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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得知林氏顺利生下夏家的二少爷,特意备上礼物来看望。
林氏原本还在坐月子,并不接待外客,可是她不但收下了沈夫人的礼物,还亲自在小花厅与她见了面。
林氏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沈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们的身边都摆了一张小圆几,摆放着香茗、热汤、茶点。
沈夫人却没有心思去动那些东西,而是笑道:“婉如,我本该再等你身子好一些才来看你,但我在家中也坐不住,便提早来了,你不会怪我吧?”“哪里的话,我在家里无事也是很难受,你来了正好陪我做伴。”说着,林氏轻轻一笑。
“可是我听说,小少爷身子骨很弱,你一直都不肯让他见外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沈夫人对于外面流传的关于夏家的消息一直很留心,这时候看似随意地问出了。。
“是吗?”林氏淡淡道”,浩儿毕竟是早产,身子弱一些,大夫嘱咐不要见生人,免得过了病气。”
这时候,梨香端了几样新鲜点心进来换碟冲茶,她小心地看看林氏的脸色,陪笑道:“夫人,奴婢已经着人去请大小姐了。”
沈夫人眼神一亮,林氏微微一笑,只管笑着让沈夫人品尝新送上的点心:“这是我家厨子的拿手甜点,芸豆卷,你尝尝。”
沈夫人拈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柔软细腻,入。即化。但她顾不上赞叹,又探头向不远的庭院里望去。看她心思早已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林氏笑笑,把一只玉盏里的热汤小。小。地喝下去。
看到沈夫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神情,王妈妈嘴角勾起了冷笑,林氏却笑道:“快尝尝这碟里的芙蓉饼,这可是养生美颜的佳品,听闻当今太后也很是喜爱呢。”
“是啊,沈夫人,听人说太后脾虚胃弱,又犯心疼病,宫里头的御医医治不了她的病,陛下也因此日夜烦忧。后来有一位长寿老人向她敬献了芙蓉饼,自从她经常进食后,不仅很少犯心疼病,头发也由白变黑了,您说这不是返老还童了吗?”王妈妈看了林氏一眼,陪着笑脸说道。
沈夫人无可奈何地端起了银碟,说不上是赞叹还是不满,暗道:“林氏生了孩子,耐性倒是越发好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扯闲话。”
直到用午膳的时候,才有小丫头前来禀报说,大小姐被老太太留下用膳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要请夫人稍候,大小姐服侍老太太用完膳便过来。沈夫人一听,脸上掩不住的失望。
午饭席上,沈夫人双眉紧皱,满怀心事,对着满桌菜肴,颇有些不愿下筷的意思。林氏则面带微笑,从容而关切地吩咐旁边的丫头为沈夫人布菜,沈夫人仍旧一昏提不起劲头来的样子。
林氏道:“姐姐,天大的事儿也不用在吃饭的时候费神,您到底为什么犯愁呢?如果我能为你解忧,不妨说出来。”
沈夫人看了左右一眼,脸上带了点疑难。林氏拍拍手,除了王妈妈和梨香,所有人都乖觉地退下了,沈夫人却还是沉默不语。
林氏对梨香使个眼色,说:“上菜!”一只椭圆形的鱼盘上,躺着一条一尺多长的势鱼,身上浇了一层灿金色的浓汁,香味扑鼻,使人垂涎欲滴。林氏用筷子在鱼胸处揭了一大块,亲自送到沈夫人的碗中,道:“先尝尝看。”沈夫人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拒绝,将鱼肉送进嘴里细细品味,只觉得鲜美异常,不由笑道“这条鱼真是美味,妹妹好享受。”
林氏微微一笑,直视着沈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柔曼地说:“很多事情便是我不说也早已传的满城风雨,我也不怕姐姐笑话。夫君半年之内连纳两个侍妾,婆母偏心硬是夺了我手中的权柄,还有一双并非从我肚皮里出来的厉害儿女,这些人将我逼得几乎没有立锥之地,我处在这样的境地,尚且懂得享受,姐姐子女双全,夫妻恩爱,又有何事忧心呢。”
沈夫人一怔,略略回味,恍然而语,看着林氏笑了:“妹妹当真是聪慧过人,女中诸葛,我自愧不如!”,,,,好,妹妹想听,我直言就是。”
林氏却嫣然而笑:“你道我当真不知道你在愁什么吗?”她敛起笑容,眼睛里的神色变得非常冷静,”你不过是因为夏茹溪在赏花宴上大放光彩而犯愁罢了。”
“是一公,沈夫人一愣,脸上的笑容更深,”妹妹果然什么都知道,只是你既然都清楚,为什么任由她在外面那样风光?这样一来,你这个后娘岂不是更难做?”
