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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是在十日之后,赶回长安城的。
满城素缟,白纱漫眼。
在一个月色披霜的夜半,长安城紧闭的城门洞开,幽深的街道被飘摇不定的火把点亮,身着白色的衰衣,前来护卫的军队倒像是死亡的接引者。
景行止护着姜阳落后于萧元半头马的距离,容色淡淡,温和从容,没有什么变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长街中响起:“元儿,此去···”
萧元转身,看了他一眼,在将目光转向彼处灯影模糊的皇宫,笑道:“即便真是他要杀我,我也没有理由到了自己家门口,还退回去的道理。何况,我不信···”
景行止闭了闭眼,良久,有些无奈的问:“你就这样相信他?”
“不是相信,”萧元勒着缰绳驱马前行,“是习惯。”
我们兄妹二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从小到大,不知发生过多少这样的事情,不断的离间,不断的挑拨,可是每一次,萧元总是习惯的去相信他。
而姜永夜,若要杀萧元,也早该杀了几千回了。
马蹄踏着长安城的朱雀街,哒哒的,不知从何处飞来几只乌鸦,嘎嘎的乱叫着,繁华不知去了何处,一派萧索。
在长街的尽头,有一个身披重孝的男子在等她。
他静静站在那里,似有笑意,神色却是冷凝的,微仰着头,负着双手。
萧元翻身下马,姜永夜已经上前,身旁端着木盘的宫人也快步跟随。
他拿起托盘里整齐叠放的明黄色朝服,说着极为平淡的话:“把衣服披上,随我去见陛下最后一面吧。”
萧元愣怔片刻,突然轻声一笑,道:“哥哥这是何意?”
姜永夜的手中,是至尊无上的龙袍。
月光趁着雪色照在男子英武的眉眼间,十年如一日的温柔宠爱依旧不变,姜永夜拍了拍她的肩,道:“以你现在的权势,做南国唯一的一位女皇,再好不过···”他顿了顿,“这是最好的结局。”
萧元转身看了看周围的军士,皆是她的亲随,心一下子便沉入了谷底,就在入长安的那一刻,她真的怀疑过——姜永夜。
那种懊恼和难堪,自责与私心一下子让萧元觉得无地自容,她总是说她不想做皇帝,可是如今却为了一次刺杀,而怀疑姜永夜。
瞬间恍然,萧元看着姜永夜双手捧着的龙袍,而身后的姜阳忽然说:“师父,母亲要做皇帝了吗?”
“我星夜来归,却并非自投樊笼而来。”
萧元笑了笑,不容分说的拿走姜永夜手中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后退两步,朗声道:
“众将士,擎尔等手中兵械,恭贺新皇登基。”
姜永夜愣了愣,嗤的一笑,无可奈何又早有所料的摇了摇头。
“恭贺新皇登基。”
四面八方的军士,齐声朗朗,响彻了整个长安城。
“父皇现在何处?”
“太和殿。”
萧元眼中出现一丝茫然神色,定定的看着皇宫的方向还一会儿,才道:“带我去吧。”
长安城的火把最终熄灭,长街寂寥,荒芜人声。
“师父,我们去哪儿?”
满弧的月下,景行止身姿挺拔的立在马前,怀中单手抱着姜阳,淡淡的,胜券在握而又无法自喜的道:“你母亲在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敬诺。”
历代南国帝王驾崩之后,停灵之地都是太和殿,可是萧元从未到过这里,她出生之时其祖父早已驾崩,第一次踏进去,是为了自己父皇的最后一面。
其实,萧元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总归是死了,再看一眼,也不能把他看活过来,相较于前世的悲伤,这一世要从容许多。
她略略的看了一眼,觉得光武帝的遗容还算安详,便挥手让小太监们合上了棺木。
走出庄严肃穆的太和殿之后,萧元在石阶上慢慢坐下,笑道:“从今儿起,他便再也无需自责了。”
她偏过头,拣起一缕垂在胸前的长发在指腹间揉捏,美貌冰冷得不近人情的模样,忽然道:“来人,拿一把剪刀来。”
原本正在她身后吩咐明日出殡事宜的姜永夜听到她的话,一怔,取过太监要送上去的剪刀,亲自送过去。
咔嚓一声,萧元剪下一缕青丝,将剪刀扔到脚边,把头发拿给姜永夜,说:“他活着的时候,总希望我能时时陪着他,现在死了,我便如他一次心愿。哥哥,你把这放到他枕下吧。”
她抬起手,指尖的头发丝在风中轻轻颤动,她看着自己剪下的一缕发,唇角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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