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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下后勺子说:“我不像大哥,心里能搁事儿,装心里都能下崽儿。”
“你呀别扯了你?”吉德扣着马肚兜绳,鬼鬼地说“你还不搁事儿,分干啥。那啥啊,牛二咋诈你,你不搁心里都生蛆了?你呀,是拿电筒照外不照里,轮到自己个儿,该说该不说就是不说,可有老猪腰子了?你说这叫啥,诡计多端,长脑袋啦!”
“嘿嘿,大哥,那几爬犁货,到么河镇都抖落了啊?”土狗子褶皱地岔开说:“这四五爬犁的皮子还拉哈尔滨卖吗?咱大舅那……”
“咱那些货品哪,到么河镇的集上可抢手了。”吉德往爬犁上拴着草料袋子说:“连串换带卖,一天头就全部处理掉了。啊,咱收的皮子啊,俺正在犹豫。拉到哈尔滨呢,再倒手一次,就有一次赚头。存放这旮子呢,就轧姘头了,还得掏点儿钱叫人经管着。可俺又担心,那两爬犁好皮质的头等货倒手卖了,又怕再难收到了,怪可惜了的。要不……”
“留下,咱少赚点儿就少赚点,净可大舅的。谁叫娘亲舅大了呢!”土狗子做主地说。
“那可不咋的呢,留下,给大舅。”土拨鼠顺溜爬犁顺序,也说。
“那咱就跟掌柜的说一声,倒腾屋里扎个间,给点儿店钱不就得了吗?”牛二也赞成地说。“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就这么的。搬屋去。”
“哎哎,这是干啥,不走了?”哥几个抱着、扛着皮子梱,把掌柜的堵在门口,“那还放在外头得了,怕再招打劫呀这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去去,你懂包子不是饼啊,多嘴多舌的。”土狗子拿皮子梱顶着掌柜的,“快进屋掂当个地场,存放皮子。”
“你缓阳了是不你?”掌柜的眉头拧个疙瘩,顶哧土狗子说:“我总得问个明白吧啥事儿?”
“我还吃枪药了呢,缓阳?”土狗子猛劲把掌柜的顶进门里,“走还走,这些好皮子留拉回家个个儿用。这行了吧,刨根问底儿的。你不把你个个儿当外人是不?把东屋扎间儿,腾出个来。哦,瞅你那色拉样儿,给你钱哪啊!”
“哎哎,你是我的大祖宗,我惹不起!”掌柜的转身进东屋,一指北炕东旮旯,“就放这儿,我这就上扎板儿,再配把锁,牢靠着呢。”
“又麻烦你掌柜的了啊!”吉德扛两梱皮子进屋,往炕上一扔,冲掌柜的说:“俺从哈尔滨回来再拉走。不好意思,耽误你住人了。”
“瞅你客气的,说哪的话呀?”掌柜的帮着摞着皮梱,“这旮旯,墙角净是霜溜子,谁住啊,死冷的。搁着也是搁着,你们派上用场,我倒乐不得的,还能白了我呀?”
“有你的。”吉德乐呵呵地逗笑说:“白谁也白不了你的。不过,前有车,后有辙,前车之鉴哟!”
“哈哈,拿我开涮!”掌柜的指点着吉德说:“你们几个,一个比一个嘎咕,猴儿变的。”
“哎哟,这走又不走的,留下了啊?”掌柜儿媳妇胳膊肘擓个笸箩领个小孩儿进屋,凑热闹,“咱这憋死牛的地场,还真有人味,来了就不愿走。”
“哎呀嫂子啊,瞅俺这臭记性,昨儿一忙活,忘了给孩子买的皮皮糖了。孩子你等着,俺这拿去。”吉德说着,到了西屋拿来两包糖掖在孩子怀里,“叔叔买的,拿着。叫声叔叔。”
“叔叔乖!”小孩儿眨巴眨巴从她妈妈脸上抠下来一样的一双好看的眼睛,“下回来,再给我买!”
