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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玉下葬的那天,北平竟然下起了雪。
离冬天还有一些日子,虽说已是晚秋,但这雪下得实在是太蹊跷了,有些违背常理。天赐披麻戴孝的捧着母亲的遗像,心情沉重的在“秋雪纷飞”的日子里,看着母亲下葬。边上的高应天没有任何反应,即便是天下起了怪雪,他心里也没多想。只是镇上的老百姓们可是一番人心惶惶。都说这雪下得怪,定是有天大的冤屈,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下起大雪来啊。
但大家竟然都没往高府想,偏偏是议论着白家的那些事儿。
顾青玉下葬了,三爷在书房里点上了两根白蜡烛,在当初他请人为顾青玉画了一幅画像跟前摆上,他面无表情的举着一杯水酒,眼圈红红的洒在了地上。整个书房里静静的,外面的下人都在扫着雪,虽说下得不大,但挺厚实。屋檐上都积着厚厚的一层,这使得三爷心里有些寒颤。高应天虽不信个邪,但他白三爷倒是十分的信——顾青玉的死,必是有内情。但想着,高应天与他的仇恨再大,也不至于害死自己的老婆。但顾青玉死得不明不白,高应天显得不痛不痒,又令得他十分困惑。
他转身开了书房的门,让人叫来了张世才。
张世才一听完三爷的话,顿时吃了一惊。“老爷,当真要去查?”
“青玉的死有很多的疑点,一定给我查清楚。”三爷的语气很坚定。但张世才依旧觉得不妥,说道:“可这毕竟是高家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而且人也下葬了,更不知道从何查起了。”三爷一愣,脸顿时一横,令得张世才心里一阵哆嗦。“我让你查就去查,你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是的,老爷——”张世才无奈,转身正要出去的时候,三爷又叫住了他。“等等,柳如烟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她把青衣姑娘藏得严严实实的。但在张海波纳妾那天,我发现了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张世才有所顾忌,生怕说了出来而惹得三爷一脚踢。但正是他这样,使得三爷有些意外,他看着他,语气很不好。“我让你暗中观察着柳如烟,自然是有任何事都要跟我如实禀告。尤其是青衣的事情——”“我瞧见了高家的二少爷私会青衣姑娘…”张世才小声翼翼的说着,眼神贼溜溜的望着三爷,只见三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去通知老虎来,我有事情让他做——”
“是——”张世才退下后,心里一阵纠结。他找到老虎的时候,老虎正在后院子里打骂着新来的短工。“欺负几个可怜的老实人,大管家的能耐难道就点吗?”张世才的语气有些挑衅。本就心情不爽的老虎突然听到这样的话,肯定是不高兴。但转身见是张世才,他顿时是愣住了。
“原来是你——”老虎的语气不敢有多粗暴,毕竟这张世才也算得上的救过他一命。虽然他也不知道平日里没什么交情的张世才怎会无端的在三爷跟前替自己求起情来,但无论如何保得一条狗命,还能活得像个人样,就已经是十分感激了。只是面子上又觉得挂不住,依旧是心有不甘。“老爷让你过去——”张世才看着他,面无表情。老虎一愣,自从秦香香死了之后,三爷就再没找过他办事,甚至是面儿都很难见上,如今怎么会突然找他了?“老爷,可说找我有什么事情?”老虎小心的问着,生怕是跟自己心里想得一个样子。张世才见他顿时一脸的怂样,不禁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他,不亏是一只披着老虎皮的假老虎。
“老爷的心思我怎么能猜透呢?”突然,张世才笑了,使了个眼色,打发走下人,说道:“就当初大管家您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不也是被老爷搞得喘不过气来?”老虎一惊,这话说得可大可小,难不成张世才知道些什么?他心里顿时不安,看着张世才一副与事无关的样子,像是知道了全部。“这话说得可是坏人名声的啊…张管家,难不成也成了街头巷尾的妇道人家了?”老虎故作平静的试探的说着。张世才轻轻一笑,心里早就知道老虎会说这句话来套他。——也就他这个脑袋瓜子才会想到跟杜大成一个鼻孔出气。
“我成了说三道四的妇道人家,也总比不守安分的婊子强啊。”
“你——”老虎也不傻,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厉害。“老爷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免得老爷久等了,怪罪张管家办事不力,那就不好了。”他说着,正要走的时候,张世才突然的一句话让老虎的心顿时拨凉拨凉的。“老爷找你,我想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说说二姨太肚子里的种是谁的而已。”
老虎再是一惊,脸色苍白的转过身盯着他。
“你说什么?”