林氏冷冷一笑,道:“姐姐,常言道不哑不聋,做不得阿翁,他们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便不知道好了,是我家老太太想让她在京都扬名,背后又有宁太君和大公主撑腰,我何苦去阻挠,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了有什么用?”
沈夫人看着林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半响后才说出了心里话:“我听说,不少府里都盯上了贵府这位大小姐,夏侍郎心中也应该打起了奇货可居的念头,夫人坐视不管,是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了吗?”
林氏脸上的笑意凝固,语气无比郑重:“我若是忘了,姐姐今天何以会坐在这里?”
“那你——”饶是沈夫人镇定,也十分担心夏茹溪身价倍增后出现一家女百家求的景象,那时候……,自己的儿子可就没有希望了怀,,,
“姐姐,这世上的事情都没有定论的,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食言,你慢慢看吧,我一定会叫你如愿以偿。”林氏笑着,脸上的笑容却让沈夫人生生打了个冷战。
说话间,夏茹溪还没有到,夏可却来了,穿着茜红色折枝花春裳,鬓角插了支赤金镶蜜蜡水滴菩,显然盛装打扮了一番,倒也显得花容月貌,十分出众。对于这个女儿,林氏已经是十分的失望,只不过到底是她的亲骨肉,她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太过责备,脸上露出笑容道:“可儿来了,快坐下吧。
夏可微微一愣,脸色不由自主红了,她脚上穿着林氏持别订制的绣鞋,这些日子又着意苦练了一番,走起路来十分平稳,几乎看不出踱脚的样子。她走到林氏身边坐下,看桌子上八宝酥鸭x一品枣莲,翅汤桂鱼、蓉和脆皮鸡、如意海参、十锦太平燕……,摆了满满一桌子。林氏道:“去替二小姐添双筷子。”
“是。”梨香立刻去了,不多时便取来了筷子放在夏可面前。
夏可微怔。重生之高门嫡女
林氏微笑道:“尝尝这道八宝酥鸭,酥香可。得很。”
夏可其实早已用过膳,却不好说自己吃过了,只能”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林氏笑着问她:“怎样?还合。味吧!”
夏可明明食不下咽,却还是笑道:“正如娘所言,这鸭子皮脆肉嫩,很好吃。”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沈夫人,沈夫人却低下头,举止优雅,细嚼慢咽,半点也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夏可眼底暗暗着急,林氏却在心中摇了摇头,心道那件事还是瞒着这个丫头的好,如果她晓得,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桌上除了瓷器轻微的碰触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用完膳,三人便在花厅里坐着用茶,夏可几次三番要探问苏玉楼的情形,却都被沈夫人四两拨干斤的推了回去。林氏看到沈夫人明显对自己的女儿夏可不感兴趣,反而勾起了嘴角,心中更加放心口
就在这时候,小丫头进来禀报说大小姐来了,沈夫人的脸上竟不由自主露出喜色。
林氏道:“快请进来吧。”
夏茹溪一身月白的翠烟衫,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从门外姗姗走进来,看见厅内的情形,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上去和林氏和沈夫人见了辛气.
沈夫人见她服饰扑素,颜色淡雅,却容色出众,光彩照人,心里不由点了点头。
“沈夫人在这里等你多时了,怎么这么晚才来?”林氏佯作嗔怒的模样,脸上却笑盈盈的,十足一副慈母的神态。
“原本是祖母留饭,耽搁了不少时候“夏茹溪顿了顿,看了一眼面色冷淡的夏可,脸上露出一丝惊异道:“妹妹憔悴多了,最近睡得不好吗?“
夏可一愣,抬起头刚要发作,却觉察林氏一双厉眼向自己望过来,当下按捺了脾气,强笑说:“我最近是有些不舒服,劳烦姐姐关心了。”
夏茹溪点点头,笑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是——”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沈夫人,表情似笑非笑。夏可皱起眉头,问道:“姐姐以为我怎么了?”
