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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两人都将劲力化归气海时,已是子时了。
汪云崇伤得较南叠枫而言更轻,睁开眼来,看着身边仍在闭目运气的南叠枫,陷入深思。
自当日在慕容笛的画舫上自己莫名地哼出那段调子时,就已经有种道不明的感觉,今日意兴奏来,也不过是随意试试罢了,却未想两人都不自制地将劲气融在曲中,更未想两人融在曲中之后被扩大增壮的劲力,竟是相克的。
明明是师父在自己幼时随手教授的曲调,明明是用来修性养气的音律,为何一旦接上那支郁郁如泣的箫曲,就变得如此悲怆惨烈?为何本是乘兴而奏的琴音,会触发那积在四肢的力量,而且不尽不休?
南叠枫缓缓打开眼,终于归顺的逆气松弛下来,他轻吐出一口气。
月至中天,圆亮皎邃的月光倾泻下来,映着对视无话的两人。
自对方的眸中探出同样难解的神色,各自唇间掠起一丝苦笑来。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原想远离尘嚣淡漠过往,只想满心满脑地惦记眼前这人,却不曾想,这终究是逃不过的劫数,那些究不清剪不断的因果,终是渗了进来。
“是你师父授给你的?”南叠枫偏开视线,开口道。
“是。”
“你觉得……是么……?”南叠枫转回视线。
汪云崇点了一下头,只一下,可是俊目轻阖,坚信而笃定。
是什么?是同一首曲子的上下部!陵鹤子和宁添南居然各自握有这么一部凄厉悲郁曲调的两部!而且是可以催发内力形成相克气息的上下部!
这是一部怎样的曲子?为什么陵鹤子会有,为什么宁添南会有,为什么他们从未告诉过自己的弟子,这部曲子会有朝一日生出如此效用?
自以为最亲近的师父,其实也如那挥衣袖就走的“六月雪”宁添南一样,生生死死都是个谜。
南叠枫沉沉叹出一口气,目光追随着掠过皎月的浮云,道:“可我现在不想去想……”
汪云崇从石凳上站起来,走到南叠枫面前,伸手将他圈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他的背,已经转到嘴边的话换了三四回,最终低不可闻地浅浅一叹,道:“不想就不想,回去睡吧。”
次日清晨,承着昨夜如水月色和朗朗夜空,早间天气竟是出奇的好。
汪云崇略略睁开双眼,感觉到窗外射入的阳光在清晨竟也如此耀眼,有些不适应地将眼睛眯了起来。
下意识地伸手在身边一搂,却抓了个空,汪云崇陡然一凛,睁眼跳了起来。
坐在窗边的南叠枫被他这么一个弹起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做噩梦了?”南叠枫走过去,伸手扶上他的额头。
右手被摘下来,握在掌中,带着方刚醒来的闷闷声音道:“没事。怎么起这么早?”
南叠枫展颜微笑,手上一个加力将汪云崇拉起来,道:“天气这么好,跟我去看茶田吧。”
临近萌春茶的月份,满山齐坡的茶树葱葱郁郁,青色的茶丛映着一丝云也无的蓝天,绵延向黄花满地的峡谷,盎然有如仙境。
茶丛中有三四个老农正在修枝剪叶,此处山高坡陡,开春之后修剪枝苗可抗冻防寒,在这功夫上决不可马虎。
南叠枫与几个老农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地系上头巾扎好袍子下摆,一边散目去眺远处的茶株。几个老农见了南叠枫,知道今日的活又少了许多,当下动作也轻快了起来。
递给汪云崇一把小锄,道:“只可锄冒头的杂草,可别把我的茶苗给拔了。”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放心不过,叹道:“算了,你跟着我吧。”
汪云崇看他宝贝茶田的样子,暗自好笑,便也不多辩驳,由着他牵着步入茶田。
近三月的天气,南方本是雨水连绵的,这日的天气却晴得万里无云,此处山坡又高又陡,正中的峡谷下开满了各色野花,暖风一摇,端得是令人心驰神漾。
南叠枫顾起茶田来是一丝不苟,长出的杂草,只要是冒出头来的,没有一颗能逃过被连根铲掉的命运。汪云崇跟在他后面,本是想帮一把手的,但被南叠枫嫌他笨手笨脚,还说那茶株根都要给自己刨出来了,干脆歇手不干,好整以暇地拎着小锄去看南叠枫的侧脸。
南方已经回暖,随着日头渐高,春日的融融之感也明显了起来,南叠枫站起蹲下动作幅度不小,加之因为做惯了手速度极快,不一会儿额角已冒出汗来。