“这孩子,挺会拉主顾的啊!”吉德摸拍着小孩儿,冲掌柜的和掌柜儿媳妇笑笑,“叔叔回来,一定给你买福顺斋的甜点心。”
“小孩儿别惯着,登鼻子上脸?”掌柜儿媳妇嘴上这么说,脸上还是一笑透着漂亮,“哎,大兄弟,我可按你说的办了。马倌也请了郎中,看了,抓了药。吃了药,人也打梃了,见强。我公公,还叫我婆婆熬了人参野鸡汤,滋补上了。这下,可老有功了,因祸得福,当爷摆上谱了。映山红那败家娘们,我叫她一个娘家远房亲戚照料着呢。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的,这人废了。好赖手头有两子儿,要不那远房亲戚也不待稀见她。”
“以心待德,咱不亏心。”吉德看皮张都搁好了,就说:“俺走了。”又蹲下身掐着小孩儿胖乎乎的小脸蛋儿,“等叔叔啊!”就出门骑上马和傻哥、大熊、掌柜的一杆人告别,带爬犁帮离开了香獐子沟,直奔哈尔滨。
“别再麻达山啦!”
“嗯哪!”
一道上,还算顺当。有点儿小麻烦,都叫打头阵的神秘人化解了。不过,牛二、土狗子哥俩这一道儿还是有些担心。担心白落那四千零五十块大洋。谁也没见吉德搁在哪噶达了,又直接不好问。土狗子憋了憋,抻了抻,还是张口问了吉德。吉德帷幄很深地笑笑,我还能放在身上啊!一句话打发了。
半道在卡楞房打尖时,牛二几个赑(bi)屃(xi)的啃噎着烤得半烫半冻的饽饽栖在一起,不免像鼷鼠的交头接耳嘀咕。吉德看了,明白他哥几个的蓇(gu)葖(tu)心思,嘀咕的啥事儿。他滗(bi)过他哥几个犯惑的符箓眼光,亸(duo)下眼神,睄睄煚(jiong)堆,弹弹掉在直裰的饽饽渣儿,傒倖地说:“那大洋啊,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叫人心惊肉跳啊!看似陶罐子里的醹(ling)醁(lu)啊,醖(yun)醴(li)琼浆,可呛鼻子啊?是横祸还是横财,俺还没琢磨出道道咋整,烫手啊!”牛二两手烫得倒着刚从火堆里拿出焦糊的饽饽,咄咄地说:“有啥烫手的。我看你是烧搭的。偷来的锣不敢敲,那大洋又不是咱抢来的,是人家白送的,有啥琢磨的?马不吃夜草不肥,猪不****粪不壮,牛不倒嚼不叫吃草,人不发横财不富,咱有了那笔钱,再加上这一道赚的,开个铺子错错有余。大囤满,小囤流,盆满钵(bo)满的了,你还藏着掖着,都哥们,有啥不好说的。你独吞我们仨也不眼馋,不是担心怕你弄丢了吗?”吉德啃着饽饽,针砭(bian)地说:“你知道那神秘人是哪个道上的。啥来路?啥来头?俺总琢磨不透。他们是天上下凡来的大鹏金翅鸟,那么好心暗中帮衬咱们,为啥?俺们又没跟他们有啥根儿有啥襻的,这不就奇了怪了吗?这伙神秘人是不是在钓鱼,放长线,喂鱼窝子,等咱们肥了,一搂敁(dian)敠duo)了咱们,这咱们不得不想啊!一旦是啥大坑,咱掉下去,变成髑(du)髅(lou)了,能爬出来不?所以嘛,户枢不蠹(du),那钱咱们不能动。咱得支起耳朵,细细听那窸窣;张大眼,熟睹瘦奀(di)晷(gui)影。等一切都搞个水落石出了,再考虑也不迟啊?咱们的买卖,虽是现趸dun)现卖,俺想啊,百年人参千条须,千年珊瑚万年红,靠咱们哥几个的辛劳奔波,靠咱们的脑子,这么****三两年,一定会开个款式气派的铺子。在黑龙镇那一片儿,叫一号!那咬手的大洋,俺也不跟你们滑哞调嘴兜圈子了,你们放心,俺已埋藏在一个谁也想不到、谁也找不到的隐蔽地方了。这事儿,咱们肠子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要说。”吉德的几句妙谛真谛,叫牛二几个,这还有啥说的。卸下包袱,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噗嗤噗嗤相互喷了彼此一脸的饽饽渣滓,扑拉扑拉,推推搡搡,拿嗓子尖儿呼嗷的,赶着马爬犁上路了。本来哥几个都仰仗着吉德,他们懂得啥文韬武略呀?他吉德说的,就是金口玉牙的圣旨!
“大哥,才高八斗啊!咱们啊,木头刀錾(zan)不了火,擀面杖吹不响,都是死榆木疙瘩脑袋瓜子,不开窍!”
“嗬嗬,往返得够快呀你们?”金掌柜手拿后院大门钥匙迎着风尘赴赴的吉德,“那些货品都剔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