夏茹溪摇摇头,笑而不语,林氏眼神冷冷的,语气却很是温和:“沈夫人是我的手帕交,又不是外人,暖儿不必如此顾忌,有什么话直言好了。”她就不信,夏茹溪还敢在外人面前说夏可的不是!
夏茹溪叹了口气,语气清淡道:“不是暖儿不想说,实在是此事牵涉到鬼神之事,不能乱说。祖母近日也睡得不好,总是说看见秋月满脸是血,,,,对了”;她淡淡看了夏可一眼,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妹妹还不知道吧,秋月她——三日前上吊了。”
夏可悚然一惊,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倾倒在桌面上,旁边的夏雪赶紧去扶正茶杯,却还是不小心将夏可的裙子弄湿了一角。沈夫人不由得侧目看向夏可,夏可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却碍于别人在场不敢发作,狠狠瞪了夏雪一眼,看的夏雪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去。
林氏冷笑一声,道:“老太太是年纪大了,鬼神之说怎么能胡乱相信。
这世上自然是有鬼神,要不然,自己怎么会重生来向林氏复仇呢?她要是知道这一点,只怕会吓晕过去吧。夏茹溪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忧心忡钟道:“我也以为是祖母梦靥,结果听说昨天晚上寿安堂的一个丫头也撞见了,吓得浑身发拌,几乎昏死过去。说起来,秋月怨恨祖母实在是不应该,毕竟是祖母饶了她一条命,还让她去家庙替主子祈福,却不料……,”就在这时候,她见夏可身体微微一抖,面露恐惧,便微微一笑,不再说下去。
夏茹溪没说完的话是,却不料秋月被昔日的旧主子打得头破血流,气息奄奄,甚至额角还破了相,身为一个女子,当然会想不开上吊自杀了。
林氏登时拉长了脸,不屑道”,暖儿,你是府里的大小姐,又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怎能听风就是雨的,再说那丫头自寻死路罪有应得,能怪得了谁!”
夏茹溪惶然道:“娘说的是,这些原本都是传言,只是如今闹的人心惶惶的。”她看向夏可道:“祖母说,秋月这是枉死,怨气大,要找人讨回公道,她心中总是放心不下,还说要请人来做一场法事超度一二。”
林氏盯着她,脸上的微笑十分冷淡:“老太太想必是多虑了,常人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秋月哪怕变成恶鬼,也是与人无尤,又有何惧!”
夏茹溪叹了口气,脸上却带了点笑容道:“此言有理,冤有头债有主,秋月要找人算账,怎么也不会找到祖母才是——”说完,她看了一眼夏可,笑道,”妹妹,你说是不是?”
夏茹溪脸色微微发白,直瞪着她道:“你……,你……,”
夏茹溪不动声色地望着她,沈夫人看了这一切,脸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场面一时沉寂下来,林氏阴着脸,棒着茶杯沉默不语,半天后冷冷对梨香道:“茶都冷了,还不快去换一杯!”
她的语气十分冷漠,本就十分害怕她的梨香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双手不由得哆嗦一下,赶紧奉上热茶,谁知手忙脚乱之间茶水一下子洒出来,滚烫的茶水碰到了林氏的手背,林氏疼得慌忙推开茶杯,心中说不出的恼怒,伸手给梨香狠狠一记耳光。
“混帐东西!存心想害死我?!”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夫人饶恕!”梨香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慌忙趴在地下,额头在地上撞得咚咚响。
“我知道你心思,是瞧着年纪大了,想要放出去嫁人是不是,觉着我这个主子碍眼了,就想着法子来害我,你想要烫死我^……”;
“夫人!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巩,,,”梨香吓昏了头,说到这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住。!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林氏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不露痕迹地看一眼夏茹溪,继续说道:“既然是个这样有外心的丫头,我今天成全你,让你陪秋月一起死!”
