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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娶一百个媳妇。尤其是姑娘家,白天偷瞅几眼,心猿意马的下晚黑儿躺在炕上直折大饼子,猫闹春。老大不仅人长的俊气,人品也是璞玉浑金,没说!脑子又特别的好使,聪明!啥事儿转的又快,灵犀!鬼心眼儿也不少,奸活!爹娘都另眼看待,可能是长子的原故,要不然就是另有说道,反正待敬的比亲儿子还亲儿子。打小搁月窠里开始,好吃的禁着他吃,好穿的调个样儿的往他身上划拉,重活不让他伸一把手,从没说过一句重话,伸一巴掌那事儿更不用说了。可他自个儿也长脸,从不让爹娘操一份心,打小就懂礼数,对弟妹有谦有让,可有大哥样儿了。对爹娘说啥可是百依百顺了,不惹爹娘生气。邻里街坊的没有不夸他仁义的,有德行,般大般的都尊崇他叫大哥。书也念得好,四书五经啥的背得滚瓜烂熟。听说当学徒生意也学得不错,算盘打得“噼哩叭啦”又准又快,尤其大扒皮小扒皮的除法,厘毫不错,还练就了一手“袖里吞金”,这耳听心算可是买卖家的绝活,平常人没有十年八年铁杵磨成绣花针的磨砺修炼甭想学会。他没出徒就当上了柜头,柜上马上就要提他当掌柜的了。可乡邻们心里老画个魂儿,尤其这个长相,不管从面相还是从个头,跟他那瘪瘪咕咕又蔫嘎厚道的爹比,那谁都不会相信德儿是吉烟袋的儿子,有的地方倒很像换常来吉家串门儿的大娘舅。般大般的跟吉烟袋拉呱扯犊子撩嘘吉烟袋说,你家大小子是你老婆从娘家带来的吧!吉烟袋会说,你才是你娘从娘家带来的呢,还是俺抱的呢?更引起街邻好奇的是,生完德儿的吉殷氏,乳子不膀没下过奶,还雇个说是生完了孩子,孩子死了的漂亮媳妇喂了一个来月的奶,谁谁又都不认识这俊俏的媳妇,完后这个媳妇又神秘的失踪了,像水蒸汽似的蒸发了,再也没回来过。
还有呢,猫啊狗啥的还有个猫三狗四的预产期呢,就能生的老母猪吧,也逮有个揣羔儿带崽儿的空,可吉殷氏生完德儿,小九个月就紧挨肩生下个丫头片子,起名叫蜡花。说是生她那会儿,点的蜡烛老是一个劲的爆花,公母俩猜想这肚子里的准是个丫头,吉殷氏说生个丫头就叫蜡花。果不其言,真就生个丫头。蜡花长得跟她娘吉殷氏似的,大竹筒的个儿,不太俊,能说能张罗,家里家外都是把好手,十六岁就早早出阁嫁给本村的外来户姜家大小子了,“生”个小闺女叫妮妮,三、四岁了都可地跑了。姑爷顺子也和老丈人一样的蔫嘎,不愿吭声,有把力气,是个好庄稼把式,就是好喝那一“小口”。
老二儿子,大号叫吉增,小名增子,矮趴趴的车轴汉子,跟他爹吉烟袋个头差不离。性格粗犷豪爽,不长脑袋,脾气臭,好打个抱不平啥的。在家里不得烟儿抽,在外好惹事生非,啥事儿不大守谱,没少挨娘的烧火棍和爹的鞋板子跟烟袋锅,爹娘这个愁。他书也念得不咋样儿,囫囵半片的,反正比不念强,认识个仨瓜俩枣儿的。学徒他也是学的一瓶不满半瓶乱晃当,还懂个一六八七五。可有一样学的不错,他喜好拳脚,会个三脚猫的功夫。听说在营口拜过武师,学得些雕虫小技,上来仨俩儿的还能舞挓一阵子。
小儿子,大号叫吉盛,小名盛子,苗条个儿,细皮嫩肉的比大闺女还白净,能说会道嘴皮子乖巧,有些尖嘴薄舌,好耍个小聪明。可天生胆小,不招猫不惹狗的,一到下黑儿就雀儿眯,连尿泼尿都得人陪着,要不就往灶坑里尿。不过很得吉烟袋和吉殷氏宠爱。他书念得呱精,好自吹自擂显摆,顺口就能整个诗了词了啥的,有点儿曹植七步吟诗出口成章的样子。他学生意入行入道,学啥都快得出奇,货品从价格、材质、产地都能一口清。
