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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暗中盯着福亲王府。
至于他?
他在前来北境之前,爹就说过沈家的婚事了。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此去北境,生死不知。若侥幸不死得以归来,便与沈家大小姐遵守婚约,若是不幸战死,这门婚事就此作罢。即便是在他归来之前,沈家大小姐若有中意之人,婚约作罢亦可……
他记得他爹的眼眶,自他记事以来,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眼眶居然就这么红了……每每回想,陆凛都忍不住鼻头一酸。
北境四年,往昔与今日已然不可语别。福亲王府依旧是圣宠优渥,可圣人未立太子,当下几位殿下势均力敌,皇后所出二殿下或许稍占一些优势。正宫嫡子,自然是与旁人要不同一些。
陆凛还是个妹控,他总是想着那几个皇子殿下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在他妹妹还没及笄的时候就来打听他妹妹的婚事,这种人怎么会是个好人!陆凛就固执的觉得他妹妹千万不能扯到那几个皇子殿下的立太子之争里去。
不得不说陆凛的直觉还是十分准确的,在长安城,皇城之中的确有人把目光瞄准了福亲王府,而这个对象也正是陆宓。
长安城,皇城,钟粹宫。
雍容华贵的寝殿,处处奢华,连宫殿门口的地垫都是崭新的。宫女来往行走皆是轻慢悄静,似乎唯恐惊着什么人一般。
主殿寝宫内,一座屏风后,自有一曼妙身躯倚在贵妃榻上,旁边的小案上是袅袅升起的烟雾,满室生香,静谧异常。
不多时,那曼妙女子似乎醒了,玉臂微抬,便有宫人上前服侍,盥洗,更衣。见女子已经梳洗完毕,又有宫人去送上了几碟小食。待女子用膳完毕后,宫人们这才退出了主殿寝宫,留下了大宫女贴身伺候。
“娘娘,三殿下传了信儿来,说今日可入宫请安,与娘娘用晚膳。”大宫女轻声说话,而她服侍的人赫然就是艳冠后宫的宜贵妃。
闻言,宜贵妃原本娇柔美丽的面容上添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欢喜,美人一笑,风姿万千。宜贵妃顺手挑了云凤纹金簪,往发髻上一比,愈发衬得美人娇艳。
“娘娘,今日要如何装扮?”大宫女名紫萝,是宜贵妃多年的贴身之人。
宜贵妃目光落在铜镜中的云凤纹金簪上,又放了下来,取了另一只极为朴素的白玉钗,柔声道:“戴这个。”
紫萝见状,略有惊讶,但也知道在主子面前不应一惊一乍的,掩下自己的惊讶,轻声道:“娘娘,这个白玉钗是不是太朴素了些。”
宜贵妃柔美一笑,不以为意:“无妨,我与殿下母子相见,无需过于刻意。”
“是。”紫萝不敢多劝,只顺着宜贵妃的意思将发髻梳好,那铜镜中赫然是一个柔美清雅的娇弱女子。
宜贵妃对镜中的自己十分满意,抬手抚上那白玉钗,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朝阳郡主的婚事,近来可有什么消息?”
福亲王顿时暴怒,怒斥陆宓这个不孝女!去为太后寻药竟然不带上她爹?说着就要带人离开王府,去追赶陆宓。
可是亲王无诏不得擅自离开长安,次妃和汝阳县主好不容易劝住了即将暴走的福亲王。福亲王转头就入宫告了陆宓一状,偏巧太后又差人来问陆宓去哪儿了,圣人头疼不已。
“皇兄,你就让臣弟去吧。”福亲王表示,他很有用的!论武功,他好歹也是大周的战神来的!论文治,那不是有他女儿吗!这么优秀的人才不拿去找药,留在长安看医书??
福亲王表示他不懂他皇兄这个操作。
圣人头疼得很,直接一根朱砂笔砸过去:“别来烦朕!你连你女儿都看不住,朕要你去寻药,你分得清东南西北吗?现在太后找朕要人,朕去哪给她找人!一个两个都不给朕省心!”
福亲王被砸了一头朱砂红,也没敢躲,知道圣人说的一个两个就是他父女两个,当下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圣人见福亲王闭紧嘴巴,死都不想再说一句话的样子,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去拖住太后!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太后别找朕要人!”
“臣弟哄不住。”福亲王老老实实的看着圣人,一脸无辜的样子……他自己就是个小的!只有别人哄着他的份儿,哪有他哄别人的?
圣人眼睛一瞥福亲王就知道福亲王脑子里想得什么,直接开骂:“滚滚滚!快点滚!”
“臣弟不会哄人啊……”福亲王表示很为难!
