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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笑不得,就这么一路拧着尿布看着我和赵欢。到了地方后,他先下了车,把手里的尿布丢给了在门口迎接我们的佣人。那佣人傻傻地看着手里的尿布,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赵欢醒后,有些认生。赵正南想要抱她,她是半点儿面子都不给,哇哇地大哭,非得让我抱着才不吭叽了。他无奈地摸摸鼻子,我又凉凉地说了一句:“刚刚你拿了尿布,还没洗手呢。”
他愣了一下,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我姑娘的尿,不怕。”
遇见糟心的,就没遇见过这么糟心的。整日里着三不着两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领兵打仗的。
“起开。我们从南边过来,没带什么太厚的衣裳,孩子说冷,还不赶紧带路进去。”躲开他想要过来搂着我的手,我看了赵睿一眼,见他缩在毓薏的怀里有些发抖。
别说他了,就是我,从车上下来,也觉得冷得不行。过了几年暖和的冬天,这陡然遇到下雪的天气,真真觉得要命了。
被我这么一说,赵正南才反应过来,“走,快进屋去,里面暖和。”
这里是坐落在长江边上的小洋房,外围和后院都特别大,周围也驻守着持枪的士兵。
跟着他进入了房里面以后,客厅的壁炉里面燃烧着大块的果木。脱下了外面的大毛衣服,去洗了一把脸,接过佣人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这才觉得找回了一丝暖和劲儿。
“这儿真冷。妈妈,我还是想回香港去。”赵睿吃着刚出炉没多久的热蛋糕,喝了一口牛奶,对我不满地扁扁嘴。
我看了赵正南一眼,对赵睿说:“以后就跟着爸爸了,爸爸去哪儿咱去哪儿!”
赵睿不说话了,哀怨地看着赵正南,默默地吃着手里的东西。
“好了好了,厨房早就准备好了吃的,要不现在就摆上?”毓薏在一边看赵正南很是尴尬,对我使了个眼色,“这从接到你们开始,你就没个好眼色的,怎么,连大哥也不待见了?”
“大哥,你看他,一打仗就丢下我娘儿几个的。这回啊,他是到哪儿我就跟着到哪儿,看他还管不管我们!说好了去年就说要接我们一起团聚的,结果一直接到了今年。赵睿生的时候他不在,赵欢生的时候他又不在。合着我就是一帮他带孩子的老妈子?”真是越想越觉得气人。
赵正南抽动了几下嘴角,转过身去,抱着赵欢悄声哄着,“看你妈生气的!爸爸才不是那种人呢,你说是不是?”赵欢配合着他‘哦哦’了两声,把他高兴地连亲了赵欢好几下。
“妈妈,我困了,要睡觉了。”赵睿吃完后,擦了擦嘴巴,走到我旁边坐下,挽着我的胳膊。
“一会儿就吃饭了,吃了饭再睡。”赵正南看不惯赵睿腻歪的模样,皱了皱眉头。
赵睿不理他,摇了摇我的胳膊,“妈妈,我想睡觉。”
“好,让你爸带你洗澡睡觉去。”我站起来,抱了赵正南怀里的赵欢,给他使了个眼色,看向赵睿,“没听宝贝儿说困了要睡觉啊?给孩子洗澡去。”
“我?给他洗澡?”赵正南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问我。
“不是你还有谁啊?你儿子长这么大了,天天都是我给他洗的澡,你这当爸的,怎么就不能给他洗一回了?”轻推了一把赵睿,让他到赵正南跟前,“快去啊。”
赵正南叹了口气,看了看赵睿,咬咬牙还是牵着他的手上楼去了。
待他转身,我就偷偷闷笑起来。毓薏笑着摇头,“也就是你啊,能这么作他!换了别人儿,他早就急眼了。”
“那是他该受的!这几年,他管过什么啊?都是我一人儿操心孩子的事儿,他凭什么就捡着现成的乐欢?”我将赵欢交给香妞去喂奶粥。
“大哥,说这么多年了,大侄儿在东北那边,有消息吗?”我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
毓薏敛了笑容,叹了口气,说道:“跟着他娘去了那么多年,一封信都没有过。不过我也打听了,他们在那边挺好的。现在宗室的亲贵们在那边也挺多,她娘家混的也不错,都能关照上点儿。”
“那你就没想过,把孩子接回来?我能帮你带着。”我看着他,认真地说着。这事儿我想了很久,以前是没有能力,现在有能力了,也不能总是让大哥这么和孩子分开不是?