“你不是揭发二姨太跟杜大成有私情吗?可你怎么也不会想到,二姨太死后的第二天,下人在整理屋子的时候,发现了几包安胎药。老爷是气得不行,这才利用了高天德的手干掉了杜大成的命根子。老爷现在找你去,无法就是想知道二姨太肚子里的种是杜大成的还是他的…”张世才面无表情的说着,但语气是像极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老虎听了,身体里的心脏简直就像是翻天覆地般的激动,这个消息简直是要了他的命根子。他没有说一句话,转过身去,怯怯的往三爷的书房走去…
“老爷——”老虎一进了书房,就跟个气短的短命鬼似的,缩着脖子,弓着身子,怯怯的报了个道。三爷见他来了,脸色顿时一沉,这让老虎的心紧跟着一沉。“有件事你去办一下,务必给我安排妥当。”
“是的,老爷——”
“查查青衣的身世背景,我要知道她和柳如烟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明着暗着跟我过不去。”
“是的——”
“还有,关于青衣被绑架的那帮伙头找到了吗?”
老虎一惊,这事情三爷可从未叫他去办啊。一直都是张世才在调查着,老虎心里觉得不对劲,以为三爷是故意找茬。但说与不说,都不是个办法。偷偷看了看三爷,见他沉着张脸,气色也难看,更是不敢得罪。若换成以前,没准儿他还敢说两句冒犯的话,可如今,他就像是个惊弓之鸟似的,哪里还跟有半分得失的。
“找到了没有?”突然,三爷的语气变得重起来,一时间吓得老虎双腿颤抖。
“这…这是张管家在查着的啊,想必还没有找到吧…”
“张管家查的事情,你难道就不能留个心眼儿?”三爷说着,这话让老虎有些意外。但他没敢多想,只顾着点点头。三爷无奈的叹了叹气,打发他下去后,就估摸着高应天的事情来。
高应天突然提起了胆子,竟然在大街上就跟他杠起来,这不是一般的奇怪。顾青玉的死更是令他困惑,他本不想置理的。但想着与顾青玉之间的一番情分,偏偏他又是个讲情分的男人,尤其是女人。当然,秦香香算是例外了,比较秦香香的死也是算是自找的。
因为顾青玉的死,高白两家的恩怨更是水深火热了。高应天派人找遍了顾青玉生前入住的佛堂,都没有找到安宫牛黄丸的下落。想着找到了盒子,却没找到药,怎么就都觉得蹊跷。暗地里,他自己也找了找,甚至是去祠堂无数次,也没有发现一点可疑之处。办完丧事还没三天,就听说军阀头子张海波的十五姨太生了个儿子。可把张海波给乐坏了,刚娶了新妻,就又添了儿子,敲锣打鼓的张灯结彩,抱着儿子带着新妻,在北平大摆起宴席。
这令得高应天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尽管顾青玉的死,他不疼惜,只是白事还没多侯,又要参加别人的喜事,偏偏还是添丁续香火的玩意儿。这不明摆着抽他耳光吗。尽管与张海波并无关系,只是一想到这儿,他带着好礼去给人家道喜,反过来自己的老婆给别人怀儿子,如此大的耻辱实在是难以平复。他越想越气,看着手里抓着的精致盒子,甚至已经怀疑顾青玉偷安宫牛黄丸是与白三爷有关。
先前的种种猜疑,完全抛在脑后。他甚至觉得当初青衣落井,也是三爷一手操作。只是困惑的是,三爷怎会知道他高家的秘密?——关于这个问题,他一直解不开。
张海波纳了十几个小老婆,没一个给他添个儿子的。最得宠的女儿夕颜也是他最爱的五姨太所生。其他的几个女儿不是太娇惯就是太张扬,尽管夕颜也是如此,但“女凭母贵”,在张海波心里,最喜欢的女儿就是夕颜了。如今,戏子出身的十五姨太给他生了儿子,这对将军府而言,无疑是比娶妻纳妾还要热闹。张海波抱着出生不久的小儿子在宴席上大肆炫耀。这一来,整个北平的军阀都轰动了,平生就喜欢张扬炫耀的张海波自然是占尽了风头。
“老爷,上回带去的贺礼,李副官称张将军并不满意…”鲍叔捧着高应天指定的白玉雕花,说道。高应天一愣,不屑的笑了笑,说道:“我们与他本就无来往,突然娶妻纳妾,若不是突然收到请帖,哪怕他是娶了皇帝的老婆,也与我无关。”
“说起来很奇怪,我们老实本分的做生意,各路军阀头子也从未找过麻烦,李副官怎会好端端的亲自送请帖上门呢?”鲍叔困惑的说着,这件事他一直疑惑着。只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也不好在高应天跟前提起,生怕是增添麻烦。但今城里发来喜闻,说是军阀头子老来得子,邀请全镇名望家族都前去赴宴。这话一出,谁也怠慢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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