“夫人!奴婢有罪,奴婢有罪……,求求您大慈大悲饶了奴婢……,”梨香趴在地下连连求饶。夫人这个人心狠手辣,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没想偏偏在这骨节眼上,又闯下这么大祸事。
“你别做梦能逃过去!登鼻子上脸,什么东西,被人抬举几下就不知道骨头有多重了,分不清谁才是你的主子!”林氏嘴上骂梨香,其实心里说不出的怒气全都是冲着夏茹溪。
王妈妈指桑骂枫,让李姨娘无地自容,如今林氏也如此,夏茹溪却无动于衷,丝毫也没有发怒或者窘迫的意思。
林氏厉声骂了一会儿,抬眼看见沈夫人的神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失身分,这才转脸对王妈妈道:“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妈妈慌忙大声喊守在外头的妈妈们,她们立刻冲进来拿人,梨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挣扎,其中一个妈妈手下一滑,让梨香一下子逃脱,她立刻没命一样跑到夏茹溪的脚底下,大声喊道:“大小姐!大小姐!救救奴婢吧!帮奴婢求求情!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沈夫人是不知脾性的外客,二小姐自私自利,没有人会帮她!梨香用尽心力的喊着,死死抓住夏茹溪的裙摆,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环心里一惊,她不安地望向夏茹溪,只觉得林氏今天似乎在演戏,指着梨香骂大小姐,可是这一骂却是一条人命啊!想到这儿,她一方面觉得林氏太狠,另一方面更觉得梨香太倒雾。
沈夫人听出林氏的弦外之音,便向夏茹溪望过去。如今这个局面,夏茹溪如果不替梨香求情,只会损了她平日里宽厚仁慈的名声,但若是求情,林氏又会不会答应呢,,,,
夏茹溪看着梨香脸色苍白,涕泪纵横,蹙眉叹了口气,令小环扶起她,然而她却死活不肯放手,拽住夏茹溪的衣裙,泣不成声,”求大小姐发发慈悲……,”
所有人都望向夏茹溪,夏茹溪当然意识到,林氏这是将她放在烈火上煎烤,不,应该说,她是给自己设了个套,等自己钻进去……,她算的果然很精明,夏茹溪看了林氏一眼,如她所愿地开了。:“娘,梨香跟了您多年,念她平日小心谨慎,请您网开一面,饶她一死吧!”
“什么小心谨慎,她以为有人宠着她呢,越发不知轻重了。”林氏看了一眼夏茹溪,冷哼一声,”暖儿,你也不要为她求情,这样的贱婢不值得!”
“娘,弟弟刚出生,现在闹出人命,祖母知道总是不好……,而且沈夫人又是客人,在她面前处死婢女,也有些不礼貌,,,,”,夏茹溪略带歉意地看了沈夫人一眼,对方却低下头装作喝茶,丝毫没有要为梨香求情的意思。夏可冷笑一声,道:“姐姐,你的心地也太好了,什么猫儿狗儿你都要管,这丫头是娘身边的人,她既然说了要她死,你还是免开尊。吧!”
林氏点点头,道:“要是谁闯祸都能轻易饶过,以后还会老老实实为我办事吗!不行!要饶了她,别人会说夏家没了规矩。况且,我看了她就有气,难不成你要我留着她在自己跟前碍眼吗!”
夏茹溪为难地看了梨香一眼,梨香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磕头,把额头都磕地流出血来,泪眼摩挲地望着她,脸上写满了哀求。
夏茹溪亲自将她搀扶起来,起身道:“娘,若是您嫌她粗手笨脚,就把她派到其他地方吧。”
“从福瑞院里头轰出来的,谁还要?可儿,你愿意收下这丫头吗?”
夏可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娘,这样不懂规矩的丫头我可不要!”
林氏冷笑一声,怒气积聚在眉心涌动,美目中闪过一丝诡诵:“听到了吗暖儿,没有人肯收下这丫头,难不成我要送到老太太屋里去吗?”
“娘,暖儿收下她,您看行不行?”夏茹溪笑着说道。
小环心里一急,怎么可以收下梨香!这丫头可是夫人身边的人啊!说不准今天这一出就是夫人的目的,大小姐这是中计了吗?她控制不住想要上前说话,夏茹溪却目光平静地望了她一眼,小环心里一凛,立刻低下头去,大小姐这是在提醒她,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她说话!
夏茹溪看的很明白,今天这一出不过是苦肉计,林氏千方百计想要送个人到自己身边来!今天她不收下,紧接着林氏又会想方设法收买其他人来监视她,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将梨香要过来,也好让林氏名正言顺地在自己身边安一颗棋子。
林氏看着夏茹溪,似乎觉得很意外,尽管夏茹溪的话正中下怀,但她表面上却装出一哥不以为然的样子”,你别看她平日不言不语,实际上最是个爱给主子闯祸的,依照我看,还是打死算了!这样大家都舒坦!”