“不说这个了,他也大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做什么。不用我去操那份儿心。”毓薏打断了这个话题,显然是不想再谈这件事。我不好多加干涉,也只能随着他去了。
“正南在这边现在干的不错,升得也快。你们过来以后,他日子也能快活点儿。听说这边是暂时的过渡,再过段时间,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安排。”他将手里的茶杯转了转,目光盯着杯面上袅袅升起的热气。“毕竟他是有资历的,手里也有些办法。所以啊,重整旗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毕竟不是池中物啊!”
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些东西,“那你呢?”
“我?”他轻笑出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虽说他比我还小了那么一两岁的,但是跟着他,还是学了不少的东西。现在挺好的。”
“在聊什么呢?”赵正南脱了外衣,挽着袖子,将赵睿抗在肩膀上,从楼上慢慢走了下来。
“妈妈,爸爸洗的好疼啊,以后我不要他给我洗澡了。”一落地,赵睿就扑进我的怀里,不满地回看了赵正南一眼。
“怎么了?”我将他稍微拉开一些,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洗干净后换了衣服,穿的也整整齐齐的。
“他使劲儿地搓我,把我胳膊和腿都搓红了。”赵睿说着,还要掀开厚厚的衣服给我看。我忙拉住了他的手,瞪了赵正南一眼,“你就不能轻点儿吗?宝贝儿皮肤那么嫩,能经得起你这么使劲儿?”
“大冬天的,不搓暖和了,那怎么行?”赵正南在我身边坐下,慢慢把挽着的袖子扣好,又接过佣人递来的外衣穿上。“走,吃饭去。”
提到吃饭,还真的是饿了。拉了赵睿去饭厅,跟毓薏和赵正南一起吃饭。饭桌上,他们两人还在继续谈着事情,我则是挑了一些比较好消化一些的东西去喂赵睿。
喂饱了赵睿后,让人带了他回房去睡觉。我看着还在聊天的那两人,清了清嗓子,“嗯哼,你们还吃不吃了?不吃就出去吧。吃顿饭都不消停。”
“吃。”赵正南陪笑着,拿了碗给我盛了碗汤,“来,试试这个,看看合不合胃口。这边的菜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要是吃不惯,明儿我就给你弄北方厨子回来。”
我尝了尝碗里的排骨炖藕汤,“嗯,味儿不错。这藕面面的,蛮好吃。”
“喜欢就好。来,再尝尝这鱼,这可是长江里的鱼,现在大冷天儿的,可不好弄了。”说着,他又夹了一箸鱼肚,挑了里面的刺放到我的碗中。
“行了,你们也吃吧,我要吃什么,不会自己夹啊。”组织了他再夹给我的粉蒸肉,我挑了下面一起蒸的南瓜吃了一口。
“这个,这个一定要尝尝。”他将一碟码放整齐,外圈澄黄,内里雪白的切片端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个是什么?”我夹了一筷子,切片很薄,看起来也很有韧性。尝了一口,味道鲜美,也不油腻。可是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做的。
“这个啊,是蟠龙菜。听厨子说,这还是以前供给宫里的贡菜呢。”他也夹了几片,在沾碟里轻点后送入口中。“这个是用猪肉和鱼肉做的,外面是蛋皮儿。好吃是好吃,不过蛮费功夫的。”
我学着他,也在沾碟里点了点,果然味道又不一样了。
“什么宫里宫外的,现在皇上都从宫里出来了。里面早就每人住了。”我看了毓薏一眼,见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赵正南干笑几声,又引了我尝了几样别的菜,“大哥,今儿咱俩好好喝上几杯,今儿个是小年夜,也没什么事儿。”
毓薏接过赵正南到满了酒的被子,“好,今儿个就喝几杯。”
