过话?从来没有过,女儿从没关心过她吃没吃饭,更不会说出亲自给她张罗饭菜的话,徐凤英急促地转身下楼,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奔出门。
dna亲子鉴定中心几个大字在阳光下反射着金黄色光芒,徐凤英几乎要将方向盘掰下来了,许久后,咬了咬牙下车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