吉烟袋和吉殷氏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仨小子的名可起的挺有学问。德,仁德;增,添加;盛,兴旺。三个字叠起来就是“德增盛”。崇尚德行,以德增盛,显而易见,再明白不过反映出老公母俩心里装的啥心思了。可也是歪打正着,据阴阳先生用八仙龟跟蓍草[俗称‘蚰蜒草’或‘锯齿草’]棍儿,按周易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卦象占卜,推演测出的字说,这三个字正好是个商号的名号。占天地之利,发祥地占“艮”卦象,方位东北。这是吉家发家的吉兆。后来发生的事情,也真叫阴阳先生言中了。
吉烟袋是个世俗又传统的庄稼人,也明白学而优则仕的道理,搁土垃嘎里是拨拉不出金瓜子(延袭清朝习称:零碎金子)的,倒没想望子成龙啥的,只想让儿子出人头第的有出息,不再像他似的当睁眼瞎,脸朝黄土背朝天,一冬八夏的汗珠掉地下摔八瓣的穷忙活,只供个嘴儿。那咋办?就得念书。因此,公母俩儿馑衣缩食,省吃俭用,打小就都把仨儿子先后送到村上私塾念书。吉家镇上有了洋学堂的公立学校后,又送到镇上读书。所以,吉家这仨个小子都受到了比同村的同龄人好的教育,在村子里也算得上小秀才了。正当小三儿盛子十三岁那年,正赶上关东山营口那边买卖家来村子里招收学徒的,吉烟袋坚信在关东山做买卖小舅子殷明喜说的话,‘做买卖,开门就进子儿’。其实吉烟袋心里还有另一个小算盘,他没说别人也无从猜起。他不顾“好男儿不当兵不作匪不经商”那老一套传统观念,一狠心把三个半大小子都叫上营口学徒去了。三个大小子三年学徒期满,标本溜直儿的,荣归故里,回家看望老爹老娘。这在庄稼院里人家都把老吉家高看一眼门槛,说别看吉烟袋蔫嘎的,心可嘎咕了,多有眼光,多有正事儿,这三个大儿子生意一做,那老吉家得发成啥样啊?曝晒的大酱缸,还不逮发得齐拉咕哧的。
有待嫁未聘闺女家的更是把脑袋削成尖儿,托媒拉纤儿的都想攀上这门子亲。说媒的穿了溜儿,没把吉家门坎子踩平也踩秃噜皮了。这就在吉殷氏放屁崩坑的做主之下,拗不过父母,又怕爹娘生气的德子,应允了这桩包办婚事儿。
听媒婆说,新娘是离吉村有十多里路靠海边儿的黄村的。家里人都叫她春芽儿,刚十八,就跟她名似的人长得水灵灵的,一汪水,嫩绰绰的,一掐都冒水那种,很是俊秀。女红活计,那要说起来,纺线织布赛过天上的织女,绣花赛过闻名遐迩的苏娘湘女。别看她三寸金莲儿不起眼儿,打鱼撒网大老爷们也得甘拜下风。那贤惠劲儿,十里八村也数一不数那个二,首屈一指,百里挑一的叫好。可人无十全十美,金无足赤,女人无才便是德,春芽儿也有一件遗撼事儿,大字不识一花筐,啃啃巴巴还能认识自个儿的名字——黄春芽。
出门子这天,新娘春芽儿和应用物件都扎咕得火红的。一块丝绸红盖头,一朵红绢扎成的红头花,一双红缎子绣的莲花鸳鸯鞋,一身儿的大红袄大红裤,连看不见的肚兜兜和小短裤都是通红通红的缎子做的。娘家陪送的四铺四盖嫁妆也是红缎面的。反正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是红的。桃花粉脸儿镶嵌着鲜红鲜红的樱桃小红嘴儿,在加上一架四人抬的大红花轿,红红的日头,红红的迎亲人群,这都是华夏民族传统崇尚火的缘故,取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之意。就在这红的烘托中,新娘肚兜兜的小兜儿里,却装着娘家娘亲,亲手装进去的洁白无瑕的唯一一块白绸布。这白绸布里可有讲究,有大文章。你别看是一块儿方方正正普普通通的白绸布,那是验明一个黄花大闺女洁身贞操的赌注,关乎女人一辈子幸福价值千金重万两的筹码,也是打不打娘家人脸面的遮羞布,更是一个爷们初夜夫权的证明。过门新婚之夜第二天一大早拜见公婆时,新娘要把白绸布当众呈给婆婆验看。如见喜了,婆婆要给儿媳见喜钱,婆娘两家皆大欢喜。如未见喜,婆家叫来娘家人,谝派奚落一番后,要回彩礼,一纸休书打发回家。这闺女在娘家就是一块儿癞头疮,在外人眼里就是一摊臭狗屎,一辈子大好年华就毁在这一块儿白绸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