我吃过了饭后,说有些困了,就先上了楼,留着他们在楼下继续吃喝着。去赵睿和赵欢的房间看了看,布置得还挺不错的,对赵正南的不满又减了几分下来。
浴室里的热水刚刚放好,我脱下衣服泡进浴缸里,觉得浑身都舒服极了。从北到南,由南到北的,我跟着他这么些年,真是折腾了不少地方了。
架子上放置着崭新的毛巾和力士牌香皂,拆开后放在鼻前闻了闻,淡淡的香味很喜欢。
“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微风细雨柳青青,哎哟哟,柳青青。小亲亲不要你的金,小亲亲不要你的银,奴奴呀只要你的心,哎哟哟,你的心……”
“哟,还唱上了?”浴室的门被打开,赵正南就这么闯了进来。
我顺势就拉上浴帘,“我还在洗澡呢。”
“又不是没有看到过。”他满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又接了一杯水去漱口。
“大哥走了?”我拿了架子上的毛巾擦干,系上浴袍的带子。
赵正南放下杯子后,拿毛巾擦了擦嘴上的水,“大哥就住这儿,在楼下住着。”
“真的啊?”那他不早说?
“我看他反正也是一个人,而且每天我们都要一起去军部那边,所以就安排他住在楼下了,也方便不是。”他揽住我的腰,将脸埋在的我颈窝边,“真香。”
“那是香皂的味道,你去洗了也这味儿。”还当我是小姑娘那么哄着。这人,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
“想没想我?”他看着我的眼睛,唇角微微笑着,一只手揽着的我腰,一只隔着浴衣抚摸着我的后背。
“你说呢?”我本想瞪他的,可是仰头看上去,却是被他深情的目光所惑,看向他的那眼神生生变成了撒娇。
“肯定想我了,我知道。”他低头轻吻着我的嘴唇,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也想你了。”
“呸,老不正经。”我握拳轻锤他的胸口,一脸羞红。
“老?我哪儿老了?我才三十多岁而已!”听我说到那个字,他是一脸地不平,深怕我嫌弃了他一般。
“行了你啊,都老夫老妻了,还跟我这儿装什么呢。快四十的人了,还不老?”
“敢说我老?好啊,今儿就让你自己咂摸咂摸,看看我老不老!”说着,他动手扯了我的浴衣和他的衣服,栖身压了上来。
我看到他胸口上粉嫩的疤痕,皱了眉,抬头问他:“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他的笑容有些不自在,握了我抚摸在那道疤痕上的手,“没事儿,早就好了。”
“疼吗?这么长一道,当时肯定很疼吧?”我又些心疼地看着他,他从没有告诉过我他受伤的事情。如果今天不是脱光了衣服的话,我压根就不知道他还受过这样重的伤。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他侧身将我搂在怀里,“当时啊,我也没想那么多,就顶着往上冲,两边儿都杀红了眼,谁也顾不得什么了。”
“不过,最终还是我们这边儿胜了。”他描述的是那么轻松,可我听得却是那么沉重。
“是龙潭那次吗?”听说那次战役以后,士敏土厂的工人和红十字会的人去收尸,结果是清理了很久才将那堆积成山的尸体收完。那打得最激烈的地方,半年之内过车经过的时候,都是尸臭逼人。
可想而知,那次的战役有多么凶险。而赵正南几乎是死里逃生埃
我突然抱紧了他,浑身瑟瑟发抖,“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我和孩子们,不会让自己冒险!”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逼着他,“说啊,说你答应我。”
赵正南微微一笑,对我点点头,“我答应你。”
我听到他的许诺后,将他抱得更紧了。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爱,这才是我的幸福啊。
部署好了军部里的事情,他让毓薏镇守着那边的情况,带着我和赵睿还有赵欢四处闲逛。
赵睿指着黄鹤楼问道:“妈妈,这个就是‘故人西辞黄鹤楼’的那个黄鹤楼吗?”
