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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特助,周棠今早六点过声称要出去走走,到了这会儿也还未归,且电话不接。我们现在调取监控看到她是和监控视频里的这位唐氏集团小外孙一起从后山走的,您看这事……
消息刚发出去,他便收到了杨帆的回话,没有一字一句,只有几个显眼而又刺目的感叹号。
王统愣了一下,不知何意。
却是片刻,杨帆再度回了消息过来,“速速派人去找,我也马上赶过来!”
王统心口稍稍颤了两下,没料到周棠的失踪,杨帆的反应竟然这么大,而这其中的缘由,也是不是在昭示着周棠真被陈宴看中。
一想到这里,王统只觉脑门上都顿时冒了一层薄汗出来。
陈宴的性格,他是早有耳闻,这人对下面的人赏罚分明,但对犯了事或者触怒他的人,手段则是阴狠无比。
他也不知周棠这会儿究竟在陈宴心中有没有什么太多的分量,如果分量浅,那陈宴最多只会责怪他办事不利,没能看管好员工,如果周棠在陈宴心中的分量相当重,那……
思绪到这儿,王统再度有点不敢想了。
他也本打算等杨帆来了再做打算,看看杨帆能不能给他一些建议,从而不让陈宴追究他的责任,奈何,待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杨帆来倒是来了,但杨帆却是跟着陈宴来的。
王统那会儿正坐在清然小筑一处休息室里焦头烂额,闻说杨帆到了,便急忙起身去迎接,没想到刚跑出休息室外,他便见到了那满脸阴沉的陈宴。
王统整个人都顿时震在了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陈宴的脸色是冷沉的,目光是阴狠的,整个人一身西服且风尘仆仆的过来,足下卷着戾气重重的风,一路目不斜视的从王统眼门前刮过。
直至陈宴入了休息室坐定,王统这才稍稍回神过来,心头有些惧陈宴身上的冷狠气势,不太敢进去,没想到陈宴突然阴恻恻的朝他吼:“滚进来!”
短促的三个字,染满了阴冷和怒意。
王统惊得下意识回头望去,目光刚好迎上了陈宴那双沉杂甚至略带杀意的眼,王统额头的虚汗越发直冒,连带双腿都有些莫名的发软。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直面陈宴的怒意,也的确如传闻中的一样,陈宴这个人要是被惹着了,的确像个冷血无情的阎罗王似的,吓人得很。
王统战战兢兢的硬着头皮往前,待站定在陈宴面前后,便恭恭敬敬的喊了声‘陈总’。
陈宴的目光沉得像是刀子,“人找到了吗?”
王统的头越垂越低,“还没有。亿千的所有员工都去后山搜了,暂时…暂时还没有周助理的消息。”
陈宴没回话,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的把玩儿着手机,看似没什么动作,奈何他浑身的气势太阴冷太暗沉了。
王统有些不敢看陈宴这会儿的脸色,心头迅速的考量了一下,打算将责任望唐氏集团推,“陈总,周助理的失踪肯定和唐氏集团的小公子脱不了关系,今早那监控也是拍得明明白白,周助理是和唐氏集团小公子一起走的,想必一定是那小公子将周助理困住了,所以,说不定周助理这会儿就在那唐氏集团的小公子手里,这会儿去要人的话,估计能要回来。”
嗓音落下,陈宴仍没回话。
直至许久,王统正要壮着胆子朝陈宴望去,没想到陈宴突然朝他出声道:“我不管人这会儿在哪儿,我只管周棠是在你手里失踪的,那么,她若出什么闪失,你王统就得给我负责。你也最好祈祷能安然无恙的将她找回来,要不然,我会让你知道在我陈宴这里,是没有王法可讲。”
说着,丝毫没将王统震得发抖的模样放在眼里,不耐烦的挑高嗓音,“滚出去好生给我找。”
王统根本不敢耽搁,白着脸颤着腿的退出了休息室。
在旁的杨帆转头朝陈宴望来,将他满身阴冷的气势收于眼底,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陈总放宽心,既然周助理是和徐医生一起消失的,那么周助理就一定会没事。可能他们只是去后山逛的时候迷路了,说不定等会儿就被亿千和我们带来的人找到了。”
陈宴浑身的冷冽和戾气已经快要掩饰不住,那张历来淡漠的脸上,这会儿竟然也逐渐染了几丝破天荒的苍白。
他并没立即回杨帆的话,整个人也并没因为杨帆的这几句宽慰而放松,他反而是僵坐在原地沉默了好久,才稍稍哑着嗓子朝杨帆一字一句的说:“正是因为和徐清然在一起,所以才不该这么晚都没回来。徐清然对这个地方熟悉至极,不存在会带着周棠一同迷路,且徐清然也不可能任由他年迈的外公外婆替他担忧,所以,徐清然未归,周棠未归,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遭遇了不测。”
嗓音越到后面,他低哑的嗓音竟染上了几丝明显的紧张与微颤。
这是杨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陈宴,满身的戾气与紧绷,但强大的心境又似乎被什么东西破天荒的击垮了一样,有点小心翼翼,又有点不敢承受什么的紧张。
他从没在陈宴身上看到过紧这些反应,哪怕是当年在陈家水深火热时,也不见他会因为什么而紧张,而颤抖,然而这次周棠的失踪,却让他展露出了这样的一面,这是否意味着,周棠在陈宴心里的位置,其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来得重要。
杨帆心口也跟着紧了起来,又想起他当时给陈宴汇报周棠失踪的事时,陈宴的脸色骤然冷白,甚至都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就直接撂下了今天还没开始的会议就直奔停车场。
这些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周棠在自家老板心里的比重太大,又倘若周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这后果……
杨帆也不敢多想了,待犹豫半晌,正打算委婉说话,没想到话还没出口,陈宴已突然起身朝不远处的门行去。
杨帆下意识抬脚跟去,紧着嗓子问:“陈总这是要去哪儿?”
