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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后便就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嫁予了从小与她定下亲事的男子。那男子是寻常的农夫,虽没有才学,没有风姿,却也是个厚道老实的人。
起初,他们也算是相敬如宾,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支撑着小小的四口之家,颇为美满。那段时间里,男子待她极好,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只可惜好景不长,小有学识的善谋终究难以忍耐男子的种种作为,譬如言语粗鄙,终日汗臭。同时,乡间很多人都言以善谋的资质嫁予男子简直就是瞎了眼。
善谋开始后悔,可恰是此时她得知自己怀上了身孕。怀上身孕的善谋更多地为孩子考虑起来,她本想纵使这个男子不是她想要的,但是为了孩子她也会努力忍耐,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只是,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善谋的妥协而一如既往的美满。日夜忍受乡间众人言语的男子,渐渐疏离起善谋来,甚至以善谋怀有身孕为名与善谋分房而眠。时间久了,原本相敬如宾的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在善谋怀胎八个月的时候,男子花钱从人牙子手中买了个女娃娃做妾,年仅十五的女娃娃虽比不上善谋的姿仪却是乖顺得紧,极讨男子欢心。自此男子待善谋更是冷淡,甚至几月都不曾理睬过她。
生下孩子后的善谋地位渐渐被妾侍取代,沦为了董家的苦力,日夜操劳。若是在未来,善谋大可同男子离婚,然后再不相关,可是在封建的古代只有男子休弃女子的份,女子又如何能够反抗男子呢?
两年后,妾侍诞下双生子,依附着董家唯一子嗣而存在的善谋终是彻底地失了地位,就连原本被董家千万般宠爱的董厥都受到株连。在妾侍的挑拨之下,男子时常对善谋母子拳脚相加,再不见当年细致体贴的模样。
最后一次被打到奄奄一息,善谋再也忍受不了如今的生活,趁着男子务农,妾侍上集市,家中公婆不察的情况下带着幼子董厥逃走。她不能归家,因为她的爹娘向来信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他们的眼中,自善谋嫁出去的那日起,她就不再是他们家的人而只是董家妇。
身子被拖垮的善谋在穷途末路时能想到的就只有我了,而且她相信将董厥托付于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以我的才学足够让董厥知事懂礼,成为一个德行高尚的人。
而后,辗转到如今。
对于善谋的此番经历,我无法评判错与对,只能感叹命运弄人。她终究还是走上了我担忧的道路,落得如此狼狈的结局。
说完这些,善谋已是泪痕交错,满面倦容。她的嗓音沧桑而虚弱,似是在做着痛苦的挣扎,“姑娘,善谋真的好想回到多年前,无忧无虑地伴着姑娘,不用体味这些愁苦……”
我紧咬双唇,控制着自己即将憋忍不住的哭声,也不知是在安慰善谋还是在安慰我自己的道:“待你好了,你就陪在我身边,继续伴着我,像儿时一样好不好?”说罢,我又觉不够地补充,“如今孔明不在我身边,我又不懂得照顾自己,你陪着我,照顾我好不好?等我的孩子出生,我让他唤你姨母。”
她扬唇,带着温暖的笑意,“姑娘已经有了身子了?”握着我的手,她叮嘱我,一如多年前的那般,“有了身子的女子可不能总是哭泣,要多笑的……要食些好的……”她的声音渐渐变得飘忽起来,几近弥留。
我听着却是哭得更厉害起来,用力地晃了晃她的手,挽留,“善谋,厥儿如今还小,你怎么舍得丢下他呢?没有娘亲的孩子会很可怜的……”
“有……有……姑娘,你在……”她的眼眸随着飘忽起来的嗓音渐渐阖上,无尽地疲倦模样,“我就可以放心了……”
“善谋!”我终是抑不住地哭喊出声。
被我的哭喊吵醒,董厥迷茫地揉了揉双眸,环顾起周身来。在看到善谋的那一瞬,他几乎是跳起来的,害怕地扑到善谋怀中,他高唤:“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厥儿……”轻抚上董厥背脊的手,付尽了气力,善谋的声音更是飘忽,“娘亲不在了……你要乖……不要惹姑娘生气……”
“我不要!”哭到打嗝,董厥死死地盯着善谋渐渐失去焦距的双眸,哀痛到极致,“娘亲,你不要丢下厥儿,厥儿会害怕的。娘亲,厥儿害怕……”
“不……”来不及说完最后一句话,善谋就已是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死寂地躺在床榻上,再不会理睬这凡尘的任何俗事。
“娘亲——”年仅四岁的小娃娃哭声断肠。
我带着满满的悲痛和疼惜将他拥入怀中,任由他哭湿我的衣衫,将我的衣袂抓皱。
善谋,我会帮你好好照顾董厥的,你无须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