“是啊,这就是黄鹤楼。”我已经抱不动他了,现在换赵正南将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地抱着。
“那里面有黄鹤吗?”赵睿歪着头,认真的看着面前的黄鹤楼。
我看了赵正南一眼,他马上回答道:“还有一首诗里面,不是告诉你了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就是说,这里面的黄鹤已经飞走了,就剩下黄鹤楼了。”
听着赵正南这么绕着弯子的回答,我捂着帕子躲在一边笑。赵睿这孩子,现在对什么都好奇得不了的,待着人就喜欢问为什么为什么的。很多的问题,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啊。这不,能让赵正南去头疼,正是我乐得开心的事儿。
都说了,养不教,父之过。现在这时候,让他和赵睿多培养培养感情,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毕竟这几年来,赵睿和他相处的时间非常短,其中不太愉快的回忆也占了大半。乘此机会,我当然要让他们父子之间多多相处才是。跟着我在一起,受到的影响会让赵睿性格偏向柔性,而赵睿现在缺乏的,就是男子汉应该有的阳刚和坚强。这一点上,是我给不了他的,只有赵正南才能逐渐影响到他。
“听说,武汉这边也有黄埔军校?”我拌着碗里的热干面,挑了一根喂给赵欢。她一溜吸了进去,用几颗小牙嚼得高兴。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赵正南喂了赵睿一勺豆腐脑,又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还招女的?”我低着头,搅着碗里的面。
“嗯。有这么回事儿。”他眯眼看着我,“你打听这个干嘛?”
“不干嘛,”我笑了笑,坐正了身子,问他:“你觉得,我去能行不?”
他大笑了起来,被我狠狠瞪了一眼后,才敛了笑意,细细把我打量了一番,“你要去考黄埔军校?”他那语气里面的不信和鄙夷让我听起来格外不舒服。
“你少瞧不起人了!”我把赵欢往他怀里一搁,“我怎么就不行了?我也考军校去!”
他看了看怀里的赵欢,又看了看我,“你是说真的?”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他和怀里的女儿一同望着我,心里又打起了嘀咕。虽然我很想去,但是这孩子可怎么办?
“妈妈,我也要去。”赵睿在一边放下勺子,高兴地举着小手。
“去一边儿去,别跟着捣乱。”
他被我训斥,有怏怏放下了手,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我,“妈妈不带我跟欢欢去吗?”
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去了!有你们俩在,我是什么都干不成!”
赵正南拍拍我的手,歉意地对我笑着,“你要真想进军队里面,也不是不行。”他停了一下,看到我如他预料的那般感兴趣,又继续说道:“但是你还是得听我的安排,如果不听军令的话,是要军法处置的,这个可不是儿戏。”
他说到这儿,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如果还跟以前在南京的时候那样,你怎么折腾都是可以的。但是现在……”
我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在江苏,他可以想怎么样都成。多年的根基培养出来的部队,让赵家在江苏的地界上可以说是真正的‘王法’。但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赵家守了多年的地盘易主,赵正南屈居在此,很多事情都需要多考虑,多顾忌,也有很多的逼不得已。
“为难吗?如果为难的话,那就算了。要是我能进去,一定听你的安排。”
“不为难,你要真想进军队里面,到时候我安排安排,孩子就请了人在家里带着。你每天跟我去半日就成,剩下半天可以在家照顾孩子,怎么样?”他扶着赵欢的腋下,让她在自己的腿上练着腿劲儿站着。
“行,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可是等你的消息啊。”我说完,看了赵睿一眼,“再不吃,冷了啊!”