“毕竟是一条人命,请娘放心,暖儿一定好好教q,她!”
“我自己的丫头不听话,怎么能送去给你,这不是让你不好过吗?旁人听到还以为我这是为难你,暖儿,你这是何苦呢?”林氏的脸上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所有人都觉得夫人这一回是动了真格的,然而夏茹溪却知道,林氏今天的表演,不过就是要逼着自己说出这句话而已。
“娘,人是我要的,即便将来出什么错,暖儿也绝不会怪您。”夏茹溪举眸,眼中尽是请澈的诚恳之色,”娘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我还不晓得么?梨香,娘这是饶过你了,还不快谢恩?”
梨香一愣,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林氏唇角却是渐渐凝起了一个冰冷的微笑,装作无奈的样子,顺水推丹地说,”既然暖儿你这么说,那就饶了她,让她跟去听暖阁吧。”
梨香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奴婢谢夫人!”
“滚出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林氏皱着眉头,再次提醒道”,暖儿,这丫头可是你自己要过去的,可别说娘把不要的人硬塞给你。”
“自然不会的。”夏茹溪这样笑着说,深深望了梨香一眼,梨香则把头死死低下去,不敢抬起来再看一眼。
闹出这样的事,沈夫人脸皮再厚也不肯久坐,只向林氏约好夏浩满月宴那一天会亲自领着儿女前来祝贺,就提出要走,临走之前对夏茹溪望了又望,却是笑而不语,原先的急切倒是被林氏刚才的举动冲淡了。
照今天看来,林婉如虽然地位大不如前,到底还是有心机有手段的,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过了,端看她下一步怎么做。沈夫人微笑着,向众人告辞听暖阁
梨香泪眼汪汪地给夏茹溪重新见了主仆之礼:“大小姐,奴婢谢您救命之恩。”
夏茹溪看着梨香,只觉得她身材娇小,皮肤白净,眉眼之间很是温柔伶俐。
夏茹溪对她很满意的样子,对菖蒲道:“你陪她去认识一下院子里的妈妈丫头,顺便安排好她的东西。”菖蒲声音清脆地应了一声是,表情友好地领着梨香走了。
梨香一走,方嬷嬷的脸上就露出担忧的神情,低声道:“大小姐,您怎么能收留这么一个人呢?她可一直是夫人身边的啊!难道您看不出来,夫人是成心要将这丫头送到您身边来的吗?”
这句话正是小环想说而不敢说的,方瑭瑭自小将夏茹溪带大,情分与旁人不同,然而小环也的确是全心全意担心着大小姐的,她闻言看向夏茹溪。
夏茹溪淡淡笑道:“瘦死的骖驼比马大,林氏如今不过是一时失意,你们真以为她黔驴技穷了吗?我若是不收下这个,将来她会想方设法将别人塞进来。”
方嫉瑭脸上有一丝不信:“这怎么可能?如今是李姨娘在管事,出人进人都需要她点头,她总不会帮着夫人送人进听暖阁吧。”
夏茹溪此刻正坐在窗下,她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明艳动人:“不能送人进来,就不能收买吗,就算收买不了,难道威胁利诱也不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嬷嬷如今都还看不清吗?”
“这——”方嬷嬷神色越发惶惑,”她这是笃定了小姐一定会收下梨香了。”
夏茹溪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有些话,她并没有与方嬷嬷说,林氏身边最信赖的人虽然是王妈妈,但多年来梨香也一直跟着她,很多事情都知道的很清楚,这样的人林氏怎么会送到自己身边呢?她就不怕梨香倒戈,彻底出卖她吗?还是她早已有了应对?不,也许林氏就是知道这一点,才选中了梨香送过来。因为梨香知道的很多,夏茹溪收下她的机会才越大,换了别人,自己未必会考虑这么做。
说到底,林氏也在赌博。她的心思,夏茹溪略微猜到一些,却也不能完全猜透。她端起一杯茶,静静品了一口,方嬷嬷看着夏茹溪,只觉得她平静的神色有种稳定人心的沉着,让她悬空的心也跟着放下来。
“嬷嬷,既然她来到这个院子,就不要对她另眼看待了。我说的意思,您明白吗?”
