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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还不曾见过夫子。”谢擎深摇头,“听说今日一早他便被皇上唤了过去,大概说的也是这件……”
“世子,原来你在这里。”
还真是说谁谁到,谢擎深话音未落,便听见老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孝炎不知何时悄没声地出现在门外,一改近日来的凝重神情,笑咪咪地看着他们。
“夫子(太师)!”蒋凝秋与谢擎深都站起身来。
“蒋家千金,大长公主近日来身体可好?”李孝炎步入屋中,却是先闲话起了家常。
“阿奶她已经康复,多谢太师关心。”蒋凝秋答。看到李孝炎时,她先前还有些慌乱的情绪在一瞬间就安稳了下来。老者的存在就仿佛是一颗定心丸,让她再度看到了解决困境的希望。
李孝炎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转向谢擎深:“老夫有一锦囊要交与世子。切记明日此时之前,不要拆开观看,否则这妙计就不灵了。”说着,自袖中抽出一个信封来。
谢擎深愣住,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个信息:“夫子……要去哪儿?”
“老夫受圣上所托,要去办一件要事,明日晌午便要出发。”李孝炎捋了捋胡子,“事关重大,路途遥远,怕是很长时间都无法回来,也做不得世子与殿下的先生了。”
谢擎深更加迷惑,眼下还有什么事比起救出周迟与孟荷吟更加重要?有心再问,老者却无意再做解释,将信封放入他手中,又对蒋凝秋和蔼地笑了笑:“老夫还有要事,先走一步。”说罢,便不再逗留,径自步伐轻缓地出去了。
蒋凝秋目送着老太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当中。心底,忽地生出了一分莫名的预感。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可敬的老者了。
翌日。
建宁,东宫。
“请……殿下更衣。”
内侍童喜在榻前双膝跪地,将太子朝服高高举过头顶。
没有回应。
童喜的后背上冒出了冷汗,一点点地渗透了衣衫。
他心知肚明,太子这心里可一直气恨着呢。收复帝都,原本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结果却成了引他落网的诱饵;就连这代表尊贵储君之位的东宫,也成了软禁他的华美牢笼。刚回来的几日这位殿下一直处于狂躁与暴怒的状态当中,若非有那位孟将军及时拉着,只怕这股子怒火要烧到这里每个人的头上。如今只是冷着脸没反应,已经好了太多。
胳膊开始发酸,渐渐有些举不稳了,微微发颤。童喜心中暗暗叫苦,却也不敢出声催促,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他正想着这苦差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彷如天籁的声音:“殿下与无辜人较劲,这又是何必。”
周迟瞥向站在门口的女子,面色不善:“谁准许你进来了?”
“末将在外面等了许久,都不见殿下露面。只好过来一看究竟。”孟荷吟道,“今日皇上的车驾便会抵达,殿下难道是想要那陈国祯亲自请您过去吗?”
她不提陈国祯还罢,一提起来,周迟便像被触了逆鳞一般,冷笑道:“好,好,好!这还真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连你也敢取笑孤了!是不是你也觉得,孤行事毛躁草率,急功近利,千里迢迢从延平跑过来自投罗网,还要害得父皇他们也受连累,当真是愚不可及,贻笑大方?是不是心里,也在暗暗记恨着孤将你也拖下了水?”
少年坐在床上,向着她怒目而视。他只穿了一件中衣,长发披散在肩头,越发显得身形单薄瘦削。连日来的寝食不安令他脸色苍白,眼睛下面都带了淡淡的青色。孟荷吟看着周迟这副明明自责忧虑得要命、却仍旧兀自逞强的别扭模样,不知怎的,只觉得自己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还真是败给他了。她轻叹了一声:“我若如此,便早就将那炸弹之事告诉了陈国祯,哪儿还需要他每日威逼利诱地追问。”走上前去,接过童喜手上的朝服,“你先下去吧。”
童喜如逢大赦,小心地看了周迟一眼,忙不迭地退下了。女将军展开衣裳打量着,笑吟吟地道:“殿下肤白,穿着这玄色的朝服,煞是好看。”
“孟荷吟!”周迟咬牙启齿地低吼,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末将还要感谢殿下。”孟荷吟突然在床前跪下,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当日若非殿下在最后关头恢复冷静,悬崖勒马,只怕我们与陈国祯正面冲突起来,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八千扈州骑兵,也要尽数折在此处。在愚昧者看来,或许是殿下临阵退缩,苟且偷生,然而以一时退让换取日后雪耻翻身的机会,实为极大的明智;以一人之辱换取八千条甚至是更多的性命,更是极大的仁慈。末将代我扈州将士及天下百姓,拜谢殿下恩德。”说罢,将朝服置于一旁,对着周迟郑重三叩首。
周迟怔住,半晌,悻悻地扭过脸去。“花言巧语。”
双手突然被握住。少年储君惊诧地回过头来,女子正微笑着望向他,神情温柔坚定。
“无论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末将都会一直陪伴殿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