“妈妈要跟爸爸去打仗吗?”赵睿听了我和赵正南的对话后,说了这么一句。
“爸爸不打仗,妈妈也不去。妈妈是看爸爸每天太辛苦了,所以就想去帮帮他。那以后爸爸就有更多的时间陪着我们了,你说好不好呢?”赵睿毕竟还是孩子心性,所以我也只能这么去哄着他。
我知道,要想赵正南以后都不丢下我们,我必须要学会跟在他的身边。不是成为他的麻烦和累赘,而是彻底融入到他生命里的每一个角落中去。成为他的习惯,成为他的助力。退一万步讲,即便我帮不了他什么,跟着他,不会成为他的负担,这样就够了。
经过这段时间我的了解来看,赵正南现在正处于上升阶段中。他的手段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更多的,要属于他的个人魅力了。他对待上司同级游刃有余,对待下属亲卫奖惩分明。治军严格,作战有方,再加上一些关节上的疏通到位,正如大哥讲的那样,他不日便能再绽光芒,重整旗山。现在,他需要的,也仅仅只是时间和机遇了。
趁着这时候,我想要多学一些东西,可以近身为他做一些辅助工作。毕竟队伍重新拉起来,亲信的自己人毕竟稳妥可靠一些。
和他谈论过后没有多久,赵正南真的允了对我的承诺,让我开始学习情报部门的一些工作。
每天早上我和他一起出门,到了军部后,我去情报科报道,他则是到了中午再派人送我回家。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得飞快,而我每天仅有半日的功夫,所以学的也更加用心。
自六月份,奉军的张大帅在皇姑屯被炸死后,东北的局势也日益紧张了起来。同样,这是日本人干的,连手段都是那么相似。
张大帅死后,东北的日本人就更加猖獗了,毕竟在张大帅的手里,日本人也没有得到什么甜头,还搭了不少人力物力进去。
而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日本人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既然他张大帅不肯合作,就只有除了他这一条路了。
而八月的一天,我看到一则消息,突然就晕了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晕过去了?现在人怎么样了?”
我躺在病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那一丝蛛丝。
赵正南从外面进来后,把帽子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坐在了我的床边,“怎么样了。感觉好点儿没有?”
我泪水氤氲,侧身一把将他的腰搂住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别哭啊,有什么你就告诉我。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是谁欺负你了?”他急着拉开我,将我扶了起来,用手去抹我脸上的眼泪。
“东陵,东陵被盗了。”我泣不成声,心中愤恨不已,却是深感无能为力。
“东陵?”赵正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东陵?”
“马兰峪的东陵,大清的东陵。”我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嘶嚎着。
“今天,路透社发的消息。说东陵被盗了!”
这下赵正南也醒悟了过来,“是真的?”
我重重地点头,用袖子胡乱抹了脸上的眼泪,我握着赵正南的双臂使劲儿摇晃着,“乾隆爷和老佛爷的陵,被人给盗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赵正南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我,只能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第二天,八月六日,各大报纸转载,‘清王朝最大的皇家陵墓清东陵神秘被盗’。这个消息引起了国内的一片哗然,一时之间谴责声不断,逼迫国府给予交代,要求必须严惩盗墓者,追回所盗珍宝。
在全国声势浩大的讨伐声中,国府下令缉拿盗墓元凶。
八月十日,以国民政府委员遣刘人瑞为首的调查人员,进入东陵开始调查。经过调查后发现,七月九日到十日清东陵被盗的结果,竟然为第六军团第十二军孙殿英部所为。
南京的中央日报,八月十三日报道了‘匪军掘盗东陵的惨状’。
消息传到天津张园,溥仪嚎啕大哭,立刻在张园搭起了灵堂祭祀。跪在灵堂前,满脸泪水向灵牌磕头发誓,说:列祖列宗在上,我发誓,不报此仇,便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开始,我和毓薏便伤痛至极。平常人家被人掘了祖坟都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是大清的宗室呢?