这是让方嬷嬷提点下面的小丫头,不要刻薄欺负梨香。方瑭毋明白这是小姐的嘱托,便曲膝行礼恭敬地应”是”。
夏茹溪沉思半晌,这才低声道:“小环,我另有一件差事要你去办!”
小环看见夏茹溪脸上收了笑容,竟然有几分严肃,不免正色道:“小姐吩咐就是,小环一定尽心竭力。”
夏茹溪点了点头,慢慢道:“小环,你去打听看看梨香家里还有什么人?当初是什么人将她领进来的?尤其是问清楚,她有什么亲人在府里当差?最近可有什么人找过?越详细越好!”
小环忙点头应”是”。
“还有一件,秋月你可安顿好了吗?”
小环笑道:“好在发现的及时,不然人就没气儿了。奴婢已经按照大小、姐的吩咐,着人将她悄悄送出府去了,旁人都以为草席卷着的是尸体,实际上是个大活人呢。”
“这样就好,凡事多加小心,不要被别人抓了把柄。”
方嬷嬷听着,补充道:“小姐放心吧,秋月安顿在老太君名下的庄子里,不会出乱子的。”想了想,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轻声道:“小姐,您刚,才不该让笃蒲去陪着梨香,有什么事情,吩咐小环才更妥当。”
夏茹溪摇摇头,轻声道:“菖蒲跟了我这么久,也该看一看,她究竟是憨傻,还是大智若愚。”
方嬷嬷和小环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明悟,这是大小姐喜欢菖蒲,想要看看她能不能有足够的机智应对这次的事……,
所有的丫头妈妈知道梨香是从福瑞院过来的,神情虽然带笑,眼神里却都有一丝防备,梨香不由叹了一口气。
“怎么,嫌听暖阁不好吗!”菖蒲正在帮她收拾房间,听见叹气声,十分奇怪地问道”,夫人院子更宽敞吗?”
梨香一愣,赶紧道:“菖蒲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只是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菖蒲笑起来:“没关系,你毕竟是新来的,我刚升一等丫头的时候也是一样,别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呢!我也知道,自己不比小环姐姐跟着大小姐的日子最久,所以做事情要更尽心尽力,现在你看,我们感情都很要好呢!”
梨香听了微微一笑,暗道你是因为从三等升上一等,招了别人妒忌,我是从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别人看我都以为是夫人派出来的监视大小姐的人,那态度能一样吗?她看着菖蒲,心里微微一动,”菖蒲,大小姐平日里待你们好吗?她——”
“好啊!”菖蒲一边替梨香整理被接,一边笑呵呵地说”,所有的主子里头,就数咱们大小姐最和气,从不因为一点小事就胡乱发脾气,平日里有好东西也想着我们。既不像老太太那样威严,也不像二小姐那么娇蛮……,”她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听说夫人对你也是经常打骂呢!如今她把你拔到大小姐屋里,明面上,你是被赶出来的,实际上,你可从此脱离苦海了。”
梨香没有做声,指尖阵阵发冷,望着窗外的目光却有些呆滞,大小姐对别人好,可自己是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大小姐心里能没有疙瘩吗?她会怎么对付自己?不说大小姐,只怕夫人也不会就此罢休,想到那天林氏没说完的话,她不由自主,浑身发抖起来。
“梨香姐姐,你怎么了?”菖蒲看她不回答,奇怪地问道。
梨香嘴角微翕,欲言又止:“没什么……”,
“你就放心吧,大小姐一定是天下最好的主子。”菖蒲看着梨香的神色,笑得很高兴。
第二天一大清早,夏茹溪才睁眼,打扮得清清爽爽的梨香就已经站在门口了。夏茹溪看了小环一眼,小环赶紧上来伺候,梨香却局促的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沐浴更衣,夏茹溪坐在梳妆镜前,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梨香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外头,丝毫也不敢靠近,更加不敢去抢小环和菖蒲手里的事情做。
她很懂规矩,也知道进退,还知道顾虑其他丫头的心情,这样的人,难怪可以平安留在林氏身边那么久。夏茹溪微微一笑,让她进来,也不去看她的表情,对着镜子道:“你来帮我梳妆吧。”
梨香低下头,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夏茹溪的一头乌发如流水一般,顺着天水蓝的内裳蜿蜒而下。
小环将一条白色绣巾递过去,梨香接过,轻轻披在夏茹溪肩上,然后再拿起梳子,将她一头乌发对镜一点一点拢起。
梨香一点一点梳着,只觉得夏茹溪的发丝温软绵密,触手柔软,令人爱不释手,正在走神,却突然听到一道柔和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梨香一愣,顿时白了脸,低声道:“回禀大小姐,奴婢是觉着这梳子十分精巧,往日里从未见过。”
她手里拿的梳子是银制的,梳背上方的造型与梨香在别处看过的都不同,梳身上非花非鸟,反而黎刻着说不出什么图案的细腻花纹,梳背呈弧形月牙状,中间透雕镂空,梳背双面的两端还镂雕着飞行的蝙蝠,形象逼真,动态优美。
夏茹溪从她手中接过梳子,手指轻轻在梳身上的图案细细摩挲,梨香笑着问道:“大小姐,这是什么图案?”