圣人已经举起了那方端砚,对着福亲王骂道:“滚!不会哄人你不会学吗!还在这浪费朕的时间朕就干脆砸死你!把宓儿记在朕名下做个公主!”
还没等圣人话音落下,福亲王夺门而出。圣人见状真的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努力的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目睹了这一场闹剧的德海这会儿战战兢兢的捧着一杯茶递给圣人,小心翼翼的说到:“圣人息怒息怒。”
圣人看了德海一眼,才缓过来,说:“还是你贴心……噗!你要烫死朕吗!!”
打算一口茶闷下去的圣人分分钟就被烫到了嘴,直接摔了茶盏!
德海一扭头,死死的瞪了那小太监一眼,那小太监已然跪在了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德海连忙递了帕子上前给圣人擦嘴,又要派人去请太医,结果被圣人制止了。
“圣人,您龙体要紧呐!都是奴才的罪过!”德海看着圣人被烫红的嘴角,觉得心疼又好笑,但是他也不敢表示出来。
圣人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朕现在不想看到太医院那帮子人。”
“这……您……”
“去把霍无舟叫来。”圣人凝神想了下,小丫头那不能不管,一个人毛毛躁躁的就离了长安,也不知道这背后还有没有人盯着。若是没个人保护,他实在是不放心。
德海顿时闭口不言,退出去找人。
“派五个人去保护郡主,若有其他情况把这个给郡主。”圣人有些疲累的靠在龙椅上,伸手叩叩龙椅的扶手。
“是。”
无形中,似乎有人出现过,圣人龙椅扶手下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只听到了一个声音而已,而圣人也习以为常——是仅效忠帝王的皇家隐卫,铁血忠心,只会服从于帝王,只为帝王所差遣。
而这一次圣人为了朝阳郡主派出了他们隐卫的人,可以说是十分特殊了。
霍无舟来得很快,圣人这次没有对霍无舟臭脸,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霍卿。”圣人淡淡的唤了霍无舟一声,道:“朕有要事要交托与你。”
霍无舟即便是一身玄色飞鱼服,也总不能遮挡他的品貌非凡。此刻听了圣人的话,便下跪领命:“臣不敢,圣人之命,臣必从之。”
“好个‘臣必从之’。”圣人的目光中流露出欣赏,霍家的子孙倒是十分出色。卫国公世子出众也就罢了,次子的气势也不差,深知比起其兄,圣人更欣赏霍无舟这种果断决绝之人。
接受着圣人对自己的打量,霍无舟表示毫无压力。只是一些的分神,今日似乎并未见到那抹骄阳……
“霍无舟接旨!”圣人拿出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亲自走下殿来,交到霍无舟手中。感觉到霍无舟已经接住了这一卷圣旨,这才缓缓说道:“打开看。”
霍无舟微怔,即刻打开了圣旨,圣旨的内容是让他去保护朝阳郡主,在朝阳郡主返回长安之前,寸步不离。
“郡主她……”
“她已经离开长安,去南疆。”圣人说道朝阳郡主,就忍不住摁住额头:“这是密旨,你沿路便可带人前去,不可耽搁,即日出发。”
霍无舟猛然抬头看向圣人,南疆!?她竟孤身去南疆!?那个处处危险,甚至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丧命的南疆?!
霍无舟的心一下就揪得死死的,他突然觉得心口很闷,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圣人何其精明,发现了霍无舟的神色变化,觉得有些惊奇。他这个飞翎卫指挥使,自有时就已经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如今却在听到了宓儿去南疆之事失态……
圣人觉得,他好像也可以重新考虑一下,霍无舟似乎还不错?最起码,倒是对宓儿的关心不是作假。
圣人皱眉:但……还是,再,观察观察。
“眨眼间,你都这么大了,朕也老了。”圣人此刻,显得有些苍老:“朕,有些怕了。怕,护不住你。”
陆宓听到圣人的话,眼眶一红:“您不老,您是南山不老松,东海长流水,您怎么会老呢。”
圣人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看小姑娘红了眼睛,又觉得好笑:“朕看他配不上你,区区国公次子,连二品都算不上。”
陆宓撇撇嘴,“我瞧他好看。”
圣人摆摆手:“罢了,此事容后再议。朕今日要审陈氏,你去后面听着。”
“皇伯父,我想……”
“不准。”圣人知道陆宓想自己审问,可是圣人心中另有打算,直接打断了陆宓的话,不给任何反驳的余地。
此事不管是不是陈氏在背后操作,又或者是谁,小丫头都不能插手。他的后妃,是她的长辈,又怎么能让她插手?当下朝阳郡主这四个字的跋扈已经够了,无需让她再添一分骂名。
可惜的是,此事到此,远远不算完。
德海公公去了华阳宫的蕊珠殿,却发现陈贵人已经悬梁自尽!德海万分惶恐,去查探陈贵人的气息,竟然已经气绝多时!更令人觉得惊讶的事是陈贵人竟然写了一封遗书。
德海不敢耽误,当即就叫飞翎卫守着蕊珠殿,自己匆匆忙忙去御书房报信了。
德海一路神色焦急的往御书房走,连霍无舟站在门口都来不及惊讶,直接入了御书房,见着圣人就跪在地上告罪:“禀圣人!奴才去蕊珠殿的时候陈贵人她,她已经悬梁自尽多时!”