溥仪派了载泽等宗室前往东陵重殓。悲痛过后,溥仪做出决定,以清室和遗老的名义向蒋介石和平津卫戍司令阎锡山以及各报馆发出通电,要求惩办孙殿英,要求当局赔修陵墓。
这时候,香港那边又传来消息。何氏来点报说,徐嬷嬷过世了。
听闻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对于我来说,徐嬷嬷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同的。
自我出生之日起,她便担任了抚育我的责任。对我来说,她不是家里的奴仆,是我的亲人埃她照顾我的时间,照顾我的精力,远比对待她的亲生儿子唐窦要多得多。要不是因为整日顾及着我,唐窦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了。
可就是在唐窦离世的悲痛中,她不仅对我没有半点儿的怨恨和不满,甚至对我更加悉心照料,待我比对亲生的孩子更加贴心。
她对我的感情,比起母亲来说,半点儿都不差。福公去世的时候,我虽然伤痛,可是觉得还有她埃现在,连她也去了,我顿时觉得,自己彻底离了以前的生活,再无一个可亲的长辈了。
让小六子立马去香港,接了福公和徐嬷嬷的骨灰,带回北平安葬。叶落归根,他们伺候了我大半辈子,我也必须让他们在去后,得到安息啊。
“我想去一趟北平。”出院后,我这些天一直在家休息,并不是身体的不适,而是心里压着这么些事情,终不得安宁。
赵正南也非常体贴我的心情,这些日子对我也算是温言好语,不让我再有半分的情绪激动。
“也好,我陪着你一起去。”他和我并排躺着,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
“是该回去看看了。这么多年,该给你父亲母亲扫扫墓了。”他侧过身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带上赵睿赵欢一起去,让他们也见见外祖父母。”
我点点头,依偎进他的怀里,“我和大哥去就行了。你这么忙,这边离不开你的。”
他顿了顿,“我尽量安排时间,早点儿睡吧。”
“嗯。”我应了一声,关掉床头的灯,睁着眼睛,却是无法入睡。
虽说我只是想一个人去一趟北平,可是在赵正南的坚持之下,最终我还是等了几天,待他安排好了手中的事情后,安排了我们一起前去。
从武汉到北平的军用机场,虽说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可是却是我第一次乘坐飞机。赵睿好奇地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凌空时的紧张和害怕。
“爸爸,北平是什么样的啊?”他歪着头,去问赵正南。
赵正南放下手里的报纸,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北平很大,有四四方方的城墙,还有长城、皇宫、还有好大的园子。北平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妈妈说的兔儿爷也有。”他尽量用赵睿能听得懂的话来解释着,“外公和外婆也在北平,这次,我们就是去看外公和外婆的。”
“舅舅,外公和外婆是什么样呢?他们会不会喜欢我呢?”赵睿看了我一眼,我正因为有些眩晕,所以半眯着眼睛,他就改去问毓薏了。
毓薏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会的,会喜欢睿儿的。”
赵睿似乎也看出毓薏的情绪有些不对,所以他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南苑军用机场停落。时隔几年,我终于再次踏上了北平的土地。这里是那么熟悉,但是这一切,似乎又有些物是人非。
“累了吗?”赵正南抱着赵欢,看着我有些苍白的脸色,他有些不太放心。毓薏牵着赵睿,也看了过来。我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心情有些沉重罢了。