小环看她一眼,脸上带了笑容回答道:“这是上古的七种兵器,锋利无比,杀人无形。”
梨香一愣,脸色又白了三分,勉强笑道:“小姐怎么会喜欢这些?”
按照当时的习俗,梳子上刻着兵器则意味着”杀气”,大多数女子会选择花鸟作为图案,很少有干金小姐喜欢这些锋锐的东西。
这是为了提醒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有一把锦利的匕首还悬在自己的头顶。夏茹溪手中握着梳子,梳尺在她手心里留下了道道红印,她轻声笑道:“因为它可以避邪镇妖、逢凶化吉。”
梨香又看了那梳子一眼,想到蝙蝠图案确实象征着福运高照、吉祥如意,心也就稍稍放下了:“小姐想要什么发髻?”
“你自己看吧。”夏茹溪轻声地回答,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梨香终于松了口气,动作轻柔地很快梳理好,慢慢将最后一缕头发挽上,又从雕花镂空的首饰匣子拿了只式样繁复的金镶红宝石流苏步摇,夏茹溪看了一眼,笑道:“换简单的吧。”
梨香一愣,这才想起大小姐身上从未见过很繁复的首饰,她想了想,从匣子里拿出一支翠绿的碧玉翡翠管子,梳好了妆,梨香轻手轻脚地拿起一面铜镜,前后相映中,只见乌发碧玉管,更加衬得夏茹溪清丽无匹。
夏茹溪笑着点点头,赞许道:“梳的很好。”
见她满意,梨香方才撤了白色绣巾,然后笑着道:“大小姐喜欢就好。
夏茹溪微微一笑,随意地拨弄着匣子里的首饰,抬起眸子看着镜子里的梨香道:“你刚来,还习惯吗?”
梨香垂下眼:“大家对奴婢都很好,奴婢很习惯。”
夏茹溪淡淡道:“娘送你到我这里来,是什么原因,你知道么?”
梨香心中一凛:“奴婢笨拙,惹得夫人生气了。”夏茹溪微微一笑:“不,娘是看着你聪明伶侧又善解人意,持意将你送到我身边来。”这句话一说,梨香的脸色刷的白了。
梨香红了眼:“大小姐,您莫不是怀疑奴婢!”
夏茹溪淡淡看着她道:“怀疑?怀疑你什么呢?梨香,我什么都没有说,你怎么就觉得我怀疑你了呢?”
梨香咬着牙跪下去:“大小姐,奴婢绝不敢做对不起您的事情,求您放过奴婢!“
夏茹溪收起了笑容,淡淡地道:“只要你没有做错事情,没人会想要为难你,但如果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就谁也保不住你。”
梨香深深低下头:“是。”
晌午,梨香从听暖阁里出来,心中反而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到了听暖阁肯定没有好日子过,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其他丫鬟妈妈们虽然还是对她淡淡的,却并没有实质上的欺负,比起她在福瑞院心惊胆战的生活已经好了许多。她棒着手里的绣品,慢慢往前走去。
王妈妈悄无声息地靠近,见梨香没有发觉,便轻轻咳了一下。梨香慌忙转身,发现王妈妈站在背后,对自己向来很严厉的脸上透着一丝笑意。
“王妈妈!”
“梨香,在大小姐身边还好吗?”王妈妈微笑着问道。“我刚从夫人那里出来,”王妈妈笑眯眯地挨近她,问起梨香在夏茹溪身边的情况,又问道:“你想不想回福瑞院?”
“让奴婢来听暖阁是夫人的意思,她让奴婢在哪里,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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