“后山。”
杨帆脸色再度变了变,知道自家老板这是亲自要去寻人。
陈宴沿着枫山后山的那条青石板路就一路下去,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似乎完全没再顾及自己的身份,但凡是见着比较奇怪的地方,他就会亲自顺着青石板路一侧的悬崖下去。
他完全没将他满身高定的西装放在眼里,也没将他矜贵的身子放在眼里,他甚至像个专业的救生员一样,不畏艰险的两手攀着悬崖上的灌木一点一点的往下爬,往下找,也任由杨帆在后面颤巍巍的劝说和呼喊,他都像是听不见一般执着的顺着悬崖往下爬,整个人看似坚定,但却又变相的有些失控和疯狂。
直至天色黯淡,夜色临近,林子里的夜风肆意浮荡,卷得周遭树叶沙沙作响。
在这种阴沉而又诡异的气氛里,也在杨帆口水都要劝干的时刻,陈宴终于从灌木丛机械般的拖着双腿登上了山间的青石板路并坐定。
也是这个时候,陈宴的双眼像是突然没了光,历来挺拔的脊背,这会儿也有些弯。
杨帆僵立在陈宴身边,一时之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目光紧紧的落定在陈宴那微微弯曲的脊背上,也是第一次,在陈宴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根本不可能属于陈宴的压抑与落魄。
“杨帆,吩咐下去,但凡能找到周棠的人,悬赏千万。”许久,夜风凛冽里,陈宴沙哑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砸断了的嗓音低低扬出。
杨帆微微回神,目光颤了许久,才低低的应了一声,也似乎,内心深处,仿佛也淋漓尽致的感受到了陈宴的悲伤和绝望。
是的,绝望。
一种根本不可能属于陈宴的,绝望。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山间的气温也开始变得凉寒。
枫山半山腰的一处稍稍平坦的地方,周棠正守着有些发烧的徐清然焦头烂额。
当时失足从青石板路摔下来,因着徐清然拉着她的衣袖,她便将徐清然也扯了下来。
她没想到徐清然那会儿竟没松开她,更没想到摔落后的徐清然竟会不顾一切的拉着她将她抱住,整个人以一种将她围裹而又保护的姿势,护着她一路控制不住的往下滚。
枫山后山的地形陡峭而又复杂,但枫树和灌木众多,也正是因为这些植物的撞击与阻挡,才使得她和徐清然滚到了这个稍稍平坦的地方就难得的停了下来。
整个过程,她虽被徐清然护在怀里,但一路撞击着摔下来,全身似如散架般疼痛,也不知哪些地方骨折了,根本站不起来,而一路护着她的徐清然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他满身是血,脸色惨白,即便这会儿周棠循着他的指导用外套衣料为他包扎过伤口了,但徐清然的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躺在地上虚弱得连呼吸都微弱着,甚至天色逐渐黑下来时,徐清然就开始发烧了。
周棠守在徐清然身边担忧至极,眼眶红了一天。
她一直都在祈祷有人来寻她,也祈祷着徐清然在清然小筑的家人来寻他,然而这么久过去,并没任何人寻到这里。
她这条命尚且不值钱,没了就没了,可徐清然不能是这种下场,他是被她连累的,且又心地良善到这种程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她一起死在这里。
“对不起徐医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眼见徐清然这会儿因为高烧而浑身发冷发颤,周棠心头的恐惧和愧疚感越发浓烈,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努力的伸手将他抱在怀里,企图用身上的温度来缓解徐清然身上的寒凉,嘴里一遍遍不住的朝他道歉。
然而相较于她情绪的崩溃,高烧而又发抖的徐清然却格外的平静。
他并没有因为病痛和身体的伤而歇斯底里的痛呼,也即便他这会儿脸上全是不正常的红,整个人也没有半点绝望和悲凉的感觉。
他似乎永远都是阳光的,干净的,纯粹的,温柔的,直至到了这个时候,也即便安慰了她很多次,他还是在耐心而又笑着的朝她继续安慰,“你别哭了,别道歉了好不好,哭多了就不好看了。我这会儿也只是受伤过后的正常发烧,过了就好了,没事的。而且今天这事真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我强行约你来这里,你也不会出这种事,所以如果真论起对错来,是我对不起你。”
他的嗓音是颤着的,崩着的,虚弱的,但笑容却是抵达眼底,目光里的宽慰和安抚,也是真实的,带着一种强烈而又耀眼的安全感。
却也正因为他这般的良善温柔,周棠眼里的泪便越发的止不住。
所有道歉和后悔的话都已经说了太多太多遍了,她起初也本来因着徐清然的安抚而强行的镇定这,坚强着,奈何徐清然这会儿的突然发烧,身体情况突然的恶劣,便像是彻底砸断了她心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知道徐清然的情况已经很不容乐观了,也知道他这会儿颤抖冰凉的身子有多么的危险,可她却无能为力!
她没办法让自己站起来去找人过来帮他,没办法让他的高烧降下来,更没办法带着他脱离这场本不该属于他的困境!
又如果她昨晚真的决绝一点,努力一点,不再任由自己内心的阴暗和向往去自私自利的贪念徐清然身上的阳光和温柔,那么,徐清然是否就能彻底的躲过这一劫。
“别哭了好吗?我真没事。也即便我真有个什么,那也是我命该如此,与你没关系的周棠。”昏暗的光线里,眼见周棠哭得越发悲痛,仿佛整个人都要彻底崩溃似的,徐清然眉头紧皱,眼里再度溢出怜惜与无奈,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周棠的手腕,再度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