这次赵正南安排我们住在了六国饭店里面。休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小六子便开着车过来接我们,说我吩咐的事情,他都已经办好了。
我选了一件素色的旗袍,歇了首饰,只带了一副珍珠耳坠子和一对缠丝银镯,赵正南也换了一袭藏蓝色的长袍。他抱着赵睿和赵欢站在门口等我,见我笑的勉强,只是无奈地一叹。
西郊的陵园,阿玛和太太安葬在了那里。那里是我家族的祖坟园,打从老祖宗分了府开始,家里的人,都安置在了这里。本来着园子周围,是连着几百亩的养坟地和十多间屋子,给看守园子的包衣用作日常维护的。但是后来,也让阿玛给抵了出去,只剩下这‘挪不动’的坟园孤零零地落这儿了。
从盛极的庞大,到落寞的萧条,这坟园已然有些破败凋零了。
清扫一番下来,并不那么容易。我们几人动手,也打理了很久才算大体上能看得过去。
摆上祭品香烛,领着赵睿和刚学会走路不久的赵欢给阿玛和太太磕了几个头。
赵正南亦跟在毓薏后面,给阿玛和太太磕了头。我对他的举动,深感欣慰。噙着眼泪,看着这冰冷的石碑,心中无数念头亦翻腾不休。
“妈妈,上面写的什么啊?不是说要看外公外婆吗?为什么来这里啊?”赵睿的稚语让我含着的眼泪瞬间崩落。
我擦了眼泪,告诉他,“外公和外婆,就睡在这里。给他们磕头,他们就会看到你了。”
我领着他到阿玛的坟前,“阿玛,他是你的外孙,赵睿,玉蓉带他来看您了。”我泣不成声,“阿玛……”
“妈妈,别哭。”赵睿从赵正南手里接过手帕,给我擦起了眼泪。“妈妈,为什么你叫他阿玛啊?”
赵睿还不识多少字,所以他并不知道石碑上写了什么。也从未听到过我提及这些事情,所以他对我的称呼,不甚明了。我吸了吸气,“这个是满人的称呼,是爸爸的意思。”
“那妈妈是旗人吗?”他并不懂旗人是什么,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惊奇,只是像在问着天上为什么会下雨一样。
“妈妈和舅舅都是旗人。”毓薏开口解释给他听,“妈妈喊阿玛,你要喊郭罗玛法。妈妈喊太太,你要喊郭罗妈妈。”他指着阿玛和太太的石碑告诉赵睿。
又接着对赵睿说:“舅舅是那克楚。”
“纳克楚?”赵睿仰着头看着毓薏,似乎并不太明白这些奇怪的称呼。
“大哥,他还小,不懂这些。”我阻止了毓薏想要接下去的解释。
毓薏深深看了我一眼,微笑着低下头去,摸了摸赵睿的头发,不再多做解释。
其实我并不太想让赵睿知道太多。一来是大清已经结束了,这些也都最好随风而逝。二来,这样的世道,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他知道多了,未尝不是心里的一种负担。就如同我听到东陵被盗的消息一样,心里的痛和怒,是无法消磨掉的。而我并不希望,这样的痛,延续到他们这一代的身上去了。
祭扫完阿玛和太太的坟寝后,我们又去了离这里不远的西山,我让小六子安排,将福公和徐嬷嬷葬在了那里。
虽说我做为主子,他们做为奴才,在死后能得到我的妥善安置,已经是属于难得的‘恩赏’,但是从情感的方面来说,他们不啻于和我亲人一样。
“福公和徐嬷嬷一直照顾着我,跟着我从贝勒府到公爷府,然后又到天津。再从北京跟着去了南京、香港……就没有离开过我。”
“福公最喜欢喝竹叶青,说冬天的时候,烫上一壶竹叶青,不知道有多香。”
“嬷嬷总是会三五不时给我塞上那么几快点心,那时候府里总是防着我吃多了噎着胃,所以我总是饿。”
“我总爱欺负唐豆儿,大哥,还记得那年我跟唐豆儿偷溜出去的事儿吗?那次我们被偷了钱袋子,差点儿会不去。幸好一个大哥哥替我们付了帐……”
说到这里,赵正南神色古怪地看着我,但他并没有开口。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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