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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姑娘深夜来寻廷恭,不知所为何事?”叶廷恭道。
“如今汪大人被贬白身,离皇上太远,叶将军身为皇上心腹,更应眼观八方才是。”
叶廷恭被水扬心说得一愕,道:“恕廷恭愚钝,不知水姑娘所指何意?”
水扬心目光在他脸上缓缓扫过一遍,确定他不是因为提防自己才这么说,方道:“叶将军可知,进来京城之中,出现了阳灵教的人。”
叶廷恭吃了一大惊,瞪起眼来。
水扬心看了他一眼,道:“看来叶将军是不知道了。”
叶廷恭定了定神,怀疑道:“阳灵教行事诡谲,廷恭不敢说在京中有多大影响,但耳目眼线多少还是有的,阳灵教若真在京城有人,廷恭多少也会有所耳闻。再者,十二卫京中布防一向严密,加上之前阳灵教在百川山庄盗走龙箫,十二卫更是把阳灵教盯得极紧,如果有这样的人混入京城,十二卫怎么会不知道?”
水扬心挑起柳眉,道:“没有了汪云崇的十二卫,还有什么值得阳灵教好怕的。”
她这话说的极不中听,叶廷恭本是有些不悦,却猛然想到方才在锦福宫所遇,背心再次一凉。
“叶将军有何疑问,不妨都摊开来说,”水扬心道,“同是想帮皇上的人,叶将军有什么想知道的,扬心知无不言。”
叶廷恭张了张嘴,却又闭嘴皱眉起来。好歹这也算是皇上的女人,自己大半夜的跟她共处一室也就算了,还私下里这么如审讯一般的发问,成何体统?
水扬心看出他的为难,勾唇微笑半晌,走到一边的案几旁,伸手去碰洒在桌上的清冷月光,道:“阳灵教这次前来京城的只有三四人,就他们用于联络的暗记来看,其中有一个在阳灵教的位分应该不低。”转过头看了叶廷恭惊愕的神情一眼,道:“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是阳灵教前任右护法,慕容凡敷的女儿。”
欢月楼二楼的雅室之内传出一声极重的呼吸声,夹在屋外喧闹的人声之中几不可闻。桌上六碟精致的菜品完好无缺,只是不再散冒香腾的热气而已。
把再次空了的酒杯斟满,叶廷恭信手晃了晃陶制的小酒坛,但听水声清脆,所剩的酒液已然不多。
依前夜水扬心所说,以暗记辨认,阳灵教此番来京城的人中,有一个该是总坛下州舵的舵主。阳灵教除总坛外,只在四个州郡设立分舵,因此州舵的舵主在教中位分极高,几乎与总坛长老齐平。阳灵教离京城最近的州舵也在豫州,往来京城也需要不少路程,而这样重要的人物竟然接连两次进出京城,京中的各方部署却居然都没有风闻。
叶廷恭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吐了一口气。
二十四年前阳灵教内变故突发,黎岱渊坐上明主之位后自上而下重新清洗了教内权势分布,而这重新排列之后的各州分舵舵主、总坛长老,江湖上却是极少人知道。虽然阳灵教来京的目的还未可知,但这样敌明我暗的状况,实在是教人担忧。
而水扬心……
叶廷恭眉心深锁。
魔教之后,又是当年追杀过魔教暗主的陵鹤子的传人,明明是荒诞不经的说法,可是如此惊人的功夫却又骗不了人。单是这样也罢,江湖纠葛到底也只是江湖,可是偏偏这中间夹了当今的九五至尊,汪云崇走后皇上的处境已经艰难,若再让祺王抓到水扬心的把柄,这还了得?
叶廷恭握紧的手上不自觉地加力,只听“啪”的一声,掌中酒盅碎成七八块,在手心划出两道血痕。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浅青色身影不快不缓地走了进来,轻灵无声。
叶廷恭抬起头,对上对方波澜不惊的漆黑深瞳,一直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站到自己对面,才道:“陆大人很忙?”
陆之冉瞥了一眼桌上被捏碎的酒盅,垂首道:“之冉失礼,让叶将军久等了。”
叶廷恭有些微讶。十二卫直接隶属皇上列制特殊,加上许多人因办案常年不在京中,对待同僚上级都不太拘于礼数,此风气从上而下遍及十二卫内部,就连总领和副领对着皇上时也并不如其他官员般唯唯诺诺。正因为这样,京中不少贵族官宦都对此颇有微词。
而这个陆之冉,说话恭谨严密,礼数上不差分毫,就连眼神也都让你找不出错处来,实在太不像十二卫的人了。
正如现在,没有比他官高两级的叶廷恭发话,这陆之冉竟就这么垂首站在桌旁,动也不动一下。
叶廷恭撇撇嘴角,道:“陆大人坐吧。”
陆之冉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整了整衣襟,然后伸手拿过酒坛将自己面前的酒盏斟满,推到叶廷恭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