“自尽?”圣人脸色一变,而在屏风后的陆宓也走了出来,觉得十分不对劲。
“是。”德海跪在地上,举着一封信挪着上前,道:“此物是在陈贵人处所找到的,请圣人过目。”
陆宓快步走下去,把德海举着的信拿到手,下意识的仔细翻看了嗅了一下,确认了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方才递给圣人。圣人把这一行为看在眼中,并不言语。
圣人一目十行的看完这封陈贵人的‘遗书’,看完之后,眉头深蹙,道:“德海,去把霍指挥使叫进来。宓儿,看看。”
陆宓接过信,心中有些怀疑这陈贵人悬梁自尽背后的目的。马场之事,这陈贵人还未定罪,也可以说还没有确认是她,她居然就在宫中自杀了?还留有书信……这书信,怕也不是一封简单的书信了。
陆宓将这封书信看完,果然如此——陈贵人在书信中说道,是宜贵妃以陈家百口人的性命威胁她,若不对朝阳郡主下手,她陈氏一族百余人就只能去阴曹地府相聚。陈贵人说自己下不了手,又知道朝阳郡主素来喜欢骑马,故而买通了养马的小太监,若是朝阳郡主摔死她也就能保住陈氏一族的性命……今日听闻马场出事,她于心有愧,自觉对不住朝阳郡主,只好一死谢罪!并且上边儿将宜贵妃如何与自己联系,何时与自己联系,甚至来往的细密都附上,十分清楚。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陆宓缓缓将这封信放在了桌面上,默不作声。这件事并不是冲着她一个人来的吧?背后的人到底是想得到什么?马场伤人,伤的是她,线索追到陈贵人,可陈贵人却悬梁自尽,本以为到此为止,却不想陈贵人留有遗书指正宜贵妃才是幕后真凶!
这一换扣一环的,未免算计得太精准了些!
“圣人。”霍无舟随德海入内,见圣人和朝阳郡主脸色堪虞,心下有几分猜测,必定是陈贵人处出了什么问题。
而圣人下一刻就立即证实了他的猜想:“陈贵人悬梁了。”
霍无舟倏然攥紧双手,陈贵人一死幕后主使藏得更深了,决计不会轻易露出来。危险,依旧存在。
圣人深色莫测,此事看起来好似没有疏漏,却根本一点都经不起推敲。表面上看着好像就是宜贵妃的主使,可宜贵妃若是真的要针对朝阳,为何一定要找陈贵人呢?陈贵人那所谓的遗书究竟是何人指使?
圣人已经开始怀疑陈贵人那封遗书的真假,他自幼见的后宫手段多不胜数,如今这些伎俩只有愈发阴狠毒辣,真是令人烦闷。
“霍无舟。”圣人道。
“臣在。”霍无舟领命。
圣人眼眸微微眯,天子气势全开,杀伐决断:“此事交由飞翎卫全权处理,务必查出真凶,严惩不贷!朕,赐你金牌,如朕亲临!”
霍无舟微微惊讶,立即稽首领命:“臣,遵旨。”
德海立刻扶着圣人去取来金牌,亲自交给了霍无舟:“朕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是。”霍无舟此刻只觉得这块金牌有如千金重。
陆宓也是万万没想到圣人竟然赐给了霍无舟金牌,更没有想到的是圣人下了一道圣旨,禁足宜贵妃!
朝阳郡主惊马,陈贵人悬梁自尽,宜贵妃被禁足,这三件事一下就席卷了后宫,一时间整个后宫都在讨论这件事。甚至有人胆大到在御花园妄议,叫圣人撞了个正着,直接拖出去杖毙。之后,再无人敢议论。
而被禁足的宜贵妃,众人都以为她要失宠,可圣人却日日将三殿下带在身边,且钟粹宫的所有用度一如从前。
陆宓在此期间,一直住在皇后的凤藻宫中,众妃每次来皇后此处请安的时候,总是能见到那位朝阳郡主。美则美矣,却总是碍于朝阳郡主素来凶狠的名声,不大敢靠近。
而霍无舟,在半月之期未到,一封厚厚的奏折已